黑色面巾墜地的同時,宋離月也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臨清伸手接住人,有些不解。
真是奇怪,竟然比自己所預料的晚了好一會。
他的戒心并不只是針對她一人,如履薄冰多年,所有的防備都已經(jīng)是下意識的。
臨清輕手輕腳將人放到一旁的石塊處靠著,然后在周圍灑上避蛇蟲鼠蟻的藥粉。臨走時,他又蹲下身把黑色的面巾墊在宋離月的頭下,“宋姑娘,對不住,事關(guān)緊要,還望海涵?!?p> 宋離月已經(jīng)陷入昏迷,勉強還存留著一絲清醒。
手腕一翻,扣住臨清的手,恨恨地咬了一口,隨即人就沉沉昏睡過去。
?。?p> 康親王府的一角,閃進一個人影,立時有人迎上來,“主子,你這次怎么這么久,天色已明,我真擔心你撐不回來?!?p> 臨清任由自己摔倒在床榻上,熟悉的蝕骨寒意迅速從心間蔓延至四肢百骸,隨之雙眼的視力逐漸模糊,渾身也逐漸失去力氣,整個人仿佛一下子抽去了全部的精氣神,滿面病容地虛弱喘息著,“……遇到點麻煩……”
身邊之人立即上前給他解去身上的夜行衣,看到他手腕處的咬痕,驚道,“主子,你這里是……”
臨清費力地抬起手腕,卻已經(jīng)看不太清了,猶記得小姑娘那雙清澈如水般的眼眸閃過狡黠,唇角浮著一抹笑,“無事,遇到了一只會咬人的小狐貍……”
?。?p> 秋日,艷陽高照。
大黎國都溍陽城繁榮一片,大街上熱鬧非凡。
寬闊街道兩旁的青柳仍舊裊娜蔥綠,槐樹蔭下小販熱情的吆喝聲抑揚頓挫,店鋪里的伙計仍舊如往常一般忙碌個不停。
但城南的康親王府卻永遠是靜謐一片,只偶有殘留的蟬鳴聲時不時響上一兩聲,更顯得蕭條。
王府并不破敗,處于皇城之南,鬧中取靜,府邸占地很廣,修建的很是氣派。在這國都這寸土寸金的地方,著實算得上是無邊的榮耀。
破敗的,是康親王這個人。
眼盲,腿殘,形同廢人。
……
自打入秋以后,一直都是陰雨連綿。這兩天倒是個難得的晴好天氣,帶著幾分秋老虎的威力直曬得樹葉草木都有些發(fā)蔫。
晌午過后,看門的小廝青竹偷著懶,靠在一旁東倒西歪地打著盹。忽然被一陣叩門聲驚醒,他霍的一下子站起身來。
咚咚咚……
聽清叩門聲還在有節(jié)奏的響著,青竹忙利落地起身打開門閂,探出頭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小姑娘的面容,他一時竟是生生的瞧呆了。
她看著年齡也就十四五歲的模樣,膚色白凈若雪,猶如新月一般的彎彎細眉之下,一雙眼眸清澈明亮,秀氣的鼻子下面,嘴角微抿。
五官之中,那雙眼睛最是出眾。纖長的睫毛下,那烏黑的眼眸微微一動,就好似粼粼水面盈動清亮。
青竹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形容不出來這個小姑娘到底有多好看,應該……應該和說書先生口中的仙女一個樣吧。
只不過,現(xiàn)在的她形容有些狼狽,發(fā)髻微松,姣好的臉龐上染著風餐露宿的疲憊。纖細的肩上背著一個小小的素色包袱,一身青綠色的粗布衣裙有些破損,腳下的素色繡鞋也沾滿了干涸的泥土。
“姑娘,你找誰?”青竹猶豫再三,輕聲問道。
宋離月看著他,脆生生地問道,“徐丞謹是住在這里嗎?”
徐……徐丞謹?
這個小姑娘竟然敢直呼康親王的名諱!
青竹嚇了一跳,忙恭謹?shù)匕验T打開,問道,“敢問姑娘找我家王爺有何貴干?小的好進去通稟。”
宋離月微微垂首,眸色微動,似是有些猶豫,又好似很是為難。
躊躇片刻,她勉為其難地又說道,“你去讓他來見我,就說他師父從凌白山來找他,有要事和他相商。”
康親王年少的時候也是愛游山玩水,只是這十年行動不便,再也未外出過。
若是舊識,應該是十年前相識的故人。
“不知老先生現(xiàn)在何處?”青竹一聽是自己主子的師父,自然更是不敢怠慢,忙又問道,“小的這就領(lǐng)路請他老人家去偏廳喝茶,然后通知王府里的管家?!?p> “什……么老人家?”宋離月不解地看著他,細長的眉微微一蹙,眼眸波光流轉(zhuǎn),端的是好看。
青竹疑惑地問道,“姑娘剛剛不是說我家王爺?shù)膸煾竵砹藛???p> “是啊?!彼坞x月那一雙眼睛清澄明亮,她抿抿唇一笑,眉眼清艷,神色坦蕩,“我就是你家王爺?shù)膸煾?,讓他來見我?!?p> 聽清面前這位青衣姑娘的話,青竹嚇了一跳,“什么?你!”
這個小姑娘看著如此年幼,怎么可能會是王爺?shù)膸煾福?p> 青竹大驚之后,又重新打量著她。
眼前的小姑娘容顏絕色,眼眸干凈清澈,說話也是有條不紊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個腦子有毛病的人啊。
但,在這大黎任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跑來康親王府誆騙,還胡謅出這么一個一戳即破的謊言來。
康親王是什么人,是當今圣上的親哥哥,唯一一位同胞的親兄弟。
太子早夭,先帝屬意的人一直都是當時的六皇子,如今的康親王。說句大不敬的話,當年要不是康親王出了意外,墜下山崖,九死一生之后卻落下個不良于行的孱弱病體,如今登上大寶的可就不是如今的圣上了。
似乎見青竹不信,宋離月從隨身的包袱中拿出一個雅青色繩子系著的玉墜子遞了過去,“這個玉墜子是徐丞謹……是你家王爺送給我的,若是存疑,你拿去給他看看?!?p> 小姑娘纖細的手指上懸掛著一根雅青色的絲繩,掌心中托著一個通體翠綠的玉墜子。在陽光下,玉墜子瑩潤有光,即使是青竹這樣看門的小廝也一眼就瞧出是個好東西。
他將信將疑地接過來,然后說道,“貴客請隨我去偏廳等待片刻?!?p> ?。?p> 玉墜子很快被送到徐丞謹?shù)氖掷?,他撫著手里的玉墜子,許久未語。
這個墜子,他自然是認識的。
是先帝還在世的時候,賞賜給他的。
那年大黎的藩屬國獻上來的貢品之中,當屬那塊美玉最為珍稀,玉質(zhì)通透,是難得的佳品。于是先帝就一分為二,他和當時的七皇子,如今的圣上一人一半。
十年前的那場驚變之后,這個玉墜子也不見了,沒想到十年后,它竟這么突然地出現(xiàn)了。
一直隨侍在旁的趙修上前,“主子,你剛泡過藥浴,還是奴才過去吧。”
握緊手里的玉墜子,徐丞謹?shù)拇浇歉〕鲆荒ㄐΓ安?,我要親自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