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跟他慪氣

　　人留玉堂處，雪壓橋沒路。

　　因著雪愈下愈大，出宮的路雖不遠(yuǎn)，卻難行得緊，安蘭尋得一處空著的偏殿，領(lǐng)著沐青易往里走。

　　“十二哥哥快進(jìn)來，這里還有宮人點(diǎn)好的爐火?！?p>　　盧攸寧進(jìn)來，華離將公子斗篷上的雪輕輕拂下，又望了望外面如倒篩般的鵝毛大雪，“公子，這雪下起來不知什么時(shí)候方停，公子且往里走走，別被這寒氣撲著?！?p>　　盧攸寧看著身后的正在將斗篷脫下來的沐青易，道：“小五去炭盆那坐著吧，別在風(fēng)口這兒站著了?！?p>　　沐青易偏不，她將斗篷交到安蘭手里，徑直走到盧攸寧面前，故意墊著腳盯著他，十二郎個(gè)頭是真高??！即便沐青易墊著腳梗著脖子，也才勉強(qiáng)到他下巴處。

　　盧攸寧看著小五，不知道這小女孩怎的突然這般瞧著自己，只直直地站著，也不敢動(dòng)，“小五，如何這般看著我？”

　　“自長樂宮出來，你便一句話都不問我，你不想知道皇后娘娘都跟我說了什么？”

　　“小五若想告訴我，自然會(huì)說?！?p>　　“你不問，我怎么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盧攸寧見她似是有些惱意，道：“那，小五可能告訴我，皇后娘娘都同你說了什么？”

　　沐青易松開踮起的腳，轉(zhuǎn)身背對(duì)著他，有些惱怒道：“不告訴你?！?p>　　后面長久的沒有聲響，沐青易不得不轉(zhuǎn)過去看身后的盧攸寧，只見他正以一種十分認(rèn)真、無辜的眼神望著沐青易。

　　從這雙眼睛里面，看到是不經(jīng)過多世事，仍留有少年時(shí)青澀的神色。

　　當(dāng)真乃世事滄桑，而他，依舊如初。

　　沐青易皺著眉頭，賭氣一般，脫口便道：“十二哥哥你到底喜不喜歡我，若是不喜歡，我的招親擂臺(tái)便不要你來了?！?p>　　盧攸寧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當(dāng)然喜歡小五，從小便喜歡?！?p>　　安蘭見著華離也跟自己的主子一般，有些癡，便直接走過去扯著他的衣袖往里走，不讓他在此打擾二位主子，一面走一面還不忘數(shù)落道：“真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隨從，一點(diǎn)眼力見兒都沒有！”

　　華離亦困惑，公子受氣也就罷了，自己怎的也無端受了安蘭的罵？

　　沐青易道：“你根本就不喜歡我?！?p>　　盧攸寧不解，又問：“小五可是覺得我哪里做得不好？”

　　沐青易不知如何向他解釋，他當(dāng)真不想知道長樂宮內(nèi)的事么？

　　那位皇長子說的話，他也不想知道么？

　　“你，你要?dú)馑牢野?！”沐青易說著，也不管外面雪下得大不大，直接就往外跑。

　　盧攸寧忙拉住她，“小五，你若是生氣，盡管沖我撒便是，別傷了身子?！?p>　　沐青易被盧攸寧鐵腕般的手臂牢牢抓住，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再不放手我就咬啦！”

　　盧攸寧依舊不松手，沐青易拉過他的手，將自己的牙印重重的嵌進(jìn)去。

　　盧攸寧手上的力道仍舊不見減弱一分，沐青易稍微松了松口，看了一眼盧攸寧。

　　他不知道說什么，只是微微咧嘴一笑，以迎沐青易的眼神。

　　沐青易松口，看到盧攸寧手背處被自己咬得見了血痕，遂將自己貼身的手絹拿出來，輕輕替他揉撫。

　　“小五，”盧攸寧悠悠開口，“我可能當(dāng)真不太懂什么是喜歡?！?p>　　聞得此話，沐青易下意識(shí)停止了手中的動(dòng)作：他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歡，如何還說出喜歡自己的話？

　　“我只知，若有朝一日，你我之間隔著萬丈深淵，我亦會(huì)毫不猶豫地跨過去，努力朝著有你的方向奔進(jìn)。”

　　盧攸寧并不知曉，自己此言當(dāng)如同讖語般，往后他同沐青易之間，所隔豈止萬丈深淵。

　　沐青易深感方才自己的無理取鬧，又聽到盧攸寧這番話，一時(shí)間鼻子有些酸澀，眼眶中好像有什么東西滲出，正正滴到盧攸寧手上。

　　盧攸寧察覺到沐青易落淚，彎腰低下頭確認(rèn)，她當(dāng)真哭了，這如何了得？沐家小五是個(gè)從不輕易落淚的人，小時(shí)候練功便是疼得哭爹喊娘，也不見她掉一滴淚。

　　“小五你……你要是氣還沒散，”盧攸寧說著將另一只手抬上來，“我還有這只手，你盡管咬?！?p>　　“誰稀罕咬你??！”沐青易眼睛里還掛著淚，嘴上卻被盧攸寧方才的話惹笑了，“我又不是屬狗的?！?p>　　“你還氣么？”

　　“你還疼么？”

　　兩個(gè)人同時(shí)脫口而出，聽到對(duì)方的話，又趕忙閉嘴。

　　“小五，你方才不是要同我說長樂宮內(nèi)的事么？”

　　沐青易放下盧攸寧的手，道：“皇長子是個(gè)什么樣的人？”

　　盧攸寧略想了想，道：“他是今上的第一位皇子，又是皇后所出，嫡長子，身份自然極其尊貴。怎么突然問起這個(gè)了？”

　　“他說方才在偏殿見到你了，你可也見到他了？”

　　“見到了，”盧攸寧示意沐青易往爐火邊近一近，“他說會(huì)來挑戰(zhàn)你的招親擂臺(tái)。”

　　他原來知道！那怎么的這一路上還這般若無其事的模樣？

　　沐青易問：“你就這么自信能贏過他？”

　　“我并未同他交過手，自然不知，是否能贏過?！?p>　　“那你這是......”

　　“因?yàn)樾∥宀粫?huì)喜歡他??！”盧攸寧笑得像個(gè)小孩子一般，他這一笑啊，總覺萬千冰雪也當(dāng)盡數(shù)消溶，“他從前曾向你表明過心意，結(jié)果吃了你好一頓鞭子?！?p>　　一直在一旁一言不發(fā)的華離突然道：“是啊，五小姐如何連這都忘了，你當(dāng)時(shí)還跟我們公子說起這件事，還說‘什么皇長子，我才看不上，我只喜歡十二哥哥’這樣的話呢！”

　　沐青易不相信這話是從自己的口中說出的，然當(dāng)看到盧攸寧絲毫不帶猶豫地點(diǎn)頭后，她終于大概了解以前的沐青易是個(gè)什么尿性的人了。

　　“所以，鄴王就算贏過我，到了小五那兒，也不過是再吃一頓鞭子罷了?！?p>　　難怪他不問自己長樂宮內(nèi)的事，原來早在偏殿見到鄴王時(shí)，便已知曉了。

　　那皇后向自己說的事，要不要能告訴他呢？

　　不行不行，還是不要告訴他了，畢竟樂陽公主是他的表妹，若是告訴他，只會(huì)徒增其煩惱，再者，臨出寢殿門前，皇后娘娘也囑咐了，這件事情畢竟是牽扯到皇族的嫡親公主的，希望事情就此打住。

　　“小姐，雪停了！”安蘭的驚呼聲打斷了沐青易的思緒。

　　她向外望去，天地白茫茫一片，連帶著宮宇檐牙，皆被砌得素色銀裝。遙看不遠(yuǎn)處的山廓間，一排排紅梅飾于其間，甚是醒目。

　　“十二哥哥，可否陪我去摘幾株紅梅回去插瓶?！?p>　　“好，”盧攸寧替她將斗篷披好，“我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