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叛變

　　盧攸寧同華離一路日夜兼程，終于在十五日左右趕到了山水苑。

　　才一進得山門，便聞得一股子腐爛的血腥味，他下得馬來，將佩劍拿在手上，一步一步地從染得猩紅的臺階上踏過。

　　如今的山水苑，像極了地獄鬼剎們聚集的修羅場，華離跟在盧攸寧身后，亦將配劍拔出來握在手中。

　　“公子，山水苑怎的變成這般景象了？”

　　“先找到宋兄和青秋姐再說。”

　　話音剛落，乃聽的遠處似有微弱的人聲，盧攸寧忙順聲而尋，走過了石階，兩人緩步來到正院。

　　眼前是副什么模樣啊！

　　只見幾十具尸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尸身上流出的血將整個正院全部染紅了，那個微弱的聲音，正是從這些尸體中發(fā)出的。

　　華離找了好一陣，好容易從尸堆中找到一個尚存一息之人，他問道：“可有見到山水苑的少宗？”

　　那人咳喘了好一陣，方勉強將氣息喘勻了，只道：“魔鬼，魔鬼殺人了……”

　　“什么魔鬼，誰是魔鬼？”

　　那人緊接著又咳嗽了幾聲，嗆出好一大口黑血，便暈死過去了。

　　華離替那人搭了個脈，沖盧攸寧搖搖頭，“死了?！?p>　　“他口中說的魔鬼是誰？”

　　這里正說著，院子正對著的主殿室內(nèi)發(fā)出一生咆哮，盧攸寧一躍向前，拔出手中佩劍，從劍鞘中帶出的劍氣將殿門整個震開。

　　只見一個白衣男子，負手而立，背對著盧攸寧。

　　“宋兄？”

　　白衣者聞聲轉(zhuǎn)頭而望，只見他正面的衣衫上，全身污血，正是宋蒼風(fēng)。

　　“山水苑怎的成了這般狀貌？”

　　宋蒼風(fēng)深吸一口氣，似是將內(nèi)力緩下來，待他移步走過來時，盧攸寧才看清，宋蒼風(fēng)的背后，竟以鐵鏈鎖著一個不人不鬼的……魔鬼？

　　“十天前，山水苑的三亭和玄清院，起事欲將我山水苑和其余幫派滅盡，外面的那些尸首，現(xiàn)在叛孽已掃得差不多了，我也累了?！?p>　　宋蒼風(fēng)說著，整個身子再也支持不住地往下倒去。

　　盧攸寧忙扶住他，問：“外面那些尸體，可都是三亭和四院那些叛賊的？”

　　宋蒼風(fēng)以手臂支撐著身體，點了點頭，“他殺的?！?p>　　盧攸寧順著宋蒼風(fēng)的目光看去，只見那個被鎖鏈銬起來的人，似是有些眼熟，他將宋蒼風(fēng)扶起來，稍稍走進幾分，四條鐵鏈，分別從那人的兩根鎖骨、兩根腳骨處穿過，動作稍微大些，便會扯得鐵鏈在骨頭上摩出“吱嘎”的聲響。

　　“是宋宗主！”

　　盧攸寧才認出來，乃感后面一道劍光閃過，他手腕一震，將佩劍甩到背后擋住，順勢一個后仰躍起，看著眼前的人，他絕非宋蒼風(fēng)，乃問：“你是誰？”

　　“盧家十二郎，連我都不認識了？”那個宋蒼風(fēng)將臉上的面具逐漸撕下來，盧攸寧這才敲清楚他的面目。

　　是皇極亭的楚卿晏。

　　“我在此，恭候多時了。”楚卿晏收起劍，略微行了個禮。

　　“你們少宗主呢？”

　　“他已經(jīng)不是我的少宗主了，”楚卿晏走到宋洛年身邊，大笑，“他連自己的父親都舍棄下了，可知是一敗涂地了?！?p>　　“我提醒你楚卿晏，你的叔叔，可是在趙相手下供職，你這般猖狂，當(dāng)真不怕宰相的獨子跟你叔叔過不去嗎？”

　　此言一出，楚卿晏頓時收住了笑聲，他思索一番道：“我替朝廷招安了中原十三幫，如此功績，誰敢同我過不去？”

　　“是么？中原十三幫向來以俠道聞名江湖，在山水苑的打理下，年年向朝廷上繳十?dāng)?shù)萬輛銀稅，如今被你們?nèi)ひ粩嚭?，朝廷失了這么大一個錢袋子，你覺得，皇上會褒獎你么？”

　　其實盧攸寧心里清楚得很，若非朝廷授意，三亭的這幫世家子弟，如何敢這般猖獗，只是眼下不得不硬著頭皮同他周旋。

　　楚卿晏思來想去，終究是信不過盧攸寧，“你少胡扯，我叔叔已告訴我，朝廷有意收納十三幫，我這是奉命行事，今上會明白的。”

　　“奉誰的命？”

　　“自然是皇命?！?p>　　盧攸寧皺眉：今上當(dāng)真這般急不可耐么？將軍府掌朝中三軍兵權(quán)，今上心有忌憚原是常理，只是如今沐將軍的孩子們，個個都遵了旨意，嫁給今上暗許之人，便是沐青秋嫁了個與朝堂不相干的人，宋蒼風(fēng)向來對皇家權(quán)勢分毫不感興趣，如何就招來這般禍?zhǔn)铝耍?p>　　見盧攸寧不說話，楚卿晏又道：“也不怕告訴你，宋蒼風(fēng)等人都受了重傷，便是躲進了山水苑的暗道里，無食無水，也是必死的?！?p>　　只見楚卿晏走到門口，抽出劍來，將鎖鏈斬斷，道：“十二郎，你便好好在這，同宋宗主敘敘舊吧！”

　　說完，轉(zhuǎn)身將殿門閉上。

　　沒了鐵鏈禁錮的宋洛年，瘋了似的向盧攸寧沖過來，盧攸寧閃躲了幾個回合，以劍架住他的身子，大聲喊道：“宋宗主，我是攸寧，您如何不認識我了？”

　　話才言完，宋洛年抬起腳，沖著盧攸寧的胸口猛力一踹，頓時盧攸寧被踢飛幾尺之外，撞上大殿的柱子，他才剛一站起身，只見宋洛年又沖了過來，兩只長著尖甲的手驀地抓住盧攸寧的臂膀，將他凌空舉起，指甲深深地嵌進盧攸寧的皮肉中。

　　直到被宋洛年對著石凳扔過去，他的身子將石凳砸得迸裂開，盧攸寧再也支持不住，半跪著對著地上吐了一口鮮血。

　　宋洛年似乎是中了什么毒，指甲上的毒侵進了盧攸寧的皮肉，他漸漸感到頭暈?zāi)垦?，拿劍的手也使不上力氣，眼見宋洛年的身形越來越近地朝自己沖過來。

　　危急關(guān)頭，只聽窗戶撞裂的聲音，一柄劍牢牢地從后面鎖住了宋洛年。

　　“公子，你沒事吧！”

　　盧攸寧站起身來，道：“你若是再遲一步，我便要有事了?！?p>　　宋洛年發(fā)了瘋似的狠命將華離甩出去，華離瞬間又跳了上去，死死鎖住他。

　　“公子，我撐不來了多久啊，我們怎么辦？”

　　盧攸寧費力在墻上摸索著什么，早先宋蒼風(fēng)曾經(jīng)告訴他，山水苑正殿中，藏著暗道機關(guān)，只是他已許久不來此處，現(xiàn)下若要找到機關(guān)，屬實需要些功夫。

　　又兼身上中了無名毒，腦子較之前亦混沌不少。

　　那邊華離已經(jīng)被發(fā)了狂的宋洛年摔在地上數(shù)次，便是支撐的梁柱也摔斷了兩根，華麗的腿正正撞在石柱上，骨頭竟給愣生生撞斷了。

　　盧攸寧順著磚塊的位置，終是找到了暗道機關(guān)，他正正開啟時，只聽轟隆的聲音，被撞斷的兩根石柱猛然墜下來，眼見著整個宮殿就要倒了。

　　暗道亦在此轟隆隆的聲音中，逐漸打開。

　　正鎖住宋洛年的華離，聽到安道開啟的聲音，心下松懈了一分，卻被宋洛年抓住腦袋，朝著脖子的地方狠狠咬去！

　　盧攸寧對準(zhǔn)宋洛年的肩膀狠命一腳，將華離從宋洛年身邊扯開，踉踉蹌蹌地扶著華麗匆忙從安道下去。

　　暗道門關(guān)上的瞬間，山水苑正殿倒塌，宋洛年被活生生壓死在里面，臨了，嘴里還叼著從華麗脖子上扯下的那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