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過了一會兒,朱旺就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看了看地上的五人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少爺……是王管事他們五家的家人在府外面鬧事?!?p> “鬧事?”易寧微微一笑,“他們鬧什么?既然要鬧總該有個要鬧的理由吧?”
“他們說少爺您私設(shè)公堂、草菅人命,讓您把這五位管事放了?!?p> “他們錢帶來了?”
“這個……錢帶沒帶小的也不知道,只是看那陣勢,大概可能也許是沒帶的吧?”朱旺小心斟酌詞句,生怕哪句話惹惱了少爺。
今天的少爺讓他有些看不懂。尤其是那眼神,以前還不覺得有什么,現(xiàn)在看到這五名大管事一下子被揭了老底,頓時覺得自己有些小秘密也被發(fā)現(xiàn)了似的,心虛得很。
易寧哈哈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本少爺不去找他們麻煩就算他們燒高香了,不過是讓他們賠錢了事,竟然還鬧到本少爺這兒來了!”
他看向得了消息臉色已經(jīng)開始變化的五人道:“看來你們都養(yǎng)了好兒子嘛!走,去看看,少爺正愁閑得慌沒事干呢!”
易寧一馬當(dāng)先抬腳就往府外走去,蕭暮云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那五人則在常九的目光逼視下乖乖跟在后面。
“……安遠(yuǎn)伯府小伯爺易寧私設(shè)公堂、勒索錢財、草菅人命,各位街坊鄰居們都來看看??!”
“那易寧公然勒索下人白銀萬兩,不給便要廢掉家父手腳,求青天大老爺做主??!”
“易寧是窮瘋了啊,連家中下人的錢財都要搜刮??!”
“易寧敗家又?jǐn)〉?,絲毫不念我爹為了安遠(yuǎn)伯府操勞一生,不問情由就要污蔑我爹私吞伯府財物,大家看看,這世上有這樣蠻橫霸道的做法嗎?安遠(yuǎn)伯啊,您要是在天之靈,就教訓(xùn)教訓(xùn)您這個逆子吧!”
“易寧,你倒行逆施、胡作非為,是要遭報應(yīng)的?。 ?p> “……”
易寧還沒有走出府門就聽到這些話。
待到走出門來,就看到大門前的空地上聚攏著二十多個人,有的跪坐在地上聲淚俱下,有的敲著鐵盆子哐哐作響,有的朝著周圍圍觀的一層層人群作揖講述“事情真相”,更是有稚童懵懂地在大人懷里哇哇大哭,還有一名頭發(fā)花白的老婦蓬頭散發(fā),老淚縱橫,讓人心生同情。
這一幕配合默契,協(xié)調(diào)至極。
專業(yè)??!
這一幕要是擱在前世,被媒體一宣傳,妥妥的新聞爆點(diǎn),到時候易寧少不得要被人肉,接受無數(shù)人的鍵盤審判了。
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理,先就沒理了。
這逼真的一幕,看得易寧自己都愣神,好像自己真不是個東西?
他走出門來,頓時就被圍觀眾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一個個雖然懾于伯府威嚴(yán)不敢真?zhèn)€出聲聲援,但是看面色顯然已經(jīng)相信是易寧在仗勢欺人了。
“小伯爺??!我兒犯了什么錯啊要惹您生這么大氣?但是不管千錯萬錯都是老婦的錯!您要懲罰我兒,老婦不敢阻攔,但是請小伯爺開恩,容老婦代為受過可好?老婦老了,這把老骨頭就給小伯爺消氣了。求小伯爺成全!”那名老婦看到易寧出來,一個踉蹌就撲倒在易寧腳邊,連手都磕破了,涕淚橫流。
在易寧身后的王管事哀嚎一聲,同樣跪倒在地,重重叩頭道:“母親,是兒子做錯了事,惹了小伯爺不高興,是兒子罪有應(yīng)得,您就不要折騰自己了,若是壞了身子,這讓兒子如何心安???”
說著,他怒吼道:“你個不孝子,還不快快把你祖母扶回家去!一直教你要講孝心的話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嗎?!”
一名中年男子臉色悲戚地跑了過來,連忙扶住老婦,哭訴道:“爹,不是兒子不想阻止,只是祖母聽了爹有危險,執(zhí)意要來,兒子無能攔不住??!”
說著,他抬眼打量了面無表情的易寧一眼,也是跪倒在地,哀求道:“小伯爺,我爹雖然是府上的奴籍,但是這么些年來,他在府上兢兢業(yè)業(yè)勤勤懇懇,縱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还苓@次我爹他做了什么惹惱了您老人家,都求您網(wǎng)開一面??!國朝常說百善孝為先,小人沒什么本事,但是愿意替老父受過,請小伯爺成全!”
說罷,他重重叩首,哀痛之情溢于言表。
他開了頭,空地中又走出來五六名中年男子,一齊跪在地上,“我們也愿意為老父受過,請小伯爺成全!”
他們說完,原本還在鬧鬧哄哄的其他人也跪下來,一個個七嘴八舌,哭得撕心裂肺,大意也都是代為受過云云。
中間還有些懵懂的小孩子大哭聲,顯得場面愈發(fā)凄慘。
圍觀群眾的怒火騰地被點(diǎn)燃到了極點(diǎn)。
“膽大妄為,真是膽大妄為!這個世界上還有天理嗎?國朝律法何在???!”
“安遠(yuǎn)伯好歹也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怎么生的兒子如此不堪???”
“是啊,天子腳下、圣人在位,竟發(fā)生如此禽獸行徑,令我們不齒!你們看看那兩位老人,都被逼到什么情境了啊,那易寧卻是無動于衷,真是讓人忍無可忍!”
“哼,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眾位高義,不如我們同走一遭京兆府衙門,請府尹來主持公道如何?我們這么多人一起,府尹不可能坐視不理的!”一名背著書囊看著像是外地進(jìn)京的士子不忿說道。
“呃……”
“咳……這個,我突然想起來家中晚飯怕是熟了,我得提前回去,不然家里的婆娘又要罵我不顧家了?!?p> “咦,你倒提醒我了,別看這天連著一兩個月都是大太陽,保不齊今天就要下雨,我得回家把衣服先收一下?!?p> “同收衣服,走,結(jié)伴!”
“……”
蕭暮云臉色難看,站在易寧身后,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心中竟是微微有些擔(dān)憂。
她是清楚始末的,這次明明是易寧占著理,可是現(xiàn)在,形勢卻反而對易寧極為不利。
這一件事要是處理不好,只怕他的名聲要更壞了。
秀兒沒什么心機(jī),在蕭暮云旁邊憤憤地說道:“小姐,明明是王管事他們私吞府里的東西,少爺都發(fā)現(xiàn)了,他們也承認(rèn)了,怎么他們的家人反倒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