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國,苳宮。
圣依滿臉驚恐地打量著床上躺著的那個人。他身穿黃色的長袍,應(yīng)該是睡覺時穿的衣服。這個人看起來也像睡著了,看起來像個活人,長得還挺慈祥。看這面相,圣依就不怎么怕了。她好奇地打量著他。突然感覺到身后,有人拍她。
她“??!”了一聲,嚇了一大跳。
圣依被嚇得不輕,跌坐在了地上。這兒怎么會有人,沒人跟著她呀?還是這人走路沒聲。圣依嚇得不敢回頭。只是呆坐著。
齊烈當年講故事嚇唬她,說在這種無人的地方有人拍你或者喊你名字,多半是鬼魂來索魂的,別回頭,回頭容易被他把魂勾走了。齊烈這明顯就是在鬼扯,圣依卻當真了。
那人見圣依沒回頭,繞到了她面前,說是繞,應(yīng)該是飄。
圣依看見那人居然是個魂兒,頓時嚇傻了,以為他是來索她命的鬼,嚇得趕緊捂住雙眼,顫抖地大喊:“大俠饒命!好漢饒命!別索我魂!”
那魂兒居然笑了,聲音還很慈祥:“哈哈!你小子挺逗的。你跟我小兒子長挺像嘛!”
圣依聽見這聲音,害怕少了一半,她把手露出了一道縫,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應(yīng)該是面前的魂兒。
圣依看他是個魂兒又嚇得不輕。趕緊捂住臉,身體嚇得抖成了篩子,捂著臉說:“你是人?是鬼?”
這個魂兒跟冰床上躺那人長得一模一樣,應(yīng)該是那人的靈魂。他的靈魂和肉身分離了,肉身躺在冰床上,靈魂在外游蕩。
“我不是鬼!我是木國國王。被我親兒子毒死了!”
“啊!果然是鬼!還是個冤魂!是你兒子殺的你!我可沒殺你!你別找我索命?。 笔ヒ牢嬷樥f著。
那魂兒聽到圣依這么說,居然笑了。語重心長地說:“孩子,我是靈肉分離了。我不是鬼。雪枷大陸上沒有鬼,鬼一般都在戲文、小說里。你不知道嗎?”
雪枷大陸上的人長生不老,只能被殺死,不會病死,老死。他們死后靈魂都歸于澤。一般沒有游蕩在街上的孤魂野鬼。
圣依聽他這么說,有點不怕了,拿下了捂著臉的手?!澳闶菄醣菹?!你被毒死了,那你的靈魂不應(yīng)該去澤嗎?你怎么在這兒?國王不是沐無雙嗎?他不在外頭坐著呢嗎?”圣依驚得忘了行禮,只是一個勁兒問個不停。
老國王笑笑說:“哦!沐無雙啊,我大兒子。他是不長挺好看的,跟嵐兒一模一樣?!?p> 老國王回答不了圣依的這些問題。就沒回答圣依的問題,轉(zhuǎn)了話鋒。他也不知道他的靈魂為何被困在這里。他只知道當年摩耶給他的鱗甲能保他肉身不死,但是他不知道為何他的靈魂出不了這間密室。
圣依一提到沐無雙,真有一堆話要說。她可被沐無雙打得半死?!昂每?,是挺好看的!但是卻人面獸心。心太黑,都糟蹋那張漂亮的臉了?!?p> “他怎么人面獸心了?”
“你剛才沒見我背上的傷嗎?都是拜他所賜。他還把我關(guān)在這又黑又冷的冰窖里,讓我自生自滅。人面獸心的大變態(tài)!”圣依狠歹歹地說。
老國王居然笑了,然后淡淡地說:“孩子,人比鬼更可怕。”
圣依看了看老國王,癟著嘴說:“還是鬼可怕!鬼能索命,人不能?!?p> 老國王又笑了,輕聲說:“那我怎么死的?是被鬼索命了?我是被我親兒子毒死的?!?p> “你親兒子?沐無雙?居然毒死你?為什么呀?”圣依一臉不解
“可能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了他陷害他弟弟的證據(jù)。他想殺了我,讓我無法用這個證據(jù)把他拉下太子之位。他打不過我,就暗中利用我的侍女給我下毒,將我毒死。但是西圣圣王曾贈給過我圣王才能穿的金甲圣衣,穿在身上刀槍不入,百毒不侵。我不是圣王,所以無法讓這金甲圣衣發(fā)揮出它應(yīng)有的作用。只能發(fā)揮出一半的功效。所以我就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靈肉分離,肉身被毒死了,靈魂還活著。
沐無雙以為我死絕了,就把我的肉身藏在這兒,然后告訴群臣百姓,我云游去了,將國王之位禪讓給他了?!?p> 圣依一臉好奇,更讓她好奇的是父王怎會和木國的老國王有交情。她知道那個金甲圣衣就兩件,一件他父王現(xiàn)在穿著呢,另一件父王居然給了木國老國王?這么珍貴的東西,父王為什么會給他?圣依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能被老國王看出來,她立刻說:“”???他為什么要陷害他弟弟呀?還要毒死你?你們可是一家人??!”
“一家人?按他的話說,這兒是我們的家不是他的家。他母后生他的時候便難產(chǎn)死了。之后我再娶了沐芯,我的新王后,他的繼母,有了無敵和我的三個女兒。他八歲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們,到行宮居住了。雖然我總是公務(wù)在身,但逢年過節(jié)都會去看望他。他也會時時來到王宮學習、修煉。他弟弟更是和他一起學習、修煉,像個跟屁蟲一樣粘著他。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我小兒子從來都把他當成是自己同父同母的親哥哥,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是他哥哥害了他?!?p> “啊!我聽說二皇子叛國通敵還要謀反,死于亂軍之中了?。≡瓉硎倾鍩o雙陷害的呀!”
“我原來也是這么認為的。覺得他謀反了。因為當時證據(jù)確鑿無疑。我小兒子無敵帶的無敵軍里有一位軍曹要去給火國火字軍軍長送信,這封信被我木國邊陲小城晚春的守軍截住了。這封信就到了我的手里。這封信的確是我小兒子的親筆信,寫著他要火字軍軍長助他逼宮篡位。他登上王位以后,許諾給他黃金萬兩,并許諾讓他到木國當軍隊統(tǒng)帥?!?p> “這封信很有可能是偽造的啊!”
“剛開始我也這么覺得的,即使是他親筆,也極有可能是偽造的。但是那天無敵明明應(yīng)該班師回朝,卻在椿城外駐扎了,大有圍堵之勢。過了大約一個時辰,他就以清君側(cè)的名義攻城了。說我被劫持了,要起兵救我。
我根本沒被挾持,根本不需要清君側(cè),他明明就是找個理由要造反。沐無雙把無敵的謀反說得有板有眼,我信以為真,真的以為無敵謀反,率兵攻城,想要謀奪王位。沐無雙請命,帶兵抵抗造反的無敵軍。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沐無雙滿身是血地回來稟報,已剿滅叛軍,誅殺賊首沐無敵。
我特別寵愛我的小兒子,他的叛亂讓我受傷很深,非常傷心和憤怒,那時候也沒了理智,當即賞了沐無雙,在群臣的要求下立他為太子了?!?p> “沐無敵為什么不馬上班師回朝???我聽說木國無敵軍這次抵抗魔軍大獲全勝。他回來肯定會有重賞??!為什么要造反呢?”
“本來這次他凱旋而歸,我要立他為太子。可誰想到卻發(fā)生了這樣的事。”
“他都要被立為太子了,就要承繼王位了,更沒有必要造反了啊!”
“無敵當時并不知道他要被立為太子。那時候沐無雙說的話又讓我信以為真,以為他真的要造反?!?p> “沐無雙說什么了?”圣依一臉好奇地看著老國王。
老國王看著圣依,緩緩地說
那天,我在寢殿里習字。沐無雙十分驚恐地跑過來,跑過來就朝我跪下了,然后顫抖地說:“父王,無敵造反了!”
我驚得筆都掉了,瞪大了雙眼:“什么?”
沐無雙咽了咽口水,鎮(zhèn)定了一下,然后說:“父王,沐無敵率領(lǐng)無敵軍以清君側(cè)的名義攻打椿城,就快到王宮外了!”
“什么?清君側(cè)?為什么要清君側(cè)?”
“父王,他說文昌王爺挾持了您,要帶兵救您!”
“什么?文昌挾持我?文昌怎么可能挾持我?文昌都不在王宮里。”
“父王?。∧€不明白嗎?沐無敵這是在造反。他的目的根本就是不是清君側(cè),而是清君篡位!”
“啊!為什么啊?不可能!不可能!無敵不可能這么做!”
“父王,怎么不可能!兒臣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都這時候了,還有什么當講不當講的!”
“父王,那天,兒臣和沐無敵喝酒談心。沐無敵喝多了,說父王您說過要立他為太子,但是卻遲遲不立,對他的態(tài)度十分曖昧,忽冷忽熱,時好時壞。他想當太子,卻被您吊著,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被沐無雙的話驚住了,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我的確和無敵說過要立他為太子,但是朝臣并不同意,說他非嫡非長,雖四處征戰(zhàn),但并沒有名垂青史的戰(zhàn)績,所以朝臣都反對立他為太子。
即使我喜歡他,我當時也沒辦法立他為太子。只能等他有了戰(zhàn)績,凱旋之后,立他為太子??伤尤贿@么著急。根本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沐無雙沒等我傷心完,緊接著說:“父王,沐無敵想當太子,您卻總拿太子吊著他。這次凱旋是他逼宮篡位的好時機,他的無敵軍正是斗志昂揚的時候,此時正是起兵的好時機。并且之前軍曹傳的那封信,把他的狼子野心暴露無遺。父王,都到如今這個地步了,您還覺得那封信是偽造的嗎?無敵沒有造反嗎?”
我被沐無雙逼問得啞口無言。
沐無雙接著說:“父王!兒臣知道,您平時極其喜愛無敵。但知人知面不知心,無敵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個單純善良的小孩子了。如今他已經(jīng)是一方統(tǒng)帥,武功在木國無人能敵,踏平這座王宮,取您性命,不費吹灰之力!您還在猶豫什么?您再不決斷!無敵軍就要攻進來了!”
當時,我的表情極為痛苦。的確,無敵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趴在我膝蓋上睡覺的小孩子了。只要他動動手指,殺了我不在話下。
“父王,兒臣請命!帶領(lǐng)禁軍,抵抗反賊,擒拿沐無敵!”
我無力地抬抬手,讓他去了。
說完,他便走了。過了一個時辰,打斗的聲音停下來了。沐無雙帶著無敵的人頭走了進來。群臣都在歡呼,慶賀他手刃逆賊。我當時也覺得他立了大功,當即就賞賜了他,并且立他為太子了。
圣依看著老國王說:“你后悔立他當太子了吧!那個沐無雙壞得很,就因為我考試作弊被他發(fā)現(xiàn)了,他就把我打成這樣?!?p> 老國王看著圣依說:“可能是因為你和我小兒子長得太像了吧!他恨我小兒子。所以才會遷怒于你。”
“他們可是兄弟?他怎么會恨他弟弟!”
“兄弟?”老國王冷笑了一聲?!皬乃艿芙瞪哪且豢?,他就恨他。這是我死后,沐無雙在我身邊說的。他以為我徹底死了,就把對他弟弟的恨,對我的恨,對他繼母的恨,對這個家的恨都說出來了。
他還告訴我是他逼死了沐芯。之后,他的三個妹妹也跟著自殺了。我懷疑她們的死和沐無雙脫不了關(guān)系?!?p> 不會就是那木國三公主吧!圣依想著。不能讓這個國王知道,木國三公主到底是怎么死的。趕緊換話題。
圣依立刻說道:“他怎么會看不見你?我都能看見你。他看不見?”
那老國王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說:“你應(yīng)該是神界王族的人,隱藏了身份來這兒修煉仙法,還被易容了。我們仙界的人是看不透易容術(shù)的,但是以我的修為,我能看出你易容了,但是你真實的容貌我并不能看到?!?p> “??!”圣依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這是她第一次被人看穿。
“在雪枷大陸上,只有王族能看見靈魂。你不但能看見我,還能感受到我,你身上肯定流著最純正的王族血脈。”
圣依更吃驚了,完了,被人看光了。圣依的臉紅得發(fā)燙。她有種沒穿衣服,被人盯著看的感覺。
老國王看著圣依的反應(yīng),又笑了。這個面前的男孩子,太像他小兒子了。雖然他們長得僅僅是相似,但是動作、神態(tài)竟然能那么像。都說“相由心生”,他應(yīng)該也有一顆像他小兒子一樣善良單純的心。
“你能幫幫我嗎?只有你能幫我。因為只有你能看見我,聽見我說話?!崩蠂跤脩┣蟮难凵窨粗ヒ?。
“我?我?guī)湍悖课覐膩矶紱]幫過人,我怕我不會!怎么幫你?。俊笔ヒ酪荒槅柼柕乜粗蠂?。
老國王俯下身,在圣依耳邊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