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黃,楓葉紅,西風(fēng)瀟瀟。
正午時分,釣客食府門前,少有的有成群的客人接連而入,連成了串,晃動著門上的銅鈴。
謝瑩深吸口氣;
客人!敵人?!
這倆月的時間里,一口南方口音的瘸腿矮壯漢子,來店里騷擾的頻率是越來越頻繁了。
也是應(yīng)對這撥來意不善客人的經(jīng)歷,讓謝瑩才深深的感悟到,敞開門做餐飲生意,來的既有善客,也不乏惡客,個中冷暖唯有經(jīng)營者才自知;
開門迎客的主家,卻不能由著心意喜好,隨意的挑著揀選待客。
這樣的無奈,一年前的謝瑩,名下店鋪數(shù)十個,可從未真正的感受到過。
獨自立了門戶,食府有房租,人工等等各種費用,卡著脖子,要營收和利潤,才懂了世事不由人,逢迎送往,由不得使小性子,學(xué)著忍受眉高眼低。
十五歲就開始在石場賣力氣打石養(yǎng)家,鍛造出了阿瘸寬厚的體格。
清早才剃了的光頭,油亮放光的腦殼,煞氣十足。
就連七分長的闊腿褲下,裸露出道紫色長傷疤,瘸了的左腿,也添加了幾分彪悍匪氣。
“一杯熱茶!”跨進(jìn)門,阿瘸呲著一口牙,習(xí)慣的順勢趴在迎門的吧臺上。
緊隨著他的十多個面色不善的漢子,便死死的堵住了釣客大門。
一樓大廳散落的三五桌客人,聞聲看向門口這邊。
這樣的場景,有幾位老客已經(jīng)見的次數(shù)多了!
十多個混不吝的玩意,只點一杯茶,故意堵著門,會是是聞香而來的茶客?
顯然不是。
這是來了一波找茬的惡客。
陸續(xù)有人結(jié)了賬,側(cè)著身子擠出門,匆忙離去。
謝瑩親自請客人點茶,十二分小心的端過熱水壺茶具,洗茶,泡茶。
阿瘸突出肘尖,簡單的一記襲胸,逼著端起一杯泡好的熱茶的謝瑩檸腰躲避;
嫻熟的肩膀一轉(zhuǎn),撞在謝瑩肘部。
有些意外,謝瑩實在舍不得手里最后的這只琺瑯彩茶盞,這一次沒有脫手丟開。
躲無可躲間,手一斜,“嘩!”杯里的熱茶傾倒出了一小半,灑在了客人的大腿上。
“?。 ?p> 阿瘸夸張的驚叫聲里,臉上卻露出得手了的得意笑容。
謝瑩使勁抿著唇,胸間起伏不定。
她身后,擠在門口,阿瘸帶來的馬仔們,笑喊著;“賠錢!”
聚在門口的這十多個青皮,跟著阿瘸成群結(jié)隊來此,已經(jīng)反復(fù)的多次訛詐成功;
過往的經(jīng)驗讓他們覺得今天跟著阿瘸來此,又是一次既輕松又好玩,還有一筆車馬費可拿的生意。
和當(dāng)年在打石場隔三差五就被飛濺的石屑割出血淋淋傷口的刺痛相比,在厚厚的牛仔褲上落下的熱茶,所能產(chǎn)生的痛感,對阿瘸而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粗短的食指拇指拎著濕了的褲襠,翻著眼皮,冷笑著,說道;
“老板娘,我這命根子都給燙熟了,呵呵,你要對我下半生的幸福負(fù)責(zé)喲!哈哈哈?!?p> 說著話,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來。
“啊呦,是誰呀!吃上熱乎屎了,這么高興!”釣客大敞著的門外,驀然響起樂呵呵的一道男人嗓音。
謝瑩聽見門外傳來,熟悉的玩世不恭痞賴的語聲,陡然愣了愣神,驟然間雙眸溢出了水花。
“罵誰呢!”阿瘸扒拉著擋在身后的人,踮著腳向門外撲去。
主家大小姐有話,一定要拿下這間鋪子。
大小姐手里不缺錢,也舍得花;
跟著大小姐從南方來古城創(chuàng)業(yè)的阿瘸,這一年來的時間里,除去盡心盡職保護(hù)大小姐,曾經(jīng)樸實忠厚的石場打石小子,也習(xí)慣了花錢雇來的一群古城混社會溜街的二道毛子跟著跑腿,長了驕橫跋扈的脾氣。
“吃屎的沒吃飽!
來來,來來,滾出來,再喂你口熱乎的。”
阿瘸橫著肩,雙手攥拳,氣哼哼,剛出了釣客的大門,憑著這些日子混社會得出的經(jīng)驗,就察覺到不對勁;
十多個花錢雇來的本地幫閑,不是眼神閃爍,就是貼著墻角向外溜。
門外秋陽里,卻只是一個皮膚粗糙,一頭短發(fā)茬黑瘦的漢子立在門外。
嶄新的黑面白底布鞋,黑長褲,泛黃的粗棉布白襯衣,卻披著件騷氣十足醒目的粉色西服。
渾身上下,誰也不跟誰不搭界的廉價打扮,一個鮮活的勞務(wù)市場蹲街等活的零工。
小黑雙手抱胸,斜歪著腦袋,八字眉下的一對眼睛眨個不停,掃視著釣客食府門的這堆雜碎,嘴角抽抽,咧著嘴似乎笑的愈發(fā)燦爛。
“黑哥!”
“黑爺!”
阿瘸聽見花錢雇來的混混驚聲此起彼伏。
伏低了身子,暗暗叫苦;
是他!不是說在監(jiān)獄服刑嗎?他咋出來了!
悶頭不答話,踮著腳夾雜在人群里,順著步行街向北就逃。
小黑子盯著倉皇奔逃的人群,擰著眉,一仰頭;
“我不在,讓群瓜慫堵著我家的門鬧事,丟的是黑子的臉,還是丟你先人的臉呢!一個個都是死貨!,,,,,,,“
遁著人群后面亦步亦趨,扯著嗓子卻是在高聲呵罵著一街兩廂。
前一刻沉寂的街道,驀然炸醒。
對付當(dāng)街正中逃竄的人群,店鋪里女子們手段極為刁鉆。
店門內(nèi)粉面一閃,往地下潑油,腳面丟棍;二樓上開了窗,頭頂澆水,丟臭雞蛋。。。。。。。。
逃竄的人群紛紛避到兩側(cè),貼著墻角而行。
陸續(xù)敞開的店門內(nèi),又有三五粗壯漢子結(jié)伴而出,噼里啪啦揮手?jǐn)[拳,砸向亡命逃竄的人群。
步行街半腰處,魚頭火鍋店,嘩!拉開了對開的玻璃門,被毛子等七八個人簇?fù)碇习迥锿跛嚭p手墊著抹布,端著紅油滾滾的火鍋,當(dāng)街而立,嬌呵一聲,沖著街上狂奔而來人群,,,,,,,,,,,,
逃了半條街的人群,被逼停在魚頭火鍋店門前。
“在這收拾你們,算我欺負(fù)人!”
小黑小心的挪動腳步,不讓今早出獄管教送的新布鞋沾上了地上的油污。
“穿新鞋,走新路?!庇憘€好彩頭,也是管教老彭美好的祝福。
大門口接減刑提前出獄的黑子,只有老付派的個司機。
一個以前從未見過面的小年輕,車開的很溜,話不多,大清早接上了人,就一路往古城而來。
一路上小黑子也不開口問。
多大的事,到了地方自己看不就明白了???
所以他沒有先回家,直接讓小司機送他到了釣客食府。
正好,趕上了出好戲!
“都哪的呀!報個地方,我好去家里拜訪呀?!?p> 蹲著的人們可不覺得小黑笑呵呵,客客氣氣的話好聽。
就黑哥在古城有仇必報的傳說,真去登家門,還不得把自己的家給拆了。
一個個的不說話,扭著脖子,眼睛都往阿瘸身上溜。
“吃上熱乎了的,都瞅你呢!報報家門吧。”小黑子臉上的笑越燦爛,阿瘸腳抖的越急。
在家鄉(xiāng)是被人逼急了,還手,傷了人,被派出所拘留了十五天,當(dāng)時心里說不出的委屈;
再后來,發(fā)現(xiàn)蹲過班房并不完全是個壞事請,當(dāng)個被別人敬畏的惡人,竟然要比與世無爭的好人,活的更松快。
再然后,打石鍛煉出的一把好力氣,鼓足了力氣能一拳打斷磚頭,和故意踮著腳跛了腿,裸露出腿上青紫傷疤,就成了阿瘸混世道的本錢。
面前的黑臉男子,既不高大也不兇悍,笑呵呵的,咋就是讓人忍不住的恐懼。
喊一聲,能讓一條街張牙舞爪;再吆喝一嗓子,一條街的狠人都默默停了手,默默等著。
笑著的臉上,卻眼神冰冷如刀看著自己。
“老板,,我,,,,”
緊張的滿嘴家鄉(xiāng)口音,舌頭在嘴里攪不清。
小黑子分得很開的八字笑眉,陡然間皺緊了,“滾!”
沒等阿瘸回味明白,小黑子已經(jīng)回身往釣客食府的方向走去。
王藝涵忙追了上去,顯然黑子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