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也許是那天拉煤累著了,或許他就身體從來沒有好過,反正拉煤后的第二天,他就倒下了。
他給我說頭疼的厲害,所以我把板車收拾干凈后,拉著他去了醫(yī)院。我弟一個人在家里不安全,所以他也坐在車上。
我爸爸很瘦,分量比拉一車煤輕太多了。
到了醫(yī)院,我爸爸叫我去掛號,我拿了錢,腦子里一片漿糊,怎么掛號呢?
說起來,我這個人雖然整天鉆上爬下,叫爸爸媽媽總是頭疼,但從小身體不錯,基本不咋生病,所以醫(yī)院的門朝哪開我都不知道。
醫(yī)院對于我來說,真的太大太復(fù)雜了。
各種小門,各種來來往往的人,都叫我焦躁!
可是,我不能退縮,沒有人能替我,現(xiàn)在我是家里扛大梁的呢!
我拉住一個穿白大褂的醫(yī)護人員:“在哪里掛號呢?”
她指指北面一個地方:“那里!”
我說了謝謝,就跟在人們后面排隊,隊伍很長,我很快被身邊兩個女人的聊天吸引了。
黑臉的女人說:“我頭疼死了,這幾天黃鼠狼天天來偷雞,一晚上打好幾次?!?p> 黃臉的說:“不要把雞放雞窩里,放在樹上歇?!?p> 黑臉的說:“已經(jīng)上樹了,黃鼠狼可會爬樹了,不僅偷吃,還都給咬死了,半年養(yǎng)的雞都毀了!”
黃鼠狼這么厲害?我還沒有見過黃鼠狼呢!
好不容易排到跟前,窗口很高,我踮起腳尖伸長脖子趴在那里大聲說:“掛號!”
負責(zé)掛號的是個中年婦女,頭也不抬地問:“什么號?”
我心里說你在醫(yī)院竟然問我什么號,這不是你該告訴我的嗎?
我搖頭說:“不知道。”
她不耐煩地說:“下一位?!?p> 后面的人立即把我擠一邊去了,我跳腳地說:“你擠我干什么?我還沒有掛號呢!”
那人已經(jīng)把錢遞進去,中年婦女也開始給他撕號!
我還是要擠進窗口:“我還沒有掛號呢!”
中年婦女說:“你掛什么號都不知道,吵吵什么?”
我說:“你告訴我掛什么號吧?!?p> 那女人再也不理我,直接下一位,下一位收錢撕號!
很快后面的人都很不客氣地把我擠一邊去,我急得要哭出來了:“阿姨,我爸爸病了,病的很厲害,你給我掛個號吧!”
每天醫(yī)院病人那么多,一個個黃著一張臉,人家醫(yī)護人員已經(jīng)夠耐心了,對于我這種自己還弄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干什么的,醫(yī)生直接無視是正常事!
負責(zé)掛號的中年婦女,理也不理我,后面的人更加不想理我,人家都想快點掛號看完病回家。
終于后面有個大約三四十歲的男人,走到我跟前,對我說:“你要掛什么號?”
我擦擦淚說:“我爸不舒服,要我掛個號!”
他說:“我們一起去問問你爸啥情況,再決定掛什么號!”
我也沒有辦法,就跟著他離開掛號大廳,還沒有出大廳門,他忽然站住對我說:“把你爸的病情給我說一下,我?guī)湍隳脗€號算了?!?p> 天哪,世上還有這么好的人!我頓時覺得天使其實也不全是女的啊,男人也可以做天使,這人形象頓時在我眼里高大威武起來。
我把我爸的病情簡單說了一下,他說:“你跟我來,我直接帶你去拿個號!”
我跟著他七拐八拐地走,然后走到了醫(yī)院的一個小門,那里旁邊有一排低矮的平房,旁邊有一道簡陋的大門,鐵門灰不溜秋,沒有門衛(wèi)什么的,冷冷清清,和醫(yī)院大門的熱鬧完全不同。
他帶著我要從那個小門出去,我一眼從小門望出去,外面一條簡陋的路,路邊有一些商店,商店門口擺放著花圈、紙錢什么的??匆娔欠N紙錢就想到陰間啊鬼啊什么的,挺瘆人!
我忽然有些害怕,小孩子其實有時候?qū)λ廊藰O度地害怕,甚至看見那些花圈和紙錢都覺得那上面帶著鬼氣。
我不敢走出小門,那人說:“你快點啊,號子不會一直有的,別人拿完了就沒有了?!?p> 我有點哆嗦地說:“我怕……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