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絕自從看到白止進(jìn)來,臉上神色就不太對,一會兒尷尬,一會兒決絕。
這會兒聽到白止的問話,他也只是扭過頭,不看不答。
白止不死心地又繞向另一邊,用力搖晃著他的肩膀:“怎么會是你?我知你雖然學(xué)毒,卻從小心善,從未害過人!”
他不依不休:“甚至,你還擔(dān)心養(yǎng)的毒蟲咬到普通人,將自己的府邸搬到了人煙罕見的天池!”
窗外天色陰黑,沈絕把視線從那一片黑暗里轉(zhuǎn)出來。
他終于正眼看著白止。
“你說的是從前?!?p>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是不是有人威脅你?”白止身子一晃,也坐在了地上。
沈絕一直挺的筆直的身板也忽然駝了下來。
“老白,我去天池多少年了?”
白止目光略微呆滯,像是回憶起了遙遠(yuǎn)的從前。
“快三十年了吧……三十年啊!老毒物!”
“是??!這三十年來,我?guī)缀跖c世隔絕,你可知天池有多寒冷?除了我那兩三個小徒弟,平日里真的是連飛禽走獸都要繞著走……”
沈絕說的很慢。
“你們以為天池只是冷,只是人少,其實(shí)更可怕的是,它太安靜了……”
“可是,這不是你當(dāng)初要去天池的理由嗎?你不就是圖那里清凈嗎?”白止問道。
“呵呵……頭幾年,我確實(shí)過的不錯。無人打擾,我就可以專心毒道?!?p> 沈絕突然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直到后來,我用毒越來越厲害……”他忽然看了一圈房間里的三人,“可是,每當(dāng)我從煉毒室里出來,每當(dāng)我成功煉出一種新的毒藥,我才發(fā)現(xiàn),身邊居然連一個分享的人都沒有……”
“那你可以來找我?。?!”白止大聲說道,“你我的交情,你有事就來找我呀!!”
“多年前,我去找過你一回,不過卻聽到你要進(jìn)太醫(yī)院的消息!我心想,你以后前程廣闊,總不能讓你陪我去天池,荒廢了一身本事?!?p> 沈絕看著白止,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些羨慕的神情。
“可是我沒去?。√t(yī)院不合適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直來直去的,去那種地方不是找死嗎?”
“是?。∧惚任衣斆?,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后來,我一個人回了天池,自己察覺心態(tài)不穩(wěn),便開始閉關(guān)了?!?p> “可是,后來卻有一個人來找我!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放聲大笑!
“他說可以讓我的毒讓天下人都知曉,哈哈哈哈哈哈,老白,你知道這么多年,我總共煉了多少種毒藥嗎?”
“三十年,一萬多個日日夜夜,我練了快五百種毒藥!小到輕微麻痹,大到瞬間喪命!想要什么死法,我這里都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靈希聽他說到這里,默默地抬眼看了看云昊,卻發(fā)現(xiàn)對方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沒離開過。她猛地又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聽沈絕說話。
“可是,這么多的毒藥,我卻一種都沒有害過人!”他忽然低下了頭。
“那人和我說,只要我將最陰毒的毒藥賣給他,他就能讓全天下人都認(rèn)識我,知道我!”
沈絕猛的抬頭看向白止:“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全天下人都稱呼你為藥王,對你客客氣氣,又敬重又感激?!?p> 他大聲咆哮道:“那我呢?要么無人知曉,就算有那么幾個人聽說過我……也只會說我肯定殺人無數(shù),充滿畏懼……”
他忽然聲音又放輕了,冷冷地道:“白止,你說,既然世人都說我害人,那我又何苦在天池受這三十年的罪呢?”
白止聽他說話,卻是紅了眼眶:“那個人到底是誰???”
“我也不知道,他總是蒙著面來見我,只不過,我看他應(yīng)該也不年輕了……”
“你給了他幾種毒?”
“就一種,枯心散,當(dāng)時我剛煉制出這種毒,正暗自得意,又苦惱無人知曉?!?p> “中了此毒的人,短期內(nèi)看不出變化,只有當(dāng)毒累積到一定程度,才會驚覺自己無法使用內(nèi)力,否則就會心絞痛而死!對待武林高手,最是管用!哈哈哈哈哈哈!”沈絕說道自己的專長,又自豪又得意,甚至忽略了此時自己的境況,一臉神采飛揚(yáng)。
靈希想起當(dāng)初蕭承黎的樣子,確實(shí)如他所言,只要一運(yùn)功,便心口絞痛難忍。
“可有解藥?”靈希問道,雖然白止已經(jīng)給蕭承黎解了毒,她還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解藥?你去問白老頭,我的毒,只有他能解。”
靈希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追問道:“那我大哥他們?nèi)ヌ斐氐臅r候,說你不在,將離師傅獨(dú)自在天池三四年,這些時間你去了哪里?”
沈絕把身子往后靠了靠,“我想知道,我的毒用到了哪里,就偷偷跟出去了,難得有自己的作品現(xiàn)世了,我總想看看成績怎么樣?!?p> 云昊沉聲問道:“你去跟蹤那個蒙面人了?”
“不錯!只是對方似乎有很多人保護(hù),很快我就被他們甩開了!后來我一想,既然從天池出來了,那我也就不必急著回去了……人生苦短,我又何必執(zhí)著呢?”
“好!那你今日為何又來偷襲我?”云昊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
眾人又重新把目光都放在沈絕身上。
“不錯,前幾日,我收到一封匿名信,要我與白老頭等人一起走,然后暗中盯著靈希?!彼凵裼行┥⒙戳艘谎垤`希。
“盯著我?為什么?”
“他說盯著你,就能發(fā)現(xiàn)白公子的下落,只要弄死白公子,那這世間我想要的名譽(yù)權(quán)利地位,就都唾手可及了!”
“我區(qū)區(qū)一個商人,他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到底是誰給你留的信?”云昊此時依然不急不躁,散發(fā)出來的氣息凝重而沉穩(wěn)。
“呵呵!白公子!你動了太多人的利益!想要你命的人恐怕一天一夜都說不完……”沈絕長長地嘆了口氣,仿佛做出了什么決定。
“你們想想,這天底下……能輕易許諾我給我權(quán)利地位財富的……能是什么人?”
眾人沉默。
冬日的夜冷地料峭刺骨。
只一個瞬間,云昊眼神凝重地看了靈希一眼。
靈希點(diǎn)了點(diǎn)頭,兩人想到一起去了。
這更讓靈希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