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敲鑼打鼓的呼喝聲響起,吳家村已然熱鬧起來,聽著外面村路上的呼聲,這些婦孺老幼們懸著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一個個紛紛的沖出家門,來到門口拽住報喜的村民,問個不停。
而被人拽住的村民也不嫌棄麻煩,一遍一遍的回答著朱慈炤讓自己親衛(wèi)傳回來的命令,與眾人喜作一團(tuán)。
其實與朱慈炤親衛(wèi)一起回來的,還有二三十名被囚禁在縣衙大牢里的吳家村村民,他們皆是因為交不出租子被主家送進(jìn)了縣衙大牢,因為朱慈炤釋放了他們,他們其中這二三十名吳家村的村民便跟著傳令的親衛(wèi)一起回了吳家村。
而勝利的喜悅也從他們的口中首先傳了出去。
“你們不知道啊,當(dāng)時俺正在縣衙大牢里瞌睡呢,那縣衙大牢是什么地方?昏暗陰冷,不見天日,可是俺正睡著的時候,便聽見了一陣喊殺聲,只聽轟的一聲,整個縣衙都是震了三震,一下子便把俺驚醒了,當(dāng)俺揉了揉眼睛朝外一看,你們猜怎么著?”
這是剛剛從大牢中回來的一個老漢,此時他身邊已然聚滿了人,正聽這老人繪聲繪色的講著,眾人正聽他講到精彩之處呢,他忽然壓低了聲音,眼睛左右的掃了掃眾人,然后停了下來。
“怎么著了?什么轟的一聲?。俊?p> “二大爺,您就快說吧,急死俺了!”
“是啊他二大爺,您就別賣關(guān)子了,俺聽完了還得回家去找布袋進(jìn)城裝糧食呢!”
眾人被他急的抓耳撓腮,只恨不得親身去那大牢中感受一番,親眼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紛紛追問。
“哎,莫急,莫急,且聽俺細(xì)細(xì)道來,俺睜開眼睛一看,這么一看,嚇!竟然是他!”
說著說著,這老漢竟然又停了下來,看著眾人道,不過這他倒是沒有再吊眾人的胃口,見人群中幾個年幼的娃擦了鼻涕便要上前薅他的胡子,急忙又接著道:
“我這么一看,竟然是關(guān)二爺關(guān)云長站在了大牢的牢門口,只見他手中持著長刀,這么左右一劈,那牢房門便如同那白面窩窩一般,被劈成了兩截......那牢頭黑二狗子你們知道不?當(dāng)時就把他嚇得屙了!”
“哈哈哈,真的假的,上次俺去縣衙送柴,那黑二狗子還兇得很呢,他就這么被關(guān)二爺嚇屙了?”
“二大爺莫不是消遣我們,將軍此次攻打縣城,哪里來的關(guān)二爺!”
“對,關(guān)二爺使得是長刀,叫什么青龍,什么月,怎會使用大刀,我看二大爺是在做夢吧!”
“哈哈哈哈!”
眾人有的哈哈大笑,有的質(zhì)疑之聲紛紛,不過倒也不真的講究真假,只是笑做了一團(tuán)。
“嗨,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雖然不是關(guān)二爺在世,但是卻實實在在的有人持刀將縣衙大牢的牢門給劈開了,那黑二狗子當(dāng)場就嚇屙了!”
二大爺被人質(zhì)疑,頓時不愿意了,胡子一吹,眼睛一瞪便要和人講個真切,辯個高低。
“哎呦,老頭子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
忽的人群外傳來一老嫗的呼聲,只見兩個年輕的后生扶著一和三大爺年齡差不多的大娘從人群外擠了進(jìn)來。
那正和人爭辯的臉紅脖子粗的三大爺聽見這個聲音,頓時身子一震,也顧不得和別人再較真,忙是分開人群迎了上去。
待看清來人之后,卻不正是自己的老婆子?
“老婆子!”
二大爺一下子看見自己五個月沒有看見的老婆子一下子便沖了上去,然后將老伴攬在了懷中。
老夫老妻的也顧不得別人笑話,竟相擁著嗚嗚的便哭了起來。
“老頭子,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二大娘一把鼻涕一把淚,拍著二大爺?shù)男乜趩鑶柚笨蕖?p>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別哭了,啊,別哭了!”
二大爺鼻子通紅,抹了把眼淚道。
“好你個老東西,趕著命好被放了出來,不先回家,卻在外面閑逛打諢!”
二大爺還正醞釀著感情呢,只見正哭著的二大娘忽的收了眼淚,一把擰住了自家老伴腰間的軟肉,用力擰了起來。
這忽然的轉(zhuǎn)變,直如從溫情天堂落入冷酷地域,眾人竟然一下子都沒反應(yīng)過來,甚至有幾個被感動的老嬸子眼角還掛著淚呢,一下子便被驚得眼珠子瞪得渾圓。
“哎呦呦!疼疼,輕點,輕點!”
二大爺嘴巴瞬間變成了“o”形,想要蹦跳著掙脫開來,誰知二大娘手中擰的卻緊,二大爺跳了兩跳根本難以掙脫,忙是彎腰求饒。
“你個老東西,走,回家,回家再收拾你!”
二大娘哪還有剛剛那兩個年輕后生扶著來時的老邁?
右手松開二大爺?shù)难g,左手卻又探到了二大爺?shù)亩渖?,輕輕一擰二大爺便如同那順毛驢一般,低著頭“哎吆”著被二大娘往家中扯去。
“哈哈哈!”
“二大爺別走啊,不再講講您在大牢里的事了?”
“對啊,你不說說您是怎么被放出大牢的嗎?”
直到這老兩口走出人群,眾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身后頓時傳來一陣笑聲。
轉(zhuǎn)而,人群散去,人們紛紛歸家準(zhǔn)備布袋的準(zhǔn)備布袋,洗刷瓷甕的洗刷瓷甕,只等著多備下幾個器皿,將救命的糧食多裝一些回來。
人群中,看著二大爺和二大娘離去的吳小蘭抿了抿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院子中傳來的爺爺?shù)暮奥?,她才展顏一笑,向院子中走去?p> 吳小蘭家滿院子都彌漫著一股子中藥味,靠墻的幾個架子上,晾曬著鄉(xiāng)村中常見的一些草藥。
她的爺爺如今年歲六十多,在后世來說正是到廣場上跳廣場舞的年紀(jì),但是老爺子卻是已然無法走道了,佝僂著身子,扶著一根楊木樹杈,顫顫巍巍的,一臉的褶子。
“小蘭!我就說那少年郎不是個惡人,你還不信我,你看怎樣?這剛剛打下縣城便開倉放糧,可見咱的眼光還是不錯的,那小子,自我看他第一眼時,便感覺他眼中透著良善!”
吳小蘭卻是沒有接話,只是嘴中哼了兩聲什么,可老爺子耳朵背的厲害,也沒有聽見這丫頭碎叨什么。
老爺子一手扶著拐棍,一手卻拿著一個破布袋,遞給了吳小蘭。
“這個布袋里的干菊花已經(jīng)被我倒出來了,就是底下有兩個破洞,你快縫縫,一會隨著大伙同去,多接些糧食回來!”
說完,老爺子又顫顫巍巍進(jìn)屋休息去了。
“哦,知道了爺爺!”
吳小蘭是個利索的姑娘,接過來布袋,當(dāng)下便要去縫補(bǔ),只是這時隔壁的院墻上卻忽的探出了一個十來歲的少年郎的腦袋。
他兩手巴拉這兩家共用的那堵院墻,如同豬圈里的探出頭來求食的肥豬似得,腦袋左右看了看。
“小蘭,小蘭!”
他忽然看見了院中正在縫補(bǔ)布袋的吳小蘭,大聲的喊了起來。
“怎么了?”
吳小蘭瞥了眼院墻上的那個腦袋,抬頭看了一眼,低頭便不去看他,只輕輕的問了一聲,聲音如同百靈鳥一般的悅耳。
“一會我們家要拉著排車去縣城,我載著你去啊......還可以幫你家將糧食也裝回來呢!”
少年郎如同二十一世紀(jì)剛剛買了一輛嶄新的自行車的小學(xué)生第一次出門炫耀一般,半是豪氣半是殷勤道。
“不用了,我自己有腳,也不用你家?guī)兔Z食,我和我爺爺吃得少,只要一個布袋就夠了,吳二妮已經(jīng)答應(yīng)要用他們家的排車幫我們家拉了?!?p> 吳小蘭還是一下沒有抬頭,語速飛快,語氣淡淡道。
“呃......”
少年郎臉上的神采一下子便沒了,并且迅速的暗淡了下來。
然后“哦”了一聲,緩緩的下了墻去。
吳小蘭看了一眼院墻,見吳傻柱的腦袋已經(jīng)不見了,這才搖了搖頭,不務(wù)正業(yè),腦袋缺根弦,將軍應(yīng)該跟你差不多大吧,人家都領(lǐng)兵打仗了,你卻被將軍從隊伍里刷了下來。
吳小蘭搖頭,對了,也不知那傻里傻氣的將軍如何了,有沒有受傷,不過來傳信的兵士都沒有說,他應(yīng)該無事吧......
“小蘭!”
“?。 ?p> 只聽墻頭上傳來一聲呼喊,一個腦袋便再次探了出來,隨著這聲呼喊,吳小蘭手中不禁一抖,將針扎在了秀指上,同時傳來一聲驚嚇的“啊”聲。
接著也不知她是疼的還是一下被人打破了心思,一張笑臉一下子便如同點了一層朱砂粉,粉紅粉紅的。
“傻柱,你要是再這樣一聲不吭的便探出頭來喊我,以后就別想再跟我說話了!”
吳小蘭本就是個潑辣的,鳳眼一睜,便朝墻頭的呵斥道。
“小蘭我......哦......”院墻上的那個腦袋又無精打采的耷拉了下來,不過下一秒不知他又哪來的精神,興奮道:“小蘭,我剛剛被村老,哦不不,是千戶,我剛剛被千戶爺爺錄為后勤千戶的小旗了!”
他有些牛氣的仰臉道,似乎在等著那個坐著的少女來崇拜他。
“唉——”吳小蘭搖了搖頭,想著這傻柱跟一群老爺爺老奶奶大爺大媽叔叔嬸嬸,甚至是穿著開襠褲的小屁孩混在一起的場景,不覺搖了搖頭,秀口一張只突出一個字來:“滾!”
“哦!”
墻頭上的那腦袋聽此似是海綿被擠出了水分,頓時又無精打采起來,然后緩緩地滑下了墻頭。
“哼!”
吳小蘭這才含住了流血的手指,又發(fā)起呆來。
......
“哈哈哈,黑將軍,你可要忍住疼痛?。 ?p> 西門門口,朱慈炤將躺在地上的張升的那只脫臼的腿緩緩的抬了起來。
“哎呦,疼......在下張升,字任飛,小將軍稱我表字即可,不敢在小將軍面前稱將軍!”
張升被朱慈炤緩緩將腿抬起來,這個過程雖然疼的他直打哆嗦,但還是躺在地上用一只傷手向朱慈炤作了一揖,他的態(tài)度較之前已經(jīng)好了很多,跟朱慈炤交手之后,甚至連將軍都不敢自稱了。
“哈哈!張將軍何必如此謙虛,剛剛多有得罪,還望勿怪才是!”
朱慈炤將張升的腿微微往上抬了抬,只見張升疼的眉眼都跳了跳,這才緩緩地放在了地上。
“好了!”
朱慈炤拍了拍手道。
咳咳!
好了?!
這便好了,這么快?!
不僅當(dāng)事人張升驚了,就連一邊的守備夏茂春以及眾兵士都驚了。
將腿抬起來,然后放下,說了幾句話的功夫這便好了?
假的吧,我見人接骨都是要費(fèi)好一番的功夫,哪有這么快的,不會......這小將軍能把人給弄脫臼,卻不會給人接好吧?
那張將軍可就慘了,人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等他把骨頭養(yǎng)回去,豈不是一百天不能走路?
張升在聽完朱慈炤的話之后,在短暫的失神之后,便苦笑起來。
果然,自己如此得罪這白面小將他是不肯輕易原諒我的,是啊,自己如此無禮,任誰也不會憑著周將軍的幾句話和我的一句認(rèn)錯,便冰釋前嫌吧?
也罷,也罷,自己挑事在先,技不如人,沒有什么好說的!
“扶我起來吧!”
張升朝身邊的親兵道。
他身邊的親兵聽此便忙去攙扶張升,然后費(fèi)力的將張升架了起來。
張升現(xiàn)在真的是太難了,右手被箭矢所傷,還綁著繃帶呢,右腳又脫了臼,站都站不穩(wěn)了。
“張將軍何不把腳放下?為何虛抬著一腳著地?”
一旁的朱慈炤卻是看的云里霧里,自己的手段自己是很清楚,剛剛一抬一落之間已然將骨頭給接了回去,看這張升的模樣,怎么就跟自己根本沒接好似得。
張升臉色一紅,便道朱慈炤是故意如此說,嘲笑自己武藝粗淺,害怕疼痛,心中不免升起了幾絲小驕傲的情緒。
“你們都躲開,我自己也能行!”
張升一把推開身側(cè)的兵丁,然后如同章魚的觸角般,伸出右腳輕輕在地上蹭了蹭,他的本意是想著在朱慈炤面前意思意思,裝裝門面,可是這樣一探,就在剛剛還觸地發(fā)疼,酸軟無力的的右腿,此時竟然沒有感到一絲疼痛,似乎無力感也消失了。
嗯?
這次張升實打?qū)嵉脑诘厣洗亮舜聊_。
嗯?!
竟然好了,竟然完好如初了!
張升高興地蹦了蹦,在場的眾人看的也是嘖嘖稱奇,剛剛朱慈炤接骨他們看的一清二楚,只不過抬了抬退,又放下,然后便言接好了。
他們還道是假的呢,沒想到,竟然是真的接好了!
這個小將軍還真不是一般人呢!
在場的兵丁、將士看向朱慈炤的目光明顯又升了一檔。
“多謝小將軍!”
自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張升,立刻反映了過來,也不顧右手打著繃帶,忙是彎腰抱拳向朱慈施禮。
“哎——張將軍又多禮了!”
朱慈炤見他有傷,忙是上前攙扶,哪知朱慈炤剛剛扶住他的雙臂,便見張升害怕的退了兩步。
眾人一愣,接著大笑起來,張升這是被朱慈給嚇著了,唯恐雙臂被朱慈炤摸了去,也跟著錯了位、脫了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