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伍琪的車上，張杰一邊幫小年收拾書包，一邊清點著需要攜帶的物件。
“學生證，你的學生……噢，還沒發(fā)下來，等下記得找生活老師要。這個飯卡，我給你放在書包側面了，你得記得這位置，弄丟了就向別的同學借，明天還他們錢，別餓著自己了。這個籃球我?guī)湍隳孟氯ィ€有……”
伍琪拉起手剎，像個大老爺們似的半轉過身，瞥了忙前忙后的張杰一眼后，開始打量起了坐在后排的小年。
“水瓶，小年的水瓶你帶了沒？”
“哎呦，我給忘了！出門明明帶上的，怎么就給整沒了。”
張杰一臉的懊惱，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老鼠。
“前輩，學校里應該有一次性杯子，我還是能喝水的。”
化形了的小年頭上戴著黃色的安全帽，身上穿著統(tǒng)一款式的深藍色校服，有些偏小的尺寸把他包的像個肉乎乎的藍皮饅頭。
“校車要到了，那晚輩就先走了。”
深黃色的雙層大巴異常顯眼，透著駕駛室的玻璃，張杰還能看到在過道上打鬧玩耍的小朋友，以及盡力想要維持秩序，變得有些手忙腳亂的教師。
小年的神色也有些緊張，不僅是因為從今天開始，他就正式成為一名三年級小學生。還因為這幾天的經(jīng)歷太過于刺激和不現(xiàn)實，讓一直都奉行腳踏實地的小年都有些神情恍惚。
這日子就跟假的一樣，安逸的獨棟公寓，美味的人族食物，就讀小學的機會。
若是沒有青龍前輩幫襯其中，想必這些機緣肯定與他小年無緣，縮在那湖島，他也不過是一個雙靈根的精怪而已，怎有機會見識這大千世界。想到這里，他不僅有些愧疚，還對張杰產(chǎn)生了崇敬之感。
妖之大者，為族為民，說的應該就是青龍前輩這樣的妖族。
可即便是這樣寬容，全能的前輩，依舊在氣運之爭中敗給了無敵的人族，這又是怎樣的差距呢。將來妖與人的差距真的會縮小嗎，還是像前輩所說一般，只有新一代的妖怪才有機會？
像我這樣的精怪，真的有資格肩負起妖族的期望之名嗎？
“小年，小年？你怎么了？”
回過了神的小年打了一個哆嗦，不敢抬頭去看張杰地表情，只是沉著腦袋接過書包和籃球袋。
“晚輩去也！”
小年一眨眼就竄到了校車上，看不到了蹤跡，只留下一臉懵逼的張杰。
“家長就送到這里吧，晚上放學之后校車會送到這個站點，最好提早十分鐘左右到指定地，如果因為特殊原因趕不過來，請?zhí)嵩缏?lián)系隨行教師?！?p> 張杰記下了校車的時間，目送大巴遠去之后才回到車上。
伍琪今天在江海大學有課，只能勉強送張杰到望云路附近。畢竟趕上這上班高峰期的望云路，那可是被當?shù)厝藨蚍Q叫做奈何橋的，屬于過得去就回不來的那種。
沒有個十年往上的駕齡，碰上高峰期都得繞著這條路走，據(jù)說前幾年，有人開一輛土渣車進的望云路，出來的時候更是毫發(fā)無損，當?shù)氐睦纤緳C無不叫好，愿意稱其為‘江城最穩(wěn)傳說’。
“你說，我們這日子，過的挺魔幻啊?！?p> 伍琪地話讓張杰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收拾著昨晚連夜洗出來的公文包，連頭都沒有抬。
“什么意思？”
“我們明明還沒有小孩，卻已經(jīng)開始買書桌，準備小孩的房間，現(xiàn)在還得天天送這小子去上課。要是一星期前……打死我都不相信，真的會有妖怪這東西。”
張杰不由得愣了愣，回想起了自己這兩三天的經(jīng)歷，他面色復雜地感慨道。
“是啊，誰能想到呢……?！?p> 明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卻要比親生的還得上心，光想想就夠糟心的了?？墒沁@也沒辦法啊，要是把這鯰魚養(yǎng)歪了，怕是過幾天就得水淹江城，不過想想有小夢莊的幾個猛漢制衡，莫不是得折中泡出個華夏威尼斯來，哎……乍一聽還挺浪漫。
“我話的重點是這個嗎？”
“嗯……？”
一個嫻熟的左轉過后，伍琪一邊回正方向，一邊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準備什么時候求婚？有沒有具體的行程安排？”
正在喝水的張杰被突如其來的爆言給嗆得一陣咳嗽，他擦了擦從鼻子里噴出來的渾水，這才想起伍琪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這事，先往后推推行嗎，起碼得等我處理完小年的事情，等到我們把他送走再討論這件事怎么樣？”
“不成。”
這回答真的是意料之中，老張絲毫不意外伍琪會拒絕，只見她眉毛微微一翹，換擋加油的動作一氣呵成。張杰只覺得車身一擺，本來開在前頭的桑塔納就已經(jīng)被甩了在身后。
“我結婚還得看別人臉色？就算他們那妖皇，那東皇太一來了我都要說?！?p> “我要怎么做，是我的自由！”
毫無疑問，今天哪怕真的面對上了妖皇，張杰都不認為她會慫。要擱在古代，伍琪也得是個不下于司馬遷的人物，哪怕被人閹了都能直著嗓子大喊‘昏君’的狠角，簡直就是倔強二字得道修成的人精。
有些尷尬的沉默過后，伍琪把車停在了人行道旁，這里并不是停車位，只是為了讓張杰方便下車而已。
“今天晚上我去接小年，你就坐公交回來?！?p> 還沒等張杰說些什么，伍琪就已經(jīng)把車窗搖了上去，投身于車流之中。
若是步行，張杰完全可以錯開望云路，四通八達的小巷就像是城南區(qū)的血管，細密而繁雜，卻又重要至極。
七點半的太陽已經(jīng)高懸于空，張杰特意挑著較為陰暗的小道趕路，只能容納三人并肩的小巷兩邊，滿是開洞，二手車，辦證，甚至還有通下水道的廣告。
可是張杰卻明白，這邊預留的手機號多半已經(jīng)換了人，即便歷經(jīng)風吹雨打，依舊清晰的字體看不出任何歲月的痕跡。
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若是沒有人清理，這些帶有時代感的流氓廣告依舊會粘在這墻壁上，直到房屋被推平，住戶都搬遷。
就在這時，一聲貓叫從張杰的側面?zhèn)鱽怼?p> 老張駐足望去，看到一只通體漆黑，唯獨四肢雪白的黑貓正趴在一邊的墻壁上，正看向老張的方向。
這貓似乎還未成年，只有成人手掌多大。一張貓臉還顯得有些扁平，嘴邊的胡須上沾著一些古怪的顏色，使得整只貓看起來都有些臟兮兮的。
看到張杰轉了過來，這貓一張嘴，又發(fā)出了一聲奶氣十足的貓叫。
“餓……”
張杰渾身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整個人都貼在了墻面上，表情就夜路遇鬼似的難看。
只見這貓搖搖晃晃地蹲坐了起來，一對貓眼在陽光下縮成條黑線，沖著張杰又是一聲貓叫。
“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