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妥協(xié)
寒松庭
“王爺?!迸c妻子愛子正用膳的晉王見管家一臉為難,便笑道:“怎么,不愿來?”
“是,郡主說身體有恙,就不來打擾王爺了?!?p> “得了,本王自己的女兒,本王能不清楚她是個什么性子。今日也不過是一家人吃個飯,就當給她踐行。既然不領情,算了。你再跑一趟讓她長長記性?!?p> 聽到晉王得吩咐,管家偷偷瞄了眼宓君。下去傳令去了。
側位上的溫婉婦人笑著看著兩人說話,待管家下去了,才開口道:“王爺,昨日的事其實不怪郡主,到底是小孩子,任性沖動的。不知哪里聽來了是妾跟王爺說,讓郡主去京中為陛下賀壽的消息。一時失了理智,這才做出了錯事來。況且昨日妾早早就出門參加夫人間的聚會了,并未有什么損傷,王爺便別罰郡主了吧。”
聞言,正品茶的晉王微微一笑,看了婉妃一眼。“本王素知婉妃懂事,既然你開口了,看你面子,饒了那丫頭。”
宓君看了眼母妃,對晉王道:“父王,兒去庫中擇選幾樣禮物給小妹送去。畢竟小妹此去京中是為賀壽。若是選錯了東西,不免惹人嘴舌?!?p> “去吧?!睍x王笑著答了聲,“也就你的話煌兒才肯聽?!?p> 宓君退出了寒松庭后去王府庫中選了幾樣不甚失禮卻也不過分張揚的東西。
晉王郡主生性喜靜,因此居所在王府內院中也屬偏僻。宓君著人將物件抬至離院時,卻只有兮煌郡主的一位貼身侍婢落蕊在院中。兮煌卻是不在。宓君覺得疑惑,往日小妹不說整日閉門不出,卻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出門,恐怕往日這個時候尚在房中看書,怎么今日卻不見了蹤影。
“郡主呢?!?p> “稟公子,郡主在祠堂罰跪。”
“罰跪?誰下的令讓兮煌去祠堂!我母妃?”聽到落蕊的回答,宓君眉頭緊皺,冷聲問道。
落蕊怯怯回道:“不不,是郡主自己去的,說是昨日沖撞了兄長。不知禮數(shù)。所以自己去了。也給程妃娘娘請罪,覺得丟了娘娘的臉。”
“請的什么罪,這傻丫頭。多長時間了。”
“有一炷香的時間了?!?p> 宓君聽了這回答,急匆匆轉身就走。
而另一邊的婉芷薇看著兒子走遠,這才走到丈夫身邊,“王爺?!薄拔抑滥阋f什么。但是芷薇,當年是我負你,許了你正妃之位,到頭來,為了那個皇位不得不娶了煌兒的母妃??勺詈?,還是功敗垂成。如今新皇初立,朝中無人可用。正是起兵的好時機,當年先帝欠我的,自然要從他兒子身上拿回來。”他臉色不善,顯然是想起了以前在皇宮的日子,那時父皇還在,母妃也還在。周氏皇后不過空有其名,就連她的兒子也不得父皇寵愛,未被封為太子。那時的父皇曾當著眾臣的面說到:“吾兒類吾,可為東宮,宜繼大統(tǒng)?!比舴翘珟煼磳Γ缃窕饰簧献木褪亲约?,而不是那個黃口兒!“王爺,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妾未做王爺?shù)恼?,并不覺得委屈,只是想到日后君兒終身不能得封王世子,王爺又不愿續(xù)娶正妃,這諾大的王府日后無人承繼,妾便覺得心里委屈,這才跟身邊的人說露了嘴?!?p> “不怪你,當日你身邊追求者眾多,就連陛下嫡子都是你的追求者,你偏偏選了我。當日奪嫡之勢未明,母妃父皇又相繼離世,即使是我被封到這苦寒之地,你也不計較名分要跟著我。芷薇,本王欠你眾多,今生便絕不負你?!蓖褴妻甭犓?,只覺得的當日的選擇是萬萬沒錯的,其他女人這一生所求的東西她都有了,深愛自己的丈夫,懂事又上進的兒子,高貴的身份。哪一樣,不是別的女人想要的。就連當年的有京中美人才女之稱的程江籬不也嫉妒的要死,生生逼死了自己么。婉芷薇輕蔑一笑,素有才名又怎么樣,抓不住王爺?shù)男?,空有美貌才學也不過是自憐自哀的工具罷了。哼。
“王爺,妾去看看君兒選的如何了,他素來也不懂這些東西。妾去把把關,免的到時獻上去了陛下不喜遷怒與郡主。”
“走吧,正好本王也要回書房處理公務,一道吧?!?p> “是。”待走到書房,婉芷薇便跟晉王告了退。徑自去王府庫房去了。
只是到了庫房卻不見宓君蹤影“怎么回事,公子呢?”
“稟王妃,公子已挑了東西去郡主院中了?!?p> “是么。罷了,回吧?!?p> 這邊婉妃裊裊娜娜的回了房,那邊的宓君打開祠堂門就看見自家小妹在蒲團上跪的端端正正,不由皺了皺眉。笑著喊道:“煌兒?!?p> 宓兮煌聽見身后的聲音,轉過頭乖巧得喊了聲:“兄長?!?p> 此時得宓兮煌滿臉的孩子氣,歪著頭不明所以的看著宓君:“兄長怎么來了?父王罰你跪了?”
“怎么,是父王罰的你?”
“父王說,跪一個時辰。讓我收斂性子。不然在京中不好過。”
看著在自己面前任性又調皮的小妹卻被自己的父王嚇得乖巧得模樣,宓君只覺得心疼。他自幼便被晉王視為繼承人,所受的課業(yè)也都是王世子的標準。幼時雖知自己有個小妹,卻從未見過。直到有一日,晉王自小妹院中回來時手中卻握著鞭子。身后跟著的管家也一副驚恐的樣子求救著看著自己。自那時起自己才第一次見到了同父異母的妹妹。初見小妹時,她如驚弓之鳥般對任何人都防備異常,若是有人靠近便如沒了庇護的小獸一般兇狠暴戾。一襲青色衣裙上鮮紅的血跡異常刺眼。那時他才從管家口中聽到了晉王這個父親對親生女兒的冷漠,而小妹被抽鞭子的原因也不過是在晉王面前吵著鬧著要程妃娘娘罷了。直至今日,宓君都還記得那時小妹眼睛通紅,盛滿恨意的樣子。即便是在日后,關系有所緩和,小妹對待自己卻也是時不時嘲諷。然而卻也對自己更為依賴。幾乎要日日夜夜跟著自己,對外人卻一如既往的警惕,冷漠。因著自己的原因,父王對小妹也關心了些。只是大抵不如對自己的關心。兮煌雖年幼,卻大約更像程妃娘娘些。看似沒心肺,調皮愛鬧,遇事卻冷靜清醒,眼界心性都不輸男兒。宓君知曉她因何如此,可越是知道,就越是心疼。
伸手揉了揉兮煌的頭發(fā),宓君一把將兮煌抱起,送回了兮煌院中。
“煌兒不必擔憂,父王那里有我。再過幾日就要上京了。若是病了,京中可沒有兄長給你喂藥。所以好好休養(yǎng)。嗯?”宓君笑得溫柔,哄著自己的妹妹。
“好”兮煌看著宓君,乖乖道。
安撫好了小妹的宓君轉身打算去晉王書房,卻被身后的小女子牽住了衣角。他回頭疑惑:“煌兒,怎么了?可是還有哪里不適?”
“沒有。兄長,對不起?!?p> “對不起?傻丫頭。兄長問你,昨日你燒惜菀院之前,是不是掉過眼淚?”
聽到宓君這么問的兮煌,微微一扁嘴,低聲道:“沒有?!?p> 看著兮煌的樣子,宓君哪里還能不明白。他只覺得抱歉,只能輕輕抱著自己的妹妹,任由這小丫頭的眼淚浸濕了自己的衣衫。
“傻丫頭,傻丫頭。日后兄長護不了你,可怎么辦?!?p> 宓君抱著懷里的兮煌,一臉無奈。
送走了宓君的兮煌心情好了許多,看著什么都笑嘻嘻的。
“殿下,王府喚你去書房呢?!?p> 落英話音剛落,兮煌便氣悶的翻個白眼,小聲嘀咕道:“真討厭。不就是上京的事么。煩死了?!?p> 落英聽著自家郡主的碎碎念,低了低頭。晉王不太喜這個女兒,可郡主恐怕更不喜歡晉王這個父親??ぶ髟谶@王府中整日惹晉王生氣,不過是因為有公子這個底氣罷了。失去母親庇護的孩子總是格外敏感,能輕易察覺別人的情緒。也更能輕易的辨別誰才是可以讓她活下去的靠山。所以在外人看來,郡主這個程妃的女兒卻對自己的殺母仇人之子事事依賴。小時候幾乎寸步不離。因為她明白,想活下去,想長大。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就是她最后的希望。
即便遍體鱗傷,即便得不到陽光,她還是不愿意妥協(xié)。努力向上汲取陽光,是每個生命的底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