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的氣氛轉(zhuǎn)為熱烈,特瑞科特也是神情激動,“我在此問一聲,為什么兩百多萬的官兵會戰(zhàn)死呢?”
“因為艦隊首腦部的指揮太差了!”,冰冷的女聲在眾人默然的一刻顯得格外響亮。
周圍的人愕然以對,紛紛把目光投向大會的第一排,投向蕓慧。
一位黑發(fā)的年輕軍官偷偷的望著她,蕓慧迎著他的目光直視回去。嚇得對方驚慌失措,避開了同她的對視。
委員長的演講在繼續(xù),特瑞科特面色泛紅,滿臉的自我陶醉。
“是的,這就是我剛才說的,他們是為了保衛(wèi)珍貴的自由,拋頭顱灑熱血。為了這樣崇高的理想,難道不值得一死嗎?”,特瑞科特振臂疾呼,“只為小我生,為小我死,是渺小如螻蟻的想法!我們不應該如此。各位,一定要想想我們偉大的人統(tǒng),再想個人。生命是可貴的,但是我在此要請各位銘記于心,記住我說的那些話,同時還還要大聲的呼喊出來:我們偉大的人統(tǒng),我們的自由是值得用生命為代價來換取的?!保麧M臉的油汗,似乎講到的興頭上,“我要強調(diào)的是,我們是為正義而戰(zhàn)。一小撮自稱和平主義的家伙主張同帝國和談,還有一部分人幻想著同專制和集權(quán)共存。這些都不過是憑空發(fā)夢!”,他的神情轉(zhuǎn)為憤怒,就好像有人欠了他多少錢似得,“他們的行為只會導致一個后果。那就是削弱人統(tǒng)的力量,對帝國而言更加有利。帝國是不可能允許國內(nèi)有反戰(zhàn)或者和平主張的。因為我們是自由的國度,所以我們準許有反對意見出現(xiàn),而那些人,那些自以為是的幻想家,卻因此過于散漫乃至怠慢!我在此要提醒他們,高唱和平的代價相當昂貴…”
蕓慧已經(jīng)出離憤怒了。
主戰(zhàn)論正安穩(wěn)的大行其道,在任何時候這些煽動戰(zhàn)爭的人都是遠離危險的戰(zhàn)場,在安全的地方指責他人,高唱犧牲的偉大。想到民眾們的狂熱因為此人的雄辯又多加了幾分時,她對于演說愈發(fā)的厭惡。
無論什么樣的時代,都會有人支持那些煽動者。
“我敢斷言,那些反對打倒帝國專制集權(quán)的家伙們,就是危害人統(tǒng)的害蟲。他們沒有資格成為人統(tǒng)的公民。為了保衛(wèi)這個自由的社會,保衛(wèi)我們自由的星海,不怕死傷、奮而戰(zhàn)斗的人們才是真正的人統(tǒng)的公民!沒有這樣認知的家伙們,根本就是無恥之徒,他們對不起死去的偉大英靈們!”,特瑞科特已經(jīng)講的口干舌燥。
他的聲音變得嘶啞難聽,卻沒有影響會場的效果。
“人統(tǒng)是由我們的先祖一手創(chuàng)建起來的,他們曾經(jīng)流血流汗,才爭取到現(xiàn)在的自由生活。擁有如此偉大歷史的人統(tǒng)啊,你才是我們真正需要保衛(wèi)的,我們怎能不起而戰(zhàn)斗呢?起來吧,為了人統(tǒng)而戰(zhàn)!人統(tǒng)萬歲!打倒帝國!”
隨著委員長愈發(fā)的慷慨激昂,聽眾們也失去了理性。
洶涌又熱血的會場中,數(shù)萬人沸騰起來。
人們紛紛起立,跟著特瑞科特高喊:“人統(tǒng)萬歲,打倒帝國!”
人人手握拳頭,高舉雙臂,軍人們揮舞著軍帽,振臂狂呼。
人群當中,只有蕓慧沒有起立。
她冷眼旁觀,一雙美目直視講臺。
特瑞科特高舉雙手,接受人群的回應,仿佛他就是凱旋歸來的勇士。
然…一個礙眼的身影落在他的眼里,那個人正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
剎那間,他的目光變得銳利。嘴角抽動著,幾乎要破壞完美的正面形象。竟然有一名年輕的女軍官坐在原位沒有起立歡呼。
要是此人坐在后排,他當然可以視而不見。
偏偏她坐在第一排,最顯眼的位置上。
他無法發(fā)作,因為他認出了此人的身份。
不是別人,就是剛剛從赫爾墨斯星域歸來,有著赫爾墨斯女英雄稱號的蕓慧準將。
一片狂熱的氣氛下,竟然出現(xiàn)了個大逆不道的叛徒。
“軍官!為什么不起立?”一位滿臉橫肉的中年軍人怒喝道。
他沒有認出蕓慧來。此人同她一樣佩戴者準將的肩章。
蕓慧回望中年軍人,平靜的回答:“這是個自由的國度。不想起立,當然就可以不用起立。我不過是在行使自由的權(quán)利罷了?!?p> “為什么你不想起立!”,中年軍人咄咄逼人。
“我有不想回答的自由。”,她孩子氣的回復,讓中年軍人一時語塞。
蕓慧并不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好笑的。
不過她的心情愈發(fā)惡劣倒是事實。
貴賓席上,凱瑟琳皺起劍眉,對著她搖頭。
蕓慧這才意識到自己過于孩子氣了,不由得沮喪起來。
她太不成熟了。
不習慣于處事圓滑。
她知道凱瑟琳肯定也不想起立的,也不愿意高喊萬歲,但是若因此被批評非愛國者,那就太不值得了。
所謂國王的新衣,便是指這樣一種情況。大叫國王沒有穿衣服的,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而非成熟的大人們。
“你到底什么意思?!”,中年軍人緩過勁來,還是不依不饒。
特瑞科特把雙手下擺,他只需輕輕的動作便止住了群中們的騷動。
鼎沸的人聲低了,一切恢復平靜,大家又坐回原位。
中年準將不悅的瞪了蕓慧一眼,無可奈何的坐下。
“各位啊…”,特瑞科特縱然精力過人,這時候也顯露出疲態(tài),沙啞的嗓音讓人聯(lián)想到沙場歸來的戰(zhàn)士,“我們強大的武器,就是公民們統(tǒng)一的意志。我們是一個自由的國度,以民主共和為政體基礎(chǔ)?!?,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多出一分沉痛。
蕓慧不確定,特瑞科特是不是盯著她,不過她總覺得下面這些話是對她說的。
“縱然有多么高尚的目標,也不可能強制所有人服務。個人有反對人統(tǒng)的自由…”,他的目光灼灼。
他的注視下,她感受到四周圍不善的目光。蕓慧感受到的是巨大的壓力,她縱然希望只身對抗,卻也是渾身冒冷汗,身體忍不住顫抖。
這時,她身邊的中年軍人神色呆滯的起身離開,仿佛在夢游。
一個年輕的身影取而代之。
來人不由分說的抓起她的手來。
溫暖又干燥的手掌,讓她鎮(zhèn)定下來。
她向西格瑪投去感激的一瞥,又有些奇怪,他為什么能夠做混進慰靈大會?要知道沒有特殊的身份和一定的運氣,即使是戰(zhàn)死者家屬也沒有那么容易進來的。
“但是有良知的公民內(nèi)心是雪亮的。為了獲得真正的自由,必須放棄渺小的自我,團結(jié)起來,為了共同的目標努力向前。各位…”
特瑞科特突然停住了,并非因為口干或者嗓子過分沙啞的緣故,而是他意識到有人正通過席間的過道邁步走向講臺。
這位擁有黑色長發(fā)的年輕女孩,縱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卻無損她的美貌。
會場上的男子們無不向她行注目禮。
伴隨著她的腳步聲,人群中有人認出她來。
人們互相詢問并竊竊私語。
疑惑和不安的范圍正在擴大。
“這不是赫爾墨斯的英雄嘛,蕓慧準將,她這是要做什么?”,數(shù)萬人心中,多出了一份疑惑。
西格瑪安撫了蕓慧,本以為沒事了,想不到她竟然已經(jīng)起身向特瑞科特的演講席走去。
他不由得大吃一驚,卻想不出好辦法阻止她。
大庭廣眾之下,可不能使用超能力,該怎么辦呢?
他緊張起來,必須在事情鬧大之前把她帶走才行。
蕓慧得到了西格瑪?shù)闹С?,心情平復下來?p> 隨即便是不可遏制的沖動,比先前更加洶涌澎湃。
西格瑪讓她想起了索普,她心中的痛。
戰(zhàn)役期間,連續(xù)不斷的作戰(zhàn),無暇睡眠的她也沒有機會悲傷。
戰(zhàn)后悲傷已然像暴雨后山巒中的堰塞湖,隨時可能一瀉千里。
西格瑪?shù)某霈F(xiàn)成為加之于危卵上的最后一顆石子。
她再也無法遏制心中的悲痛。
過于沉重的心情,反倒讓她平靜下來,是那種危險、蘊含著暗流的靜謐。
懷著這樣的心情,她走上講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