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也奇怪,陳恩生家里突然多出個人,她也沒覺得有什么兩樣。
她仍舊端著牛奶燕麥坐在陽臺,樓下仍舊車來車往,她仔細(xì)盯著,仍舊覺得自己還活著。
她在心里想著或許徐格已經(jīng)到了BJ,BJ那么大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會遇見什么人,事情順不順利。
徐格的業(yè)務(wù)能力她原本是不用擔(dān)心的,和他認(rèn)識的五年時光里,她還沒碰到過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解決的。
就像是當(dāng)年,當(dāng)年她還只是個無名小卒,寫的第一本書《少小時光》網(wǎng)上評價并不怎么好,甚至有些渠道公開抵制。但完結(jié)時,還是收獲了一大批書粉。
中國這么大,從來就不缺能寫好文章的人。
雖然徐格從來沒在她面前提過,但她知道第一本書就能取得這樣的成績,都是他在幕后辛苦運(yùn)營的成果。
如果非要說多一個人會有什么樣的差別,那大概是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思緒亂飛,且都關(guān)于徐格。
不久之前,徐格對她來說,還只是個不近不遠(yuǎn)的朋友,是寫不出東西需要溝通的編輯,是給自己發(fā)薪酬的老板。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和他之間,終于說了些寫字以外的事情了呢?
她不得而知。
她很想給徐格打電話,很想聽聽他的聲音,很想問問他要帶她去哪里放煙花。
但她沒有。
“你傻不傻,一個人坐那兒想入非非,真有意思!”江眠躺在陳恩生臨時打的地鋪上,晃著二郎腿。
他從剛才就一直在看她,看她像個木頭人似的杵在那里,好像與這個世界、與近在咫尺的他毫無關(guān)系。
遺世獨(dú)立,是否就是她現(xiàn)在的樣子呢?
“你泡的這什么我喝不了,我要吃飯?!彼m然看不出她在思考些什么,但可以肯定那些都與自己無關(guān),所以鐵了心地不想她繼續(xù)想下去。
“這里面有纖維、還是粗纖維,有蛋白質(zhì)、脂肪、鈣鐵鋅,人體正常所需應(yīng)有盡有,就是飯!”她側(cè)過臉來看他。
背著光,他看不清她的臉,只有羸羸弱弱的一個輪廓。
她穿著寬大的T恤,扎著馬尾,風(fēng)吹散她額前細(xì)碎的頭發(fā),是那樣的慵懶自在,和昨晚初見時裝扮精致的她很不一樣。
“我堂堂一個七尺男兒你就給我吃這個,是想餓死誰么?”雖然他本身身材管理很嚴(yán)苛,但無論如何他不能接受她的這套說辭。
“吃完這個還能餓死的話,到時候你來找我?!彼D(zhuǎn)過身盤著腿,看著他一臉笑意。
她是故意的。
“到時候我變成鬼了來找你么,有用么?”他看著她笑的樣子一時間失神:
是什么樣的人,才能擁有那樣毫無顧忌、干凈爽利的笑容?
“子非魚,你非鬼,怎么知道有用沒用呢?”她還在笑。
更惹得他瞠目。
“所以,吃飯或者不吃飯,吃什么才能叫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里是我家,我給什么你就吃什么。”
她的笑容仿佛生在臉上,落根了就很難拔掉。
“樂意你不能這么對我,我現(xiàn)在是被你打殘的傷號?!彼浀盟屗八龢芬狻?p> “不樂意,你可以選擇不吃,或者走人!”她連眼睛都在笑了。
“原來點埋在這兒。”他想,眼前的這個女孩真是叫人摸不著頭腦,你以為她好騙好哄,可她偏偏哪兒哪兒都藏著自己的小心思。
“人我不是不想走,是沒腰走?。 彼檬止室馄⊙?,表現(xiàn)出腰很受傷的樣子。
“你要是真想讓我走,也得先讓我的腰好起來才行啊!傷筋動骨一百天,腰要想好,得吃好喝好才行!”
“我就輕輕摔你一下,你至于傷筋動骨一百天么?”她憤慨時嘟起的嘴,終于將笑容都收住。
雖然比不了剛才那樣清風(fēng)霽月,可看在江眠得眼里卻更添一份人間煙火,真實可愛。
“你要是一門心思想餓死我,那估計還不止?!边@次換他笑了。
她給他做飯。
她原本是要點外賣的,但他嫌棄說沒營養(yǎng)。
冰箱里有徐格買的排骨和山藥,原本是要給她燉湯喝的。
她見過徐格燉湯。
先把排骨泡在水里,再切幾片生姜,去血水、去腥。
再隨冷水一起下鍋,開蓋煮沸撈起、洗凈。
最后再隨冷水一起放入煲湯鍋,加生姜、大蔥和料酒,蓋好鍋蓋,先大火煮沸放入山藥,再轉(zhuǎn)小火煮兩個小時。
她就是這么做的,她真的是這么做的!
但天近傍晚,她熄火盛湯時,就發(fā)現(xiàn)不對了。
首先是顏色不對,徐格的湯都是乳白色像牛奶一樣的,可她煮的這一鍋還是清水模樣。
再次味道不對,漂浮在空氣中的仍舊是一股肉腥味兒。
她盛了一大碗擺在江眠面前,坐在茶幾對面心虛地看著他。
“你做什么,湯里下藥啦?”江眠被他看的發(fā)毛。
“沒有,我就想問問你好不好吃?!彼中α?。
“你不吃么?”
“我減肥?!?p> “你都快成竹竿兒了,你減什么肥?”
“就是因為減肥才好不容易成竹竿兒了,別管我,你快吃!”
她就像所有下廚房的人一樣,對自己做出來的東西是不是符合對方的口味很是在意。
這原本就在情理之中。
所以即使這碗湯單從外觀上就有點異于常人,他也沒太在意。
他已經(jīng)很久沒聞見過豬肉香了,端起碗就喝了一大口。
“怎么樣?”她著急問。
而他嘴里含著湯眉頭越皺越緊,東張西望,就是不往下咽。
“你喝下去,喝下去才知道好不好呢!”她伸手去堵他的嘴,生怕他吐出來。
就在她的手貼上他嘴唇的同時,他再也忍不了,起身迅速去了衛(wèi)生間。
她聽見他在里面吐了。
“難以置信?!彼X得是他的反應(yīng)過激了。
她都是照著徐格的方法按部就班地完成,就算味道不好,也不至于要吐吧?
“過分了好吧,你這等于人身攻擊知道么?”她雙手叉腰沖著衛(wèi)生間一通吼,那模樣就像是被人踩住尾巴的小狗亂叫。
“你紙糊的啊,怎么什么都經(jīng)不住?還堂堂七尺男兒,你也好意思!”
過了好一會,江眠淚眼汪汪地走出來,不忘撐著自己的腰一步一蹣跚。
“你們家黃酒不值錢是么,倒起來不心疼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