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沖喜新娘(五)
果然,紀婆子在聽到云嵐對她的稱呼時,嘴角幾不可見的僵硬了一下,因她一直低著腦袋,再加上天色黑暗,沒人能看到她的表情,不過卻不妨礙她小心眼記仇,并從此恨上云嵐。
“大少奶奶,夜深了,你還是就寢吧。”紀婆子這話乍一聽是商量的口吻,可細聽之下,會發(fā)現(xiàn)這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紀婆子,我剛才的話你沒聽到嗎?”云嵐再次上前一步,這一次是站在紀婆子面前,微微彎腰,嗓音也降低了一點?!叭绻銏猿肿屛宜X,明日敬茶時,我可得問問老爺,這慎心院到底是大少爺?shù)脑鹤?,還是你的院子……”
“你——”紀婆子倏地抬頭,目光銳利地看向云嵐。
云嵐毫不示弱地回望過去,嘴角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無論是動作,還是表情,都帶給紀婆子無形的壓力。
如果說,剛開始云嵐帶上婁大少拉大旗作虎皮時還有一點心虛,那么在看到那個粗使丫鬟的表現(xiàn)之后,她心底便有底了,面對裝傻充愣的紀婆子,再次把婁大少給搬了出來。
還真別說,壓制效果那是杠杠的,紀婆子頓時沒了言語,眸光微閃,最后妥協(xié)道:“大少奶奶,大少爺身子不好,老奴也是怕你看了會嚇到,你怎么……”
云嵐打斷紀婆子的話,慢悠悠的說道:“紀婆子,你的好意我明白,不管怎么說,我都是他剛過門的妻子,這個時候過去陪著他是應(yīng)當(dāng)?shù)?,你說是嗎?”“大少爺”三個字是越說越順溜了,擋箭牌也越用越順手。
其實,早在云嵐搬出大少婁俊博時,紀婆子就不敢再攔著了。
無論下人們私底下如何,明面上她就只是一名粗使婆子,如果真被云嵐這個鄉(xiāng)下來的野丫頭不管不顧地把事情捅出去,為了管束府里的下人,就算裝裝樣子,陸氏也是必定要懲罰她的。
萬一被婁俊博利用這一點把她趕出慎心院,事后,陸氏絕對饒不了她。
所以,紀婆子不過是裝模作樣地為難了一番,便帶著云嵐往婁俊博所住的書房走去。
之前婁俊博一直居住在正房里,因為要結(jié)婚了,他才搬到書房暫住,說起來,還是云嵐搶了他的屋子。
去往書房的路上,紀婆子故意向云嵐透露這些事,云嵐雖不明白她的用意,卻也順著她的意思,露出內(nèi)疚、不安的神情,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跟在她的身后。
看到云嵐如此表現(xiàn),紀婆子這才滿意地住了嘴,暗暗點頭。
就該這樣才對,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真以為嫁給大少爺就真是府里的大少奶奶了?那不過是大少爺讓出來的,等以后婁府的產(chǎn)業(yè)被二少接手,大少爺也不過是……
紀婆子越想越得意,腳步也越來越輕快,云嵐不加快腳步還差點跟不上她。
從正房到書房的路上同樣靜悄悄的,除了天上的月光,就只有紀婆子手上的燈籠發(fā)出微弱的光芒,照亮前方不遠的路徑。
書房所在的院落一樣沒有人氣,別說紅//袖//添//香的丫鬟了,連小廝也不多見兩個,冷清得不行,一名十五、六歲的小廝正坐在書房的臺階上打盹。
聽到院子外頭傳來的動靜,他抬起惺忪的雙眼,待看清紀婆子的模樣后,猛地站起身來,驚訝道:“紀婆子,你怎么過來了?”
紀婆子的嘴角再度僵硬了一下,腳步頓了頓,才擺出粗使婆子在人前該有的姿態(tài),彎著腰對小廝道:“剛過門的大少奶奶想過來看看大少爺,我便帶她過來了。”說罷,她讓出身形,露出跟在后面的云嵐。
當(dāng)然,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紀婆子還是狠狠的瞪了云嵐一眼。
她不知道的是,云嵐這具身體的眼睛好著呢,把她的小動作全部看在眼里,不過沒有放在心上罷了。
聽到紀婆子說出云嵐的身份,再看到穿著簡單、打扮簡樸的云嵐,小廝眼前一亮,立馬揚起大大的笑臉,朝著云嵐行跪拜大禮:“墨硯給大少奶奶請安!”
他是真的替自家主子感到開心,所以這磕頭也磕得實心實意,“砰砰砰”連續(xù)三下不帶半絲作假的,聽得云嵐的牙都酸了。
“快起來,你這是做什么?”云嵐認得這個墨硯,知道他是個絕對忠心的奴仆,前世在婁俊博被謝云嵐“毒死”之后,他悲憤過度,竟然當(dāng)場撞柱而亡,陪著自家主子一塊兒去了,可見其忠烈,她哪里忍心受他的大禮了,急忙伸手,虛虛扶了他一下。
墨硯磕完了頭,也就順著云嵐的動作爬起來,露出白晃晃的八顆牙齒,眼睛瞇成一條縫兒,殷勤地上前幫云嵐把書房的門推開:“大少奶奶,您快請進,大少爺還未休息呢,知道您過來看他,他一定很高興?!?p> 他早知道今日是大少爺結(jié)婚的日子,只可惜大少爺身子一向不好,再加上新娘又是婁老爺幫著挑選的,從未問過大少爺?shù)囊馑?,以婁家那一家子的品性,想也不可能會選出什么好人選,所以他對這個所謂的新大少奶奶沒有半點期待。
不想新大少奶奶竟然連夜趕來看望大少爺,而且沒有穿金戴銀,身上也沒有那股子胭脂香粉的嗆人味道,想來是出于對大少爺身子不好的考慮,就沖著這一點,哪怕新大少奶奶的模樣長得不如那些世家小姐好看,他也愿意真心接納她。
云嵐自是不知墨硯因著她這個小小的舉動而好感大增,只覺得墨硯對她笑得太過燦爛了一點,讓她稍微有些不習(xí)慣。
前世的謝云嵐是在第二日敬茶禮的時候才看見婁俊博和墨硯的,那時因為流言的影響,婁俊博雖說表面看起來很正常,實際上把她當(dāng)成了陌生人,而墨硯則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如非必要,他基本上不會和她打交道,連多說一個字都不愿意。
結(jié)果呢,這一次見面他的態(tài)度卻與前世大相徑庭,倒讓云嵐頗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故作鎮(zhèn)定地朝墨硯點了點頭,云嵐邁步進入書房中,墨硯立即在后頭體貼地幫忙把房門給關(guān)上。
這里說是書房,其實更像是一間休息室,因著身體的原因,婁俊博能坐著的時間很少,大部分時間都必須躺在榻上,所以云嵐沒有在外間多做停留,目不斜視地朝著里間走去。
里間,一道消瘦的人影正斜靠在軟榻上,就著昏暗發(fā)黃的燭光,手捧著一本書聚精會神地看著,看到腳步聲,他稍稍放下書本,抬眼看去。
四目相接,云嵐當(dāng)即愣在原地,整個人都僵住了。
倒不是說婁俊博的模樣有多么的好看,把云嵐給鎮(zhèn)住了,而是云嵐的腦海里突然傳來了系統(tǒng)的聲音:【?!ぐl(fā)隱藏任務(wù):請宿主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查清婁俊博生病的原因!】
目瞪口呆的云嵐:……
系統(tǒng)你出來,咱們談?wù)勅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