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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甘水河

第四章

青青甘水河 城糖 5544 2019-09-05 15:01:02

    草灘子的生活總是春去春又來,不管時代如何變更,這里生活著的人們沿襲農(nóng)耕文明的傳統(tǒng),將人種進土地里,輾轉(zhuǎn)騰挪都在小范圍中。楊新民到底年輕,他之前拼命想扎下根在草灘子,如今如愿以償了,卻又想做回動物了,起因在于縣里禮堂里辦了幾期夜校,那是以前的戲臺改造的,專門為準備高考的的人補習(xí),那時候已經(jīng)恢復(fù)高考三年了,開課的時候正是秋收后的九月,楊新民心動了,托王老漢幫忙去場長那里說說。王老漢去了,給當時分管這片草灘子的場長說他太可憐,家里幾代人在這片草灘子上打轉(zhuǎn),臨了老子還丟下他一個走了,實在是太可憐,讓他去學(xué)學(xué)習(xí),長點本事。

  夜校自然是晚上上課,兩個小時,去縣里騎馬去少說也有一個鐘頭,來回就要2個多小時。過來過去必須要趟過河,水沖的石頭打滑,秋天的霜又重,走不了,上夜校的同學(xué)住在河這邊的只能住在縣里禮堂打地鋪,等天亮些再回來。

  那陣子正是羊肥馬壯,牲畜長膘的時候,于是隊里時不時有人偷羊偷馬,夜里很是缺勞動力的時候。場長起先不大樂意,后來因為場長家一個后生也要去夜校進學(xué),他家在牧場附近的村里,去縣里又必須要經(jīng)過牧場,不大放心一個孩子獨自去,托場長給找個伴,場長這才放了行。因此19歲的楊新民才又和場長家后生劉明華,小名叫華子的男孩一道兒準備再向上夠一夠。華子家境尚可,家里兄弟姐妹多,他是家里最小的兒子,總是受家人溺愛些,華子上過高中,后來貪玩又不去念了,再大些華子總算想明白了,總窩在草灘子沒出息,人總該是要往外走的,哪怕走不出去,多學(xué)些東西還回到草灘子來謀個職務(wù),到底是另一番人生。

  夜校老師是從縣里文化部臨時抽調(diào)過來的干事,一個文鄒鄒的瘦高個男人,大家都叫他薛老師,其實這男人也就20出頭,跟19歲的楊新民差不多大,一口的普通話,但還是夾雜著些口音,后來有同學(xué)一問還真不是這薛老師是個南方人,據(jù)說那地方常出才子佳人,也不知如何就到大西北來了,還在這里結(jié)了婚。還有一個女老師代課,她就是縣里的人,年長一些,有時候薛老師來不了,薛老師上的課她也能繼續(xù)講下去。

  整個夜校學(xué)生加起來不到二十人,大的小的從十幾歲到三十多都有。

  19歲的楊新民和華子在來的路上,這個華子就說要一定要擠進前排聽講,但到了課堂上發(fā)現(xiàn)老師和他的小黑板周圍的座位已經(jīng)落滿了人,沒有空隙,他倆好容易找了個邊邊角角站住了,將桌椅板凳努力往前挪挪。

  好不容易落座了,大家四處看看都覺得新鮮,像是圍著看大戲似的,好不熱鬧。等不及開課,這些學(xué)生倒先互相自我介紹了。楊新民干了一天的活身體嗡嗡,耳邊又盡是大家細碎的說話聲耳朵嗡嗡,到后來整個腦子都嗡嗡了。就在這嗡嗡的聲音中,李秀華中氣十足的向旁邊的女伴介紹自己:我是李秀華,隔壁會縣的,我姑和姑父在甘水縣開裁縫鋪,大家以后做衣裳來找我啊,說完后還樂呵的笑了幾聲。

  嚯,那個聲音響亮,跟個廣播似的,聲音倒是不粗,但像男人一樣渾厚。

  其他人也跟著笑,完了接著介紹。

  楊新民聽到旁邊的華子介紹自己,等他介紹完然后楊新民兩句話就介紹完了自己:楊新民,甘水河草灘子的。不一會兒,老師板著臉講了些規(guī)矩倒也安靜不少,只是總有些調(diào)皮的人愛接老師話茬,總是惹大家哄堂大笑。

  再后來的一個月,華子在班上就已經(jīng)混得如魚得水了,他愛說俏皮話,性格又活泛,平日他也不著急回家,和好些同學(xué)都熟捻到去家里吃飯的程度。楊新民念這一回書收獲也不少,他喜歡老師講中國古代歷史,他在初中學(xué)過一些歷史,但當時只是淺顯的記住了一些歷史上的重大事件而已,對于那些精彩的細枝末節(jié)從未窺探到分毫,楊新明覺得這些細節(jié)處大有深意。他平時喜歡聽廣播和村頭老人講的戲說野史,但那些并不是歷史的全貌,跟薛老師講的有很大區(qū)別,他愿意讓自己貧乏和與失真的歷史知識得以糾正。

  到了晚上,楊新民不能回家,就和華子還有幾個家遠的小伙子蓋著縣里文化部搬來的破棉褥子,以及禮堂換下來的破幕布、干草甸子和麥草擠一起睡在木板子搭的舞臺邊上,天蒙蒙亮就趕回草灘子干活。

  入了夜,男娃子們開始琢磨班里幾個年輕的女孩子。只有這楊新民不說,他就靜靜聽。其他人問他,他沉默,別人笑他假正經(jīng),裝蒜。再問,他不耐煩了,拐著彎彎繞繞又扯出人家舅母嬸嬸的,嘴里也沒什么好聽。別人笑著說“你個新民娃,說話就說話扯我干啥。”那些小子索性就不問他了。但大家都最愛聽華子講話,華子說話好聽好玩,形容詞極多,想象力從來不曾缺失過,從吃的到用的個個都能拿來打比方。而且華子的嗓子也靈活,他會揉捏嗓子里的一切音調(diào),隨著描述的事情上下調(diào)動,同樣的話放到楊新民嘴里試試?由楊新民平直的音調(diào)里說出來,全然沒那個味道。小子們最喜歡聽華子描述幾個女孩子,那才叫細致入微,個個都跟他好過似的,而且每個人的形容詞都不重樣,跟紅樓夢判詞似的,生動又貼切。

  華子還善于聯(lián)想和管中窺豹,他說王秀秀的腿是健美的,大家就納悶了,王秀秀總穿著寬闊的藍布褲子,哪里看得出健美。華子搖頭,不滿于眾人的腦力不夠發(fā)達,他說“王秀秀的站姿永遠都是最挺拔的,瞧她連走路都是大跨步的健步如飛,這樣的腿怎么會不健美?何況褲子雖寬,但王秀秀坐下來的時候,那闊腿褲子再也不能阻止她的大腿的形狀被勾勒出來了。”眾人哄笑,華子洋洋得意,他推測張紅霞的胳膊肯定生得是極美的,幾乎可以媲美薛寶釵的雪白藕段似的膀子。眾小子嘲笑華子滿嘴胡謅“莫來是你有透視眼?”華子更得意了,馬上揭開謎底“你們懂啥,這叫一葉知秋。別看張紅霞的手生得糞叉似的,但她那是后天干活磨的,她卷起的手腕生得可是另一番光景,那叫一個雪白肥膩,你們一個個都沒注意到?!毙∽觽儫釤狒[鬧地調(diào)笑一番,也就睡了。

  于是大家每晚都在王秀秀健美的大腿、張紅霞粉白的胖胳膊、李紅水汪汪的眼睛和櫻桃嘴中睡去。當然他們也會提到幾個不漂亮但有特色的女生,比如李秀華,華子首先說李秀華像個男人,闊鼻牛眼,盆子臉,以及她那像男人一樣寬闊的體格和大嗓門。一說到臉像盆子,楊新民想起收音機里的評書里講薛寶釵“臉若銀盆,眼同水杏,唇不點而含丹,眉不畫而橫翠?!保鞘嵌饲f大氣的美人臉,但李秀華的臉,是西北正宗大臉盆,兩者無一可比,但楊新民并不覺得丑,他猜想藝術(shù)的加工下李秀華的臉也許像一朵紅撲撲的山丹花,紅艷艷。

  另一個小說子插一嘴“誰家要是死了娘,娶了李秀華就那大嗓門準能給吵活過來。”聽了這話大家哄堂大笑。馬上又有人就說了,你們這么說李秀華明天晚上我就告訴她。“叛徒!”“你敢說,打斷你的腿,拔了你舌頭?!痹跉g笑中,華子又說了,“唉,這個李秀華也是個可憐的,我上次跟猴子去他家吃飯,猴子家在李秀華姑姑家鋪子隔壁,猴子說李秀華好小就死了媽,她現(xiàn)在跟著她姑姑學(xué)做衣裳,白天學(xué)裁縫還要帶姑姑家的孩子。你別看她在外面笑臉兒多,其實也受了好多罪?!?p>  大家聽了都唏噓不說話,有人問為啥她不回自個家。“她學(xué)裁縫掙點錢以后好謀生啊,她爹是個篾匠,家里頭還有個傻子弟弟,腦子不好使,可憐啊?!贝蠹衣犃艘院缶筒辉偬崂钚闳A了。

  楊新民默默聽著,他記得的李秀華開朗熱鬧,她愛說話,可是她不亂說,她在那一片熱鬧就在。而且她說話楊新民喜歡聽,覺得說得在理,別的女的說話跟蚊子叫似的,聽著都累,況且她看著壯實。

  兩個月后,楊新民連夜校也不能去念了,他媽已經(jīng)病倒下不了床。楊新民沒有辦法可想了,考學(xué)的事只能丟在一邊,就這樣徹底回家了。華子還繼續(xù)有一搭沒一搭的備考。沒過一年,楊新民媽也去世了,這下楊新民真成了孤家寡人。可生活還在繼續(xù),喪母喪父的痛,在生活的掙扎和磨難中慢慢磨平,變成了閑暇時的一點念想,可見忙碌是好的,可以幫人治愈孤獨。于是場里割草收麥趕羊找牛他沒一天閑的,有時候也充當下場里的小先生,給寫個字貼個告示。為了貼告示時字拿得出手,他夜里倒是好好練了一段時間字,再后來他都不用練了,字寫的連場里文書都趕不上,場長也夸他。

  轉(zhuǎn)眼楊新民已經(jīng)21歲了,到了該娶媳婦的年紀了,楊新民卻沒有人給張羅,他也不急,依舊該放羊放羊,該放馬放馬,沒了爹媽,他倒是往楊大家去得更勤了,常常放羊放馬回來采點蘑菇和發(fā)菜都不隔夜馬上就送去了,順便蹭頓飯。楊大待見楊新民,真的當親侄子看待了,楊大家里人不樂意但也不好說什么。楊大讓楊新民對提點楊新民抓緊對處對象的事兒,但每次都被楊新民樂呵呵的給擋回去了,而村里的王老漢卻耐不住要張羅著要給新民娃介紹。

  王老漢喜歡楊新民,從楊新民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喜歡新民娃,后來也喜歡青年的新民娃,等楊新民自己都有了孩子當了爹,這王老漢還那樣喜歡楊新民。王老漢起先只是覺得楊新民可憐,楊二死了后,楊新民給楊大和親友磕得那幾個頭給他印象深刻,青天白日下的少年跪在那里棲棲遑遑的神色,王老漢忘不了。加上他這個人心腸熱,楊新民也不是那種吃白食的主,是個頂天立地的小男子漢,于是和自己老婆沒少照顧他娘倆。楊新民也一直很敬著他王家大伯,王老漢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嫁到縣里去了,生活上需要吃苦力的活兒楊新民也沒少幫著干。王老漢總說,這新民娃有韌勁,是個折不斷的好男娃??梢姡瑮钚旅癫⒉皇钦娴钠狻绑H”,不過是親父子反倒生疏些,這是大多數(shù)草灘子上男人的毛病,笑臉和厚道給別人,刻薄和嚴肅卻給了自己人。

  對于楊新民沒老婆的事,王老漢急啊,一到冬天農(nóng)閑的時候,羊和馬也從山上趕下來了,看見楊新民穿著單薄在場里晃悠,就忍不住要問問楊新民到底想要個啥樣的婆姨,楊新民扭捏半天說想找個會做裁縫的,以后家里娃娃有衣服穿。后來王老漢還真打聽到好幾個手巧會做衣裳的待嫁姑娘,人家也不嫌棄楊新民的出身,說要帶楊新民去瞧瞧,但楊新民又推脫說不行??傊?,撮合了好幾個對象不是姑娘不行,就是這愣頭青不行。

  弄到最后王老漢也生氣了,新民娃你到底怎么想的,要哪樣的就給你找一個哪樣的,但你這不行那不行,不是糊弄人嘛。好說歹說,楊新民說出了一個名字,李秀華。

  王老漢倒是唬了一跳,他不知道這孩子一直在草灘子跟著男人混在羊和馬之間,幾時跟姑娘有過牽扯。楊新民扭扭捏捏道出了緣由,自從夜校告別之后,他再沒有見過李秀華,但他這兩年偶爾與華子聯(lián)系,也大概清楚李秀華的動向。楊新民不再去夜校后,李秀華仍上了一年,后來她裁縫的手藝也學(xué)到了,她的傻弟弟又成天的亂跑,有次還差點落了水淹死,打那以后她爹顧不上賣筐賣簸箕,一睜眼就得時時刻刻盯著她弟弟,于是李秀華就沒再補習(xí),回了家伺候爺倆。

  要說李秀華可真是個妙人,但就這么個妙人,還是被“不會說話”的楊新民給得著了。

  這還要多虧王老漢,好巧不巧托了人去隔壁會縣問,恰巧就問到王老漢一個表兄弟那里去了,他家婆姨的姐姐嫁給了李秀華的本家叔叔,于是又托了那張家婆姨,繞了好幾個彎,輾轉(zhuǎn)總算問到了李秀華他爹頭上。

  楊新民是典型的孤家寡人,但李家也人丁不興。李秀華姐弟倆跟個鰥寡好多年的爹,那個弟弟比李秀華小兩歲,是個傻子,原本也指望不上。像村里如果生下來傻子,發(fā)現(xiàn)得早幾乎都早早溺死或者扔到灘莊上了事。但李家并沒有這么做,傻子在家里每天瞎玩,倒是一點苦也沒吃,這也多虧了李秀華懂事,自從李秀華的媽死了,李秀華就是家里另一個媽。所以李家并不想遠嫁李秀華,雖然只是隔壁縣,但到底不如同村方便,李家便對說客張家婆姨一口拒絕了。

  王老漢打聽清楚這些緣由,告訴楊新民,“要不咱們換個?”楊新民不言語,直說傻子和老人都可以接過來嘛。王老漢沒主意,只好帶著楊新民,花了楊新民兩個月的工資置辦了一些糖果和一袋煙絲,還去供銷社扯了兩匹布,一匹深藍的,一匹黑的。選了個好日子一大早就動身,搭上去會縣辦事的四輪車,親自去李家說道說道。

  王老漢先去了張家婆姨家,說明來意,張家婆姨有些推辭說李家那個情況真不適合將女兒遠嫁。王老漢笑著說,人家姑娘矜貴,哪能說一次就成的,慢慢說嘛,便先給張家婆姨做思想工作??焐挝缌?,又在張家吃過午飯,帶上張家婆姨才又去了李家。那是一間農(nóng)家小院,黃土的地,黃土拓的土胚砌的墻,院子向陽的地方曬了滿滿一排的芨芨草和柳條枝子。一進院子就看見李秀華坐在板凳上,膝蓋套著漆皮的套子搓麻繩,她的樣貌似乎沒多大變化。沙棗樹下還有一個白胖的小伙子在玩著什么,看見人也不怕,抬起頭癡癡笑一會兒又低下頭自顧地玩去了,這應(yīng)該就是李秀華的傻弟弟了。一問,原來李家老頭已經(jīng)去鎮(zhèn)上賣筐和掃帚了。

  張家婆姨留下楊新民和王老漢,自己去了街上叫李家老漢。楊新民不負李家婆姨的心意,和李秀華搭著話,幫著李秀華搓麻繩,這是兩個人自上完學(xué)后第一次見,談起天來倒也不尷尬,王老漢笑瞇瞇地一旁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看李秀華的弟弟戳螞蟻洞玩。

  李家老頭從街上回來,李秀華就躲進灶房里烙餅去了。李家老頭直言對楊新民的出身沒意見,就是太遠。楊新民一聽趕緊表態(tài),“都接過去?!边@愣頭愣腦的一句倒讓李家老頭對楊新民心生好感,但反而沒話了,只見屋里兩個老漢吧嗒吧嗒抽著旱煙,屋里一個愣頭青小伙子和半老女人坐在煙霧的里,面面相覷,各自想著心事。還是王家老頭眼見著日頭快要落了,吃完一窩子煙,在炕沿上磕磕煙鍋子啞著嗓子問“啊,他李家老哥,這新民娃兒你看行不行?”

  李家老頭不知如何回應(yīng),驀地想起還有一樁事要問問,“聽說這娃子不是漢族?”。王老漢忙不迭地老實交代“新民娃家原本是山另一邊的?!蓖趵蠞h努努下巴,朝著屋外可見的祁連山看了一眼,“害!說起來他也是個苦命娃,不瞞李家老哥,他根子上原本是山那頭的裕固族,他們在山上么過得好好的,誰個知道一家子咋染上了麻風病?!?p>  張家婆姨驚訝還有這一出,驚呼“哎呦,可不得了,那病可難纏吶!”

  王老漢明顯有些不高興,心想難怪頭次李家會拒絕親事,這張家婆姨咋咋呼呼的要壞事。但是他只好繼續(xù)說下去“就是說呀,他們一家只有大人害了病,村里怕傳染,一家五口大大小小人拖著家當,帶了家里的牲口,全被攆上山隔離起來了??嗍强啵迷谏缴峡傆谐允硾]餓死。后來他家里死的就剩他媽和他,族里也回不去了,就下山找活路,這不剛好我們六隊的楊二遇到了,那人心眼好,又是單身,家里沒個婆姨他飯都是瞎糊弄,正好搭個伙收留下了?!?p>  李家老頭唏噓道“唉,不容易!”但是轉(zhuǎn)念一想,不由得生了疑“他,他沒落下病吧?”

  王老漢趕緊擺擺手“落下病哪能還活到現(xiàn)在,而且麻風你還不知道啊,都能看出來的。你看他囫圇著呢,臉上連個麻子都沒有?!闭f著,拉過楊新民在眾人面前走一走。“李家老哥你就放心吧,新民娃我看著長大的,身體絕對沒問題,家里老人死的早,農(nóng)活都是他干,放馬放羊都沒少干,身體不好扛不住啊?,F(xiàn)在是場里的工人,拿工資的,說起來比我在城里當老師的女婿也不差多少啊?!?p>  李家老頭這才放了心,轉(zhuǎn)臉看看楊新民,楊新民一直坐在條凳上沒言語,只聽著兩位老人吧嗒吧嗒抽著旱煙。李家老頭看楊新民更順眼點了,但他還是決意先不表態(tài),又說了些客套話,問了下楊新民和李秀華一起上學(xué)的事,客客氣氣地把王老漢他們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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