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殿中,竹君半倚在床榻上,殿中燭火昏暗,榮娘隔著簾子低聲對她說道:“主子,今天的那個人,不是宮里的人。”
竹君手中拿著湯碗,一下一下無意識攪動著碗中的熱湯。
“那個人有喉結(jié)和胡須,應(yīng)該凈身沒多久?!敝窬燮ぢ月蕴Я颂?,接著說:“而且他的說話做派,不像是宮中待久了的那般油滑,而是像長時間混跡軍中的老兵油子。”
“有趣!”竹君“嗤”地一聲笑出聲來,她喃喃道:“這宮里是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能讓軍中的人自宮混入宮中。嘖嘖嘖,有趣。”
“那主子,要不要奴……”
“急什么!”竹君打斷榮娘道:“本宮現(xiàn)在把水已經(jīng)攪渾了,如今十六眼盲,本宮又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女子,宮里的事情再大都繞不到本宮身上。這幾天,什么都不用做,只等著一場東風(fēng),幫本宮把這場火吹起來?!?p> “是!”榮娘低頭應(yīng)允。
“這些天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今晚本宮不用你服侍。”
“是!”榮娘接過竹君手中的碗,撩開層層疊疊的紗簾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如豆的燭火被榮娘吹熄,竹君呆在陷入一片黑暗的寢殿里,擁著松軟的錦被,將自己蜷縮成嬰兒模樣。
“這宮里……還真是冷啊!本宮只是想要活下來,怎么就這么難!唉!”
【】
黃容華住處,暖煙軒。
“十三傷勢如何?”黃容華坐在椅子上,身上淺紫色的宮裝明亮清艷,卻遮不住臉上無血的蒼白。
“回主子,十三公子傷勢不重,只是些許皮肉傷,將養(yǎng)幾天就好了。”
“無事就好!”黃容華心下微松一口氣,揮揮手讓人退下,自己倚在桌榻上,揉著眉頭安定自己的心神。
盞茶的時間未過,殿外一富態(tài)圓潤的宮女嬤嬤走進(jìn)來,屏退左右后才湊到黃容華身邊,低聲說道:“主子,出事了?!?p> “何事?”黃容華一動不動,從嘴角勉強(qiáng)擠出兩個字。
“彤云殿那邊又出事了!”
聽到彤云殿三字,黃容華抬起頭來,低垂的眼皮向上掠起時,眼中的戾氣被深藏。
“彤云殿那邊又出了什么事?”黃容華譏笑道:“這宮里一直都風(fēng)平浪靜,偏偏這幾日生了無數(shù)事端,還都和她竹君王姬有關(guān)。郭嬤嬤,彤云殿這次又出了什么事?”
“主子,暗影子被毒死了?!?p> “什么?”黃容華被郭嬤嬤的話嚇得驚起,桌案上的茶盞被打翻,茶水滴落在黃容華的裙裾上,暈染出幾塊斑斑點點的褐黃色的丑陋斑塊。
“奴查探過,說是替王姬受過,試菜時中了毒,那邊已經(jīng)差人厚葬,尸體被處理了?!?p> “當(dāng)啷——!”黃容華廣袖一甩,桌上的陳設(shè)全部都被掃落在地。
不顧袖上的污穢,黃容華咬牙切齒恨聲道:“什么替主受過,她是在警告本宮和宮里其他的人,手不要亂伸?!?p> “哈哈哈,倒是本宮小看了這個妮子?!秉S容華忍住心口怒氣,纖長的素手抓在衣襟上青筋暴露,宛若鬼爪。
“原先還以為她只是一個只會靠著亡母遺澤和在王上面前假裝乖巧的小孩,今天看看,這一招手段,倒是讓本宮開了眼。”
“娘娘,小心氣壞身子!”郭嬤嬤上前攙住黃容華,輕聲在她耳邊又說道:“不止這個,王姬借著這一次把她身邊的人全都換了一遍,現(xiàn)下估計那邊的暗影子沒幾個了?!?p> “哼,她這是殺雞儆猴,把本宮當(dāng)成了那只雞??!”急怒的黃容華深吸一口氣,將心里的火暫時按壓下去。
“去,叫剩下的人這些天安分點,免得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收拾了。”
“是!”郭嬤嬤應(yīng)聲退下。
黃容華獨自一人坐在殿中,臉上表情平靜,全然看不出剛才的猙獰模樣。
“地位高又怎樣,左右還不過是一個女子。本宮可以忍,待到我兒繼承王位,倒要看看你還有何本事,能夠再逃出本宮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