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田語桑先下了車，磨磨蹭蹭跟在陳佳音身旁，又想幫她拿包，又搶著拎禮物，就是不愿過去。
陳佳音看出他的心思，拿過他手上的水果和花，“你好好道歉，不行就撒嬌耍賴，爺爺會原諒你的?！?p> “我一個大男人，撒什么嬌嘛?！碧镎Z桑還是有些難為情。
陳佳音又說：“你可是大藝術(shù)家，酷一點(diǎn)?！?p> 于是田語桑對著后視鏡最后一次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和發(fā)型，去跟爺爺重逢了。
陳佳音說的對，田爺爺確實(shí)不會跟田語桑置氣。
田爺爺才看見田語桑，一雙眼睛立即泛上水汽。他想站起來，他試了兩三次都沒成功，最后靠著身旁的拐杖，哆嗦的站起來。
在田語桑的記憶里，爺爺是挺拔而瀟灑的，一派文人風(fēng)骨，清雋俊逸，哪見過他這樣。他心疼壞了，忙大步過去扶他。
哪知人到了跟前，老爺子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去找陳佳音。
“耳朵！”田爺爺悲戚道：“你實(shí)話跟我說，臭小子，臭小子是不是死了?！?p> 陳佳音驚訝的側(cè)過右邊耳朵，“您說什么？”
老爺子顫顫巍巍拿袖口拭去眼角的淚，“我跟你說個事，你別害怕?！彼镎Z桑的方向看一眼：“我看見臭小子了。”
他語氣哽咽，“也不知道在外頭受了什么罪，死了也沒個好德行，衣衫襤褸的，都說了別出去當(dāng)二流子——”
陳佳音明白了，老爺子真當(dāng)田語桑死外頭了。田語桑也明白了。
他不過來，把他爺?shù)氖址判乜冢盃?，我還有氣?！?p> 田爺爺更難過了，一行清淚從眼角落下，“傻孩子，唉，傻孩子。你放心，爺爺不難過，你在那邊——”
是這樣的，田語桑體溫本就偏低，他又愛漂亮，穿得薄，又在外頭凍了一會兒，手上自然冰冰涼的。
陳佳音嘆氣，“小爺爺，你看他還有影子的，鬼哪來的影子。”
田爺爺狐疑的低下頭，他想了想，拿起拐棍，往田語桑胳膊杵。
田語桑正給他爺擦淚呢，突然挨這么一下，委屈的不行，“爺你干嘛呀?！?p> “小王八蛋！”田爺爺立即變了臉色，“還敢裝鬼騙我！”
“我一句話都沒說好吧！”田語桑氣的不行，老頭還是這么太不講理，“都是你自己腦補(bǔ)的！”
“你放屁！”不難過的田爺爺老當(dāng)益壯，一看就能活兩百歲。
他這么多年的課不是白講的，丹田里很有股底氣：“不是出去當(dāng)二流么，還回來干什么！你給我滾，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
不等田語桑說話，陳佳音先心疼的不行。她給田語桑揉胳膊，不滿道：“有話好好說嘛，人好不容易回來，你還這么對他?！?p> 田爺爺傲嬌的扭開臉，“誰讓他回來了。不是喜歡當(dāng)二流子，拋家舍業(yè)也要當(dāng)，回來干什么?！?p> “不當(dāng)了不當(dāng)了?！碧镎Z桑算看出來，自尊心有什么用呢，關(guān)鍵時刻還是得厚臉皮。他摟著田爺爺，“您這么多年沒見我，怎么不盼我點(diǎn)好。”
田爺爺任他抱著，“滾一邊去，大庭廣眾的，拉拉扯扯像什么樣子?！?p> 田語桑又說：“您都不知道，我這些年過的可不好了。早知道不倔，應(yīng)該聽您的話，好好讀書的?！?p> 田爺爺明顯心疼了，偏裝出嫌棄他的模樣，說他死要面子活受罪，每個月還給打錢。田爺爺表示，自己的退休金可比他給的多多了。
于是田語桑又說，他更不該不出了，用爺爺?shù)耐诵萁鸹斐缘人蓝嗪谩?p> 陳佳音偷偷沖他豎大拇指，就是嘛，哪有家長能抵抗撒嬌的孩子呢。
田爺爺是真想田語桑了，只別扭了十分鐘就被他哄好。他左手?jǐn)v著陳佳音，又手挽著田語桑，三人一同回他住處。
途中遇到田爺爺?shù)泥従樱瑢μ镎Z桑這生面孔很好奇，“老田，這是孫女婿？”
田爺爺驕傲的的說：“這是我孫子，長得好看吧?！?p> 鄰居驚訝的‘哦呦’一聲，豎起大拇指，“好看好看，你家里孩子都好看的。你老說自己小孫子，我還不相信，一表人才哦——”
陳佳音悄悄告訴田語桑，“爺爺常提起你，鄰居們都不信，還以為爺爺糊涂了。”
田語桑一直沉默著。直到進(jìn)屋，他突然說：“爺，我錯了，對不起。”
田爺爺一愣，隨即傲嬌的‘哼’一聲，“給你記著，看你以后表現(xiàn)。”
這是原諒他了。
天下真的沒有比家長更大度的人了。
因?yàn)樘餇敔敽茌p易的原諒自己，田語桑更內(nèi)疚了。他突然不明白自己蹉跎這許多年到底為什么。
還好被耳朵找回來了了。他想，再過幾個月，等臟辮新歌拿到榜首時，他可以驕傲的告訴爺爺，那是他寫的歌。
午飯后，趁老爺子午休的功夫，陳佳音帶田語桑找住院醫(yī)生了解田爺爺?shù)纳眢w情況。田語桑頭次來，雖然很努力記清楚那些拗口的醫(yī)用名詞，身體卻誠實(shí)的默默走神。
衣角突然被人扯了幾下。他低頭，看見個很可愛的小姑娘。
小姑娘仰頭看看他，手里比比劃劃的，臉上還挺期待。
田語桑挺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才舉起胳膊，陳佳音已經(jīng)熟練的比劃起來。
“不是在上課嗎，怎么不說話？”陳佳音說：“哥哥是我的弟弟，不是男朋友。”
小女孩想了想，又比劃起什么。陳佳音搖頭，也不比手語了，“才不給你翻譯，你自己告訴他啦?！?p> “小氣鬼?！毙」媚锏陌l(fā)音很不標(biāo)準(zhǔn)，“哥哥，你帥帥的?！?p> 田語桑很紳士的行禮，“謝謝你，公主陛下。”
小姑娘高興的咧開嘴，露出還沒換好的牙。陳佳音蹲下，語速很慢的說：“要講話，多講話?！?p> 小姑娘撅起嘴，依舊是不清不楚的發(fā)音，“他們，笑我?！?p> 田語桑立即想起小時候的陳佳音。
很瘦，很矮，不招人喜歡，總被人嘲笑，始終大著嗓門說話。
陳佳音說：“他們和你沒關(guān)系?！?p> 陳佳音又說：“沒人應(yīng)該體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