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卿本佳人
與晏清相交的這段時日,張雪初如醍醐灌頂,又如井底之蛙倏然見識到了廣闊的天空。
公子之才學(xué)智謀,實(shí)在無人能出其右。
想他兢兢業(yè)業(yè)了大半輩子,卻依然是縣令李林身邊的一個師爺,何況,結(jié)識他之前,就連這師爺之位都岌岌可危。
然而現(xiàn)在,他承蒙李林諸多看重,待明年李大人升遷之時,他也能當(dāng)上本縣的縣丞。
縣丞雖是個不入流的小官,但對他來說,卻是他仕途的起點(diǎn),他可以從縣丞開始,一步步往上升遷。
張雪初深信不疑,有公子為他出謀劃策,他將來一定能平步青云。
晏清唇邊掛著似有若無的笑,一雙眼眸深邃如無邊的星空,讓人即便拼盡了全力,也不能窺得一二。
這邊相談甚歡,另一邊,相嫻對那藍(lán)衣男子窮追不舍。
“站??!我讓你站住,聽到?jīng)]有?”相嫻在他身后緊追,一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邊沖著他的背影喝道。
那藍(lán)衣男子卻像是根本沒聽到一樣,不但不停,反而又加快了腳步繼續(xù)前行,直到引著她來到了一片四野無人之處。
又片刻后,相嫻實(shí)在追不動了,停了下來,扶著腰呼哧呼哧地喘息著。
“你再不停下,我要用毒了!”她看著前方離她十幾步遠(yuǎn)的清瘦身影,喊道。
她話音落下,那人卻真的停住了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
相嫻也看著他,見他是個年輕的男子,約莫二十歲的年紀(jì),面容俊逸,神色清冷。
“剛剛,我的毒,是你解的?”相嫻好不容易平復(fù)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看著他質(zhì)問。
“正是?!蹦凶踊貞?yīng),聲音和面容一般清冷。
相嫻怒意凜然:“誰讓你多管閑事了?知不知道解我的毒,是什么后果?!”
男子沒有立即回話,盯著她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雙唇輕啟,冰冰冷冷地吐出四個字:“卿本佳人?!?p> 相嫻一愣,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條長鞭,二話不說,朝著他便狠狠甩了過去。
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他這是在罵她做賊?
還好這男子反應(yīng)夠快,險險地避開了。
相嫻卻不肯罷休,長鞭帶著滿滿的凌厲與狠厲之勢,如雨打落花般向他襲去。
自她執(zhí)掌相氏家業(yè)以來,還從沒有哪個人膽敢對她如此不敬過。這個無名小卒,不但壞她的好事,還罵她是賊,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
她咬著牙揮打著長鞭,非把這膽大包天之徒打到皮開肉綻不可。
然而,再一揮手,她竟然揮不動了,鞭子的另一頭被他給抓在了手中。
“夠了!”他蹙眉喝道,聲音不是很大,卻帶著一股讓人不容忽略的威嚴(yán)。
相嫻正在氣頭上,還想再打他,可拽了拽鞭子,沒能拽的動。
“你無理取鬧,詰問治病救人的醫(yī)者,這是其一;為泄私憤,給無辜之人下毒,這是其二;刁蠻霸道,不講道理,這是其三。此三宗罪,與那殺人放火的盜賊,又有什么區(qū)別?我罵你,罵錯了嗎?”
男子清冷的目光看著她,聲音朗朗地質(zhì)問,問的相嫻說不出話來。
她無話可說,便大聲回道:“我喜歡,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不可理喻!”男子面帶嫌惡之色,扔下了手中的長鞭,轉(zhuǎn)身便走。
他這幾分嫌惡之色戳中了相嫻的心,讓她覺的自己受到了極大的輕視和侮辱。
她從身上掏出一粒藥,向那男子擲了過去。
此藥名為“抓心撓肺笑不死你我跟你姓笑笑散”,一旦沾上人的皮膚,能讓人立即發(fā)笑,笑的根本停不下來,如果沒有解藥,只能活活笑死。
相嫻親眼看著這粒藥砸中了那男子的后脖頸,沾上了他的皮膚。
她站在原處,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等著毒發(fā)。她就要看著他笑,看著他出洋相,什么時候看夠了、出了氣了,再給他解毒。
然而時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過去了,那人都走遠(yuǎn)了,卻還是沒毒發(fā)。
“你站??!”她察覺到不對勁,立即追了上去。
她的毒從來沒有失手過,今日是怎么了?
她跑的急,不料腳下竟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坑,她沒看見,一腳踏進(jìn)了坑里。
“啊——”相嫻驚叫一聲,重重地栽進(jìn)坑里。
更糟糕的是,這一下摔的極重,一條腿上疼痛無比,像是斷了一樣。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然而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沒能成功。腿上的疼痛折磨的她天昏地暗,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上冒了出來。
此處四野無人,她沒別人可以求救,只能喊那尚未走遠(yuǎn)的男子:“喂,我受傷了,你過來幫我一把?!?p> 但那男子卻并沒應(yīng)聲,連回頭看她一眼都不曾,自顧自地走遠(yuǎn)了。
相嫻暗戳戳地罵:“說的一套一套的,只會逞嘴皮子功夫罷了。見死不救,算什么英雄好漢?有本事真刀實(shí)劍地來干一場?”
她才罵了兩句就罵不下去了,腿上的傷疼的她咝咝地倒吸涼氣。
剛剛那人就是故意把她引到這里的,這里左右無人,也不怕她再下毒傷及無辜。
相嫻這會兒動彈不得,只能等著人來救。
此處偏僻,少有人來,她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這才遇見了一個推著獨(dú)輪車的路過之人。
“喂,你,對,說的就是你,過來幫我一下?!彼龥_那人喊道。
過路之人不明所以,遲疑了一下,向她走了過去。
“勞煩你幫我一把,送我去下醫(yī)館,我給你二兩銀子算作酬謝?!毕鄫故趾罋獾啬贸隽硕摄y子。
在銀子的誘惑之下,那人立即將她扶了起來,讓她坐在了自己的獨(dú)輪車上,推著她走了。
走著走著,相嫻忽然覺察出什么,忙問:“你這是要送我去哪個醫(yī)館?”
那人回道:“仙草堂,這就到了?!?p> “不行,換一家!”相嫻立即反對。她和那仙草堂的大夫有過節(jié),怎能去求她看?。?p> 然而那人不但沒改變方向,反而還振振有詞:“我見你傷的不輕,得趕緊讓大夫看看。仙草堂是離這里最近的醫(yī)館了,況且里面還有個神醫(yī),一定能治好你的傷的?!?p> 相嫻?jié)M面黑線,心中焦灼,她此刻怕的就是那個神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