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西廂女子
“白姑娘,他們說你不肯吃東西,這么怎么行呢?”西廂之中,徐耕舟的語氣還是一貫的溫和關(guān)切。
“柳影現(xiàn)在已是一個殘廢之人,活著也是無趣?!迸拥穆曇舻缢?。“你是在怪我沒有幫你找到傷你的人嗎?”“公子錯怪柳影了!”白姓少女淚如雨下,好一副讓人憐愛的模樣,“柳影承蒙公子相救照顧,還要一直給你添麻煩,實在難過。”白柳影憔悴的樣子就像當(dāng)年徐耕舟父親離世后,顧蕓的樣子,終日以淚洗面,他心一軟,便坐到床舷上,去喂她吃粥,“你的家人都為救你而亡,你怎么能再不珍惜自己呢?”煙如織就在這個時候,愣愣地來到門前。
煙如織實在希望自己不在這里出現(xiàn),便能不看到這一幕。她往后退了數(shù)步,想悄無聲息地逃開,可是錦盒碰到門框,發(fā)出響聲,徐耕舟轉(zhuǎn)頭來看,拿勺的手還停在半空。他眉峰微聚,十分難堪的樣子,還沒有想好如何解釋,白柳影先朗聲說道,“姑娘,你可是來找徐大哥的?徐大哥有事就去忙吧,不要為柳影耽擱了。”好一個善解人意的姑娘??!
煙如織屈膝一拜,“不是不是,是我走錯房間了,對不起?!彼豢桃膊桓以谶@里多呆,眼淚馬上就要落出來了!可她剛往后退,銀光便撞了個正著,“小姐怎么在這里,讓我好找!”這一撞,手中的錦盒落了下去,露出里面的雙梨锏。
“雙梨锏?”徐耕舟自然驚疑,白柳影更是尖聲叫道,“是他的兵器!是他的兵器!”原來這個白姑娘數(shù)日前在枯鎮(zhèn)外的樹林里被徐耕舟所救,身受重傷,她說被一個蒙面的男人所傷,那人十分兇狠。煙如織只好解釋說,這個錦盒被誤送去她那里,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早上有人送東西過來,因來者手持星輝令,我便以為是給如織的東西,沒有想到...”徐耕舟看著失落已久的雙梨锏,大惑不已?!半p梨锏是何時失蹤的?”“雙梨锏原本有一對,這一支應(yīng)該在表兄手里才對?!薄肮皇穷櫞蟾缢?,這么說來,王赦沒有說謊?!睙熑缈椩谛睦锬馈?p> “白姑娘認(rèn)不認(rèn)得傷你的人?”煙如織忽然對她發(fā)問了?!安徽J(rèn)得,那個人當(dāng)時好像受了重傷,便在林中躲著,柳影和家仆路過,見他手持一把滴血的兵器,失聲叫了出來,便招致橫禍?!薄鞍坠媚镂涔?yīng)該很好吧,他既有心殺你滅口,還能讓你逃了出來?!睙熑缈椖抗饬鑵柕貟吡诉^去。
“柳影,柳影并不會武功,只是家仆拼死來護(hù),才撿回一條命而已?!卑琢扒忧拥卮鸬?,眼看著就又要掉下淚來。
煙如織對這個答案顯然并不滿意,她一步一步逼近去,“王赦的武功我也見識過,一個不會武功之人,他又豈能輕易讓你逃走?!薄把喙媚铮 卑琢敖K于忍不住憤怒似的,“難道你以為我會自己削去半只手掌來嫁禍于人嗎!”她露出寬大的白色衣袖下的斷掌,煙如織被嚇得退了一步,眼見白柳影慘白的臉色轉(zhuǎn)兒鐵青,徐耕舟急步過去,扶住她的身子,“你大傷未愈,不要動氣,這樣很危險?!薄傲皩幵杆?,也不愿白遭人懷疑。”她說著便在徐耕舟懷中暈了過去。
徐耕舟為她運氣調(diào)息,半晌才放下她的身子,又為她蓋上被子,退出房去,卻始終沒有與煙如織說一句話。
煙如織當(dāng)然知道事情疑點重重,要是換做別人,她一定會一個一個把疑點說個清楚,可是現(xiàn)在她亂了,她的整顆心都被“她沒有演好一個善良寬厚的角色,徐耕舟對她很失望”這件事情困擾著。
她趴在桌子上,把下頦弄得很疼,但是她好像無法挪動,“為什么我不能像清言一樣,認(rèn)為全天下的人都很好,認(rèn)為人人都有苦衷,為什么我老是忍不住就要拆穿別人,我真是惱死了這樣的自己!”煙如織真希望,在她默默喜歡了這么多年的人面前可以表現(xiàn)得好一點,可是剛一天,就本性暴露了,“可是煙如織,難道,你就只是想做一個溫柔無害的女子,哪怕不論是非地保持沉默嗎?不,我并不想,即使為了徐耕舟,我也不愿意?!彼衷谛睦铮钭约?,可是,她現(xiàn)在這么針對白柳影是真的覺得她可疑,還是在嫉妒她得到了徐耕舟的關(guān)心呢?
這時候銀光推門進(jìn)來,拿了一枝半開的山梨花,“小姐怎么一個人悶在房間里,外面的陽光很是好呢!”笑著便把山梨花去換下凋落的紅梅。煙如織在心里為那株零落不久的紅梅感到難過,“我對花尚且這么憐惜,為什么對白姑娘有這么深的敵意呢,她畢竟失去了半個手掌?。 ?p> “手掌!”煙如織的腦袋忽然轉(zhuǎn)過一個念頭,她大叫一聲銀光的名字,然后以一招空手入白刃化作長劍像銀光攻去,她力氣雖然不大,但銀光畢竟不會武功,伸手去擋,手被打得酸麻,手上的紅梅花枝散了一地,她紅著眼睛,“小姐,銀光做錯什么了?”
“好銀光,對不起,”煙如織拉著銀光的手,“我只是想試試自己的猜想,如果方才我拿的是一柄兵器,你伸手來擋,削去的是你的手臂而不是手掌,對不對?”“削手臂!不要啊!”銀光嚇得趕緊把手縮了回去,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手臂被削了似的?!拔业酶嬖V徐大哥去,白柳影一定在說謊!”煙如織決定了,她反正無法演出一個溫柔如水的女子,就讓她無法隱藏的個性展露出來吧!
煙如織在西廂長廊盡頭找到徐耕舟,他負(fù)著手,看著園中已殘的紅梅。煙如織想,如果他厭棄這么較真的自己,她也要承受這個結(jié)果,因為煙如織就是無法假裝的,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