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尤恨別離
馬車被石子一磕，踉蹌一下，睡得迷糊的煙如織醒了過來，看見衛(wèi)清言與她靠在一起，仿佛睡得更為深沉些。
煙如織醒了醒神，掀開車簾，天已大亮了?！拔覀冏吡诉@么久了？這是到哪里了？”煙如織喃喃自語道?！耙呀?jīng)在星輝十三城境內(nèi)了?！蓖跎忾]眼答道?！澳阍趺粗溃俊薄霸茙X一路蜿蜒曲折，我們已經(jīng)走了半個時辰平路了?！?p> “停車，停車！”煙如織朗聲叫道，她知道徐耕舟不會同來十三城，他一定已經(jīng)離開了?！把绢^醒了？”簡秋蘿下馬來看?！肮霉茫睙熑缈椞埋R車，展望四周，意料之中，哪里還有徐耕舟的身影，“為什么不叫醒我，為什么，連句道別的話都不跟我說？”少女難過地哭起來。
“他不想叫醒你，你好不容易睡著...或許他也是不知道怎么道別吧?！焙喦锾}明白她的這種心情，走過去柔聲安慰她，這種心情她自己當(dāng)年也是一樣。
“他只要想跟我說句話，一定會叫醒我的。”煙如織的眼淚已經(jīng)順著臉頰滑到自己的鞋尖上。“丫頭，不要這么小氣，你看，這支白玉梨花，是他送給你的。你也知道，野云寨現(xiàn)在暗涌流動，他不敢讓你在云嶺呆久留，但姑姑相信，他一定不久就會來找你的?！焙喦锾}將徐耕舟留下的白玉梨花遞給煙如織，她故意告訴她，這是徐耕舟亡母的遺物，其中深意，不言自喻。
馬車顛簸著進入了棧川。煙如織一直把玩著這支玉釵，白玉通透，就像新開的梨花，可惜她并不能陪徐耕舟看這一季的花了。她多希望，有一天徐耕舟能親手給她戴上這支釵?。?p> 衛(wèi)清言也醒了過來，掀開簾子與車外騎馬的賴唯交談起來，“只需要一盞茶的功夫，我們就要換乘筏子了，你問如織想吃什么，我可早一步回寨里準(zhǔn)備?！薄皬N房里還有我存的棗花蜜，她早上愛吃甜的，伴著蓮子羹就好，待我再問問她，我同你一道先回莊里?！毙l(wèi)清言話罷把頭縮回車?yán)?，“賴師兄問你想吃什么?！?p> “我都可以，不必太麻煩了?！彼男乃硷@然還在遠方?！昂呛?，我們的大小姐竟然隨和起來，野云寨實在是個奇妙的地方呢！”衛(wèi)清言取笑她道?！敖心愫f！人家以前也從不挑剔！”煙如織故意板起臉來，然后又立刻笑出來，伸手要去撓女伴的癢癢，“是是，奴婢說錯話了！”衛(wèi)清言趁空鉆出了馬車，從車外傳回笑聲。
若在平時，煙如織才不會讓女伴那么容易逃走，但她今天心事重重，無法玩笑。待她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拿在手中的白玉梨花不見了，她心慌了一陣，轉(zhuǎn)眼便發(fā)現(xiàn)玉釵落在了王赦的腳邊。
煙如織連忙躬身去撿，然后細細拭去上面的塵埃?！霸偻硪魂?，只怕你的徐大哥會有危險。”王赦終于睜開眼睛說話了。“你說什么！”煙如織驚問，但她一眼就看見王赦那故弄玄虛的表情，又隨即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你不用在這里胡說八道，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那也無礙，又不是我會死在白柳影手中。”王赦的眼睛又閉上了?！鞍琢?！她怎么能傷害徐大哥？”“你手里這支玉釵本來是白柳影的，或者是打算送給白柳影的?！睙熑缈楊D時滿臉通紅，“停車！”
“大小姐，何事？”駕馬車的小卒急急地勒住馬脖子。“把這個人丟下去，讓他跟著馬車走！”煙如織惱極了，要狠狠地懲罰王赦。
“燕姑娘果然貼心，知道在下需要活動一下筋骨了?！蓖跎鈪s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渾不在意自己的處境。“且看你能嘴硬到幾時！”煙如織冷冷笑道。
王赦的手被綁著，跌跌撞撞地被馬車拖著走，但他臉上仍是滿不在乎的表情，嘴角還揚著嘲諷的笑意。懲罰了王赦，煙如織還是坐立難安，她真是討厭自己被王赦的話操控著心情，但是王赦的話卻像春生的藤蔓死死綁住了她。
此刻再重新看這支玉釵，它好像曾有裂痕，卻被人小心翼翼地修補過，以往它沒有吊墜，現(xiàn)在它多了一條柳穗形狀的吊墜。煙如織的心往下沉去，隱隱作痛，手一用力，堅硬的玉釵劃破了她的手掌，她吃痛松開手，白玉梨花落在地上，吊墜與玉釵分離了。
“二當(dāng)家，大小姐，木筏過來了?！避囃Ｏ聛恚麄兊搅孙L(fēng)波莊前的水灣。煙如織下車來看，一只大筏專程過來相迎，燕頎已在對岸，晨霧之中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煙如織知道他就像以往那樣，負(fù)著手，微微笑著，臉上也一定都是疼惜的意味。
王赦被風(fēng)波莊的弟子推上了竹筏，“等一下！我要跟這個人單獨談?wù)??！睙熑缈棝_到王赦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lǐng)，“告訴我，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討厭你看見的比我多，可是怎么辦，你總能知道我在乎什么！”話罷狠狠地把王赦摔在淺灘。
王赦本可以按他一貫不受人威脅的性子對抓狂的少女不理不睬，但他粗粗地瞥了一眼，見煙如織垂下的右手，還細細地滴著血，竟也不再與她為難。
“這支釵如果不是白柳影送給他的，也是他讓白柳影改過的。西廂之中有金絲銀線都是改釵所用，白柳影的未殘的一只手，指尖上也有繞金線的痕跡，況且，她如此有心，把柳穗流蘇的工藝用上去，你沒瞧見白柳影的耳環(huán)也是這種工藝嗎？”“我與你一同進了西廂，不過一瞥，你便能瞧見這么多東西，為什么我都瞧不見。”煙如織埋怨起自己來。
“白柳影的手殘了，若非如此，這支釵不該一摔就斷的。”王赦瞅著落在地上的花釵，皺著眉頭道?！熬退闳绱?，你又怎么知道，白柳影會害徐大哥，或許人家是，是...”煙如織實在無法從口中說出，“兩情相悅”四個字，她揪著衣角，別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