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身世之謎
其實如果不是徐耕舟那時年紀(jì)尚幼，是該記得這樣一個黃昏的，那個黃昏的云霞甚美，霞光倒影在顧蕓窗前的那方池塘里。
母親抱著他坐在窗前，卻淚染輕勻，“以后，沒有爹爹在，海兒和娘，要好好過?！薄盀槭裁?，沒有爹啊...”幼童并不知道這是怎樣的惆悵，只是盯著眼前紅得發(fā)紫的霞光。
“因為你爹大約回到屬于他的地方去，那里有他割舍不下的責(zé)任，我不能攔他。”原來，顧蕓為迅風(fēng)的不辭而別感到絕望，卻仍然不能怪他，她那樣理解他，所以不能阻止他去完成自己應(yīng)盡的責(zé)任。
那時候還叫顧辰海的徐耕舟并不理解母親在說什么，他“哦”了一聲，然后在父親熟悉的腳步聲響起來的時候，便從母親懷里跳下去，奔到父親身前。
徐丞從洛陽帶回孩子喜歡的點心還有一支從巧手金莊買給妻子的白玉花釵，“蕓兒，我回來了?！鳖櫴|忍不住放聲大哭，從那一刻起她總算相信，這一生，他是真的不會離開他們了。
“就算迅風(fēng)使者沒有死，就算他真的有個兒子，你又如何確定，就是我？”徐耕舟打破了沉默?！拔艺伊四愫芏嗪芏嗄?，也找錯了很多很多次，見到你之前，我或許還不能確定，但是見到你以后，我當(dāng)然知道不會錯，你和你的父親長得一模一樣?！眳求吓呐男旄鄣募绨颉?p> “我的父親和我長得一樣？這不可能，我又不是沒見過他，他...”徐耕舟話音未落，目光便掃到了手上的削皮挫骨之術(shù)，倒退了半步，“難道是，難道是...”他的腦海里掠過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轉(zhuǎn)眼便看見吳笙點了點頭，默認(rèn)了他的猜測。
“這本秘籍，是你爹手寫的，你可認(rèn)得？我現(xiàn)在的輕功全靠迅風(fēng)的秘籍?！眳求习衙丶媒o徐耕舟，他接過來的手有些顫抖，但他認(rèn)得出，那確實是父親的字跡。
“不會的，不會的，我不是，我爹不會是一個殺人魔頭的！”徐耕舟終于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恐懼，叫出聲來?！鞍?？”在洞口的煙如織忍不住也出了聲，她捂住自己的嘴，全身顫抖著。
“如織，你怎么會在這里？”徐耕舟不置可否，他和吳笙談?wù)摰氖虑樽屗麄儌z全神貫注，以至于竟然都不知道她何時來的。
藏不住的，煙如織知道自己瞞不了他們，她都聽到了，原本不該聽到的一切。
這些日子徐耕舟待她真是耐心極了，常常都會陪著她睡著，今夜她半夜醒來，見屋里沒人，有些口渴，便迷迷糊糊地走出來。
走到阮谷生書房外聽見響動，感覺奇怪，就走了進(jìn)去。書架旁的機關(guān)門在吳笙進(jìn)入迷失的時候沒有關(guān)好，煙如織順著虛掩的密道往里走，最終撞見了這一切。
這個秘密太可怕了，煙如織還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何反應(yīng)，她看見吳笙本就害怕，此刻連忙往后退幾步，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她知道了我們的秘密，留不得了?！眳求显捯粑绰湟扬w身去追驚慌的煙如織，徐耕舟還愣在原地沒有辦法動彈。他想，或許晚一步，稍晚一步，煙如織被吳笙殺死，他的秘密，就不會泄露了。這個可怕的念頭只在他腦中停留了片刻，但日后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慚愧。
煙如織還驚呼著救命從書房奔到了院中，吳笙已經(jīng)打傷聞聲趕來相救的阮一阮二，她傷勢未愈，氣力還很弱，一慌張，便被絆倒了。
吳笙慢慢走近她，眼神之中也不完全就是殺氣，而是有些異樣，“你如果愿意成為風(fēng)云盟的弟子，我就帶你一起走，你也可以和你心愛的人一直在一起，一起完成偉大的使命，怎么樣？”這個少女既癡情又柔弱，或許可以為他們所用。
“風(fēng)云盟倒行逆施，為正道所不容，我煙如織是堂堂戈馬幫幫主的女兒，殺了我也不會助紂為虐！”煙如織因為害怕，還半匍匐著往后退著，但嘴上卻沒有半分求饒。她自幼受父親的教誨，從不會畏懼邪惡。
“你聽見了，她看不上我們，那真是留不得了?！眳求侠淅湟恍Γ瑢s來的徐耕舟說道，“你要動手嗎？還是我來動手？不然的話，徐耕舟，你的秘密就保不住了?！?p> “徐大哥，你要殺了如織嗎？”煙如織的眼睛里早已溢滿淚水，灼灼地望著徐耕舟，她為了他的緣故走到了今天這樣的處境，但此刻他似乎離她很遠(yuǎn)，很陌生。
煙如織卻并不后悔，如果今日他要殺她，她也只好認(rèn)了。
就在三個人僵持的一刻，天上炸開了煙火，不是閃電，而是煙火，片刻之后，天上的煙火次第綻放，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節(jié)慶呢。
但這并不是煙花表演，而是重傷的阮一用盡力氣從袖口放出的求救訊號。茅廬坡地處中原，周圍有許多武林人士都與神醫(yī)阮谷生交好，不出多久，就會有人來救。
煙如織看到了生的希望，終于有了一絲勇氣，“我勸你還是趕緊走吧，否則一會兒你就走不了了。”
“放過她，我跟你走。否則，你就殺了我們倆吧?！毙旄垡步K于做出了決定，擋在了煙如織身前，卻始終沒有勇氣回頭望她一眼。
“徐大哥不要啊，你不能跟他走?！睙熑缈椨帽M力氣抓住他的袖子，她怎么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最驕傲的徐大哥墮入魔道呢？
“燕姑娘，我是你口中倒行逆施的風(fēng)云盟后人，你以為這個江湖還能容得下我嗎？”徐耕舟的語氣有些絕望?！安皇堑?，不是這樣的，你和他們不一樣....”煙如織雖然這樣說了，卻也知道徐耕舟之后的處境只怕不會太好。
吳笙默許了徐耕舟的請求，徐耕舟脫開她的手，站起身來，“日后大約不會相見了，你自己多多保重?！闭f完便和吳笙一起在阮谷生的救兵趕來之前離去了。
煙如織也終于虛弱地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