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放了皇帝的鴿子
在百花軒的牡丹亭內(nèi),正坐著三位公子。不難猜,那位身冠華服形體不凡的公子,正是冒充了秦王,如今太蒙國的皇帝宇文羨。
與宇文羨對坐的那位溫文爾雅玉樹臨風(fēng)的貴公子便是如今炙手可熱陳相國的大公子——陳嵐燁。
如此,那最后一位一臉英氣男子的身份就很明了了——雛鷹羽豐初翱翔,披驚雷,傲驕陽。說的正是這位:七歲精騎射,十三歲上戰(zhàn)場,十六歲成為太蒙國最為年輕的將軍,其生涯中幾乎沒有敗績,現(xiàn)任兵部侍郎,姓韓名羽字商易。
這兩位都是皇帝幼時的陪讀,也助圣人登基有功,三人的友誼之深可堪稱世人楷模,當(dāng)年宇文羨遭歹人暗算,是陳嵐燁韓羽拼死殺出一條血路才保住他的性命,因此即便登基為皇,宇文羨對他這兩個兄弟的情義依舊。
不過,此時的韓將軍卻很不開心。
之前北防軍調(diào)兵一事搞得他出去忙了兩個月,好不容易回來了,屋里的板凳還沒坐熱乎,今早上就被宇文羨從床上抓起來了,美其名曰給他一個驚喜,結(jié)果竟然把他帶到莞市口來了。
“皇上什么時候變得跟秦王爺一樣了?”終于,韓羽坐不住了,憋了半天憋出了這么句話來,“這金屋是藏了什么嬌?陛下若是看上了,一道圣旨下去不都啥事都成了嗎?”
“這樣太粗俗了,”宇文羨抿了口茶說道,“再說了我得先看看她到底長啥樣吧?萬一只是市井小人井底之蛙了,那花魁連我家賢妃的長相都不如,那豈不是白忙活?”
“那就把她叫過來問話唄!她區(qū)區(qū)一介舞姬,還能抗命么?”
見韓羽這么沒耐性,一旁的陳嵐燁不得不打圓場道:“咳咳,冷靜,商易,陛下今日是頂替了秦王的名諱過來的,既來了這,那就得守著這兒的規(guī)矩,不然惹了事,壞的是秦王殿下的名聲”
他在整個京城還有什么名聲可言嗎?韓羽不禁在心中吐槽,但又不敢當(dāng)著宇文羨的面上說。但又覺得煩躁,于是又問道:“她什么時候上場???我們可是午后過來的,都等了一個多時辰了。”
“哦,聽說是酉初才出來?!标悕篃钣朴频貋砹艘痪洹?p> “什么???那我們?yōu)槭裁磥磉@么早?傻坐在這里聽曲兒嗎?”韓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呃,沒辦法,他們未時一過就關(guān)門……”
韓羽現(xiàn)在只是覺得額頭青筋在跳,從牙縫里頭擠出幾個字:“他們臉面可真是夠大的……”
宇文羨見狀也自知理虧,韓羽是一介武將,唯一讓他感興趣的就是練武打仗,對于這種風(fēng)花雪月之地還真是第一次來。
不然,他要是腦袋稍微開點竅,也不至于今年都弱冠了,府里別說女主人,連個侍妾都莫得。
當(dāng)然,也還有一個原因,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于是乎宇文羨賠禮笑道:“讓韓兄郁悶了,是阿羨的不是。再過幾月便是沫兒及笄日了,到時候一定邀請你來?!?p> 這話一聽,原本還在氣頭上的韓羽立馬臉紅了,陳嵐燁見狀便立即打趣道:“及笄后,慧心公主便可許人家了,也不知道這么漂亮賢惠的女孩會便宜哪家公子?。俊?p> 韓羽一聽便插話道:“那必得是世上最好男兒才配得上了!”
語畢便引得另外兩人一頓嘲笑。
韓羽心悅宇文沫是大家很早都知曉的事了,宇文羨也很喜歡這一聯(lián)姻,一來可以拉攏韓羽,二來駙馬爺不得身居要職,看似矛盾,宇文羨心里頭明亮著。
要不是自家的禁軍首領(lǐng)家中老母生了舊疾需要侍疾,也不會強拉著韓羽過來當(dāng)保鏢了,自從昌王派人暗殺一事后,宇文羨只信韓羽跟付長的身手了。
至于自己為什么會來,也只是為了心中的一點疑惑,事關(guān)重大,必須親自見證。
雖然心中也對這些繁瑣規(guī)矩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可以忍受的。
不過他也沒想到這百花軒能夠這么能干,不僅讓他們等了兩三個時辰,最后還竟然來了句:“妙音姑娘今日身子不適,只能明天才能出場?!本拖氪虬l(fā)他了。
在場的三人都是一臉黑線:身子不適?早不適晚不適就開場不到一個時辰的時候不適了,這真是太巧了,是個明白人都知道這肯定是個借口。
真是厲害啊,放鴿子放到皇上頭上來了。
還沒等到韓羽發(fā)作,隔壁杜鵑庭的人就坐不住了,摔了杯子破口大罵道:“一群賤人這么戲弄老子,真拿你們當(dāng)個人物了,不過是個妓院罷了,這么多規(guī)矩老子也忍了,現(xiàn)在卻說不上場了,騙誰呢?再不出來信不信老子叫人砸了你這破店?!”
“叫大官人等候如此之久卻沒能讓您盡興的確是我們的不是,這點我們小店定得好好補償?!痹蕥寢尣换挪粣赖鼗氐溃爸皇敲钜艄媚铿F(xiàn)在的確身子不適,倒也不是哄各位爺?shù)?。不瞞各位爺,妙音姑娘身子骨弱,每日都是吊著個藥瓶子,每天喝的藥的量都能當(dāng)飯吃了,今兒午后轉(zhuǎn)涼,沒注重著個些保暖,現(xiàn)在躺在床上起都起不來呢。瞧這模樣,奴家實在沒轍了,只好得罪各位爺。王公子呀,您想想,今日這么多官人在,如若不是妙音姑娘身子不好,我們是借十個膽子也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兒,這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王顧一聽感覺好像有那么幾分道理,又想了想妙音那千嬌百媚的容貌,火氣也沒那么重了,遂轉(zhuǎn)口道:“妙音姑娘身邊的奴才們也太不叫人省心了,明知姑娘身子不好還不好好照顧!惹出這些事!”
“是是是,已經(jīng)打罵過了,”允媽媽見他消了氣,便又投笑道,“今兒百花軒的姑娘除了妙音,各位官人們隨便挑,都記賬在百花軒上!”
眾人一聽那便是樂開了花,百花軒跟暖玉閣的姑娘是整個太蒙國青樓里最為出色的,因此價格都不低,而且來這里都是得預(yù)約的,就像今天的表演一樣,有些心氣兒高的姑娘你給了錢還不一定睡得著。
如今卻可以隨便挑選,真真是走了大運。就這么一來,大家也都不怎么計較今天的事了。
不過也不是全部,比如說韓羽,正想再理論幾句,被陳嵐燁攔住了,低聲道:“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這家青樓是國舅爺開的?!?p> “你說什么?許國老?”
“不然你以為呢?這么大的青樓,還這么敢得罪人,若是沒個點靠山,怎么可能在這京城中混得下去。”
宇文羨皺了皺眉,并不想再談?wù)撨@個話題,便向陳嵐燁問道:“你覺得她是因為什么才選擇明天出場,如果是病那就太玄乎了,什么病今天如此嚴(yán)重明天就突然好了呢?”
“陛下,今兒您可是替秦王殿下過來的,這禁軍皇家馬匹可都是明晃晃的?!?p> “所以呢?莫不是阿成之前得罪過這花魁,所以選擇不見?”
“秦王爺向來風(fēng)流倜儻,微臣曾聽聞,殿下他若是出入煙花柳巷之地,無論是聽歌識曲還是飲酒作樂,那必得有美人相伴的?!?p> 眼瞧著偌大的房間里就他們?nèi)齻€老爺們,宇文羨便知道問題所在了。所以是在躲著我嗎?宇文羨的眸子更深邃了。
“她可能是以為陛下沒那個耐性,第二天就回去了吧?”陳嵐燁繼續(xù)道,算是印證了宇文羨的想法。
“嵐燁,那會不會就正如我想的那樣?”宇文羨現(xiàn)在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陳嵐燁并沒有立即回他,只是望著茶杯,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沉默半餉,只是喃喃道:“微臣……也不知道。”
一旁的韓羽聽得那個叫一頭霧水,但是這氣氛如此尷尬叫他也不好多問,只得冒出一句:“陛下,您的意思是——您該不會是……明天還要來吧?”
宇文羨瞧了瞧他,眨巴眨巴了眼睛,回道:“對??!我今天都等了這么久了!明天還不來看美人,那豈不是虧了?”
“啥?”韓羽真的是要被氣吐血了,他隨即哀怨道,“陛下!您要真是稀罕她,我一會兒就去把她給您捆過來,微臣瞧過了,雖然這兒的確有些小護衛(wèi),不過他們根本不是微臣的對手!不出半個時辰,我保證她會完完整整漂漂亮亮地出現(xiàn)在您的面前!到時候您想咋樣就咋樣!”
眼看著韓羽把強搶民女說的這么清新脫俗,陳嵐燁不禁在心中為韓羽捏了把汗,宇文羨聽了氣笑道:“你在胡說些什么鬼話?算是我求你了,明天陪我來…付長得盡孝道,我不可能攔著,人家母親可是真病了,明天又好不了。”
見韓羽不為所動,宇文羨只好威脅道:“你要是不跟我來,我就告訴沫兒你今天來莞市口了,還呆了一個下午!”然后又指著陳嵐道,“我可沒胡說,嵐燁可以作證!”
是你把我拉過來的好嗎?現(xiàn)在翻臉不認(rèn)人倒是厲害?。№n羽覺得今天真是水逆了,該去燒燒香拜拜佛了。
見韓羽那兇巴巴又可憐的模樣,宇文羨不禁笑出了聲,只得說好話道:“好兄弟,我錯了,明日你若愿陪我來,待沫兒及笄后,我便賜婚。你可得好好待她?!?p> 果然韓羽不說話了,心中的竊喜不言而喻。
真好哄…那一年,宇文羨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