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煙猶豫了，她等得了，可她的肚子等不了。
“那還是算了，我就吃些后廚的現(xiàn)成貨吧?！?p> 趙月攬叫來下人吩咐兩句，不一會兒一碗熱氣騰騰的蛋炒飯就送進屋來。飯確實是色香味俱全，但也不難看出都是臨時拼湊出來的食材。
沈煙一點沒露出挑剔的神色，笑吟吟地一聲謝，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趙月攬看著她吃飯的模樣，心說這位大小姐脾氣雖差，吃飯倒是好弄。
結(jié)果沈煙吃完最后一口，望著空空如也的飯碗嘆氣：“本想著九王府能讓我頓頓吃香喝辣的，想不到第一餐就是蛋炒飯，還是在大婚第一夜，太慘了?！?p> 趙月攬冷冷地掃了她一眼，目光停留在一粒米都不剩的飯碗：“你想吃什么，明天提早跟后廚說就是了?！?p> “那我得再加幾樣，讓我好好想想……”
趙月攬的神色更冷了。好歹是大婚之夜，這個女人的腦袋里就裝了些吃的么？他想起護城河畔楊柳樹下的沈煙，心中一片清明：這個沈煙，怎么可能是善茬？
沈煙哪壺不開提哪壺，笑吟吟地問：“喲，臉上的傷好了?。课揖驼f嘛，三天之內(nèi)包你康復(fù)。”
趙月攬不快地冷哼一聲，心說：果然不是個好對付的女人，看來得先立下規(guī)矩。他正色道：“都是爽快人，有些話不妨說在前頭。嫁入九王府之后，咱們得約法三章?！?p> “哦？說來聽聽。”
“第一，不能暴露你原有的身份。否則整個九王府都會被你拖累。”
沈煙仰天翻了個白眼：“這是自然，小命要緊，這點道理我能不明白么？”
趙月攬直接無視她表情：“第二，既然做了九王妃，人前人后都要做到位。”
“人前人后？”
“頂著九王妃的頭銜，自然少不得逢場作戲?！壁w月攬露出自行體會的眼神，滿室燭火映出他鋒凌眉眼下的似笑非笑。
沈煙的腦袋瓜子想到了某些不可名狀的事，臉頰有點燙。
“第三呢？”
“第三，若哪天你的身份暴露了，你得說自己冒充的。至于本王的反應(yīng)，只有三個字，不知情?！?p> 夠無恥的啊。繞了一圈，這約法三章就是他趙月攬的自我保護條約。
沈煙想了想，脆生生地說著：“既然你有約法三章，那我也提出三個條件。”
“你說?！?p> “第一，我們只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p> 趙月攬鼻子里哼出一口氣：“你放心，本王對你沒有興趣?！?p> “第二，我爹之事，我查我的，但必要的時候借一借你的人手?！?p> 趙月攬冷銳的眼神飄了過來，沈煙趕緊補上一句：“你放心，絕不會違背你的一二三條?！?p> 趙月攬這才點頭。
“第三，我愿答應(yīng)這筆交易，但有期限?！鄙驘熒斐鋈种福叭旰?，咱們交易結(jié)束?！?p> 一直冷漠的趙月攬終于有了表情，他皺眉：“三年？你爹的案子，說不定十年八載都查不出所以然，你可得想好了?！?p> “我知道，但我就是想給自己一個期限、一個警戒，逼著自己去查個明白。況且我是沈家獨女，總不能一輩子頂著別人的名字做你的冒牌王妃吧。”沈煙說這話的時候，對著窗戶，口中哈出的氣讓窗戶一下子蒙上了水汽，讓她整張臉也帶著些縹緲的氣息。
“還挺軸?！?p> “隨我爹?！?p> 屋子里一下子靜了下來。
“為何是三年這個數(shù)？”
沈煙甜甜地笑了：“若我記得不錯，三年后，三司史顧淮大人年滿六十，而那也正是三司史換屆之時，他必會就此退了頤養(yǎng)天年。我的價值也就江河日下了。而對你來說，三司史澤蔭不在，換個大樹豈非更好？”
“我乃堂堂九王爺，天子胞弟，需要什么澤蔭、什么大樹？”趙月攬臉上浮起一絲怒，眼神卻深深看了沈煙一眼。這丫頭思慮之深，超出了他原有印象。
趙月攬故意問道：“那么三年后，你我之事該當(dāng)如何？”
“三年后，你就對外宣稱九王妃病故唄。反正對你來說，娶誰都一樣。至于我，三年后也定攢了不少資源，若是我爹的事情還沒有查個明白，那么我就用自己的能耐接著查?！?p> 望著沈煙言之鑿鑿的模樣，不知為何，趙月攬想起了她爹沈放。
沈放尚在時，朝野對他的評價是兩個字，傲骨。
現(xiàn)如今，沈放那副傲骨已沉湖底，可眼前這個笑靨如花的沈煙，卻繼承了沈放最大的衣缽。這一刻趙月攬也對沈放之案起了懷疑，但只是那么一瞬間而已。他皇兄親自定奪的案子，還會有錯？沈煙既然不信，既然要查，那就隨她去唄，反正有約法三章。
趙月攬頷首：“好，就這么定了?！?p> 這時沈煙打著呵欠說道：“好了該說的都說了，九王爺請吧?！?p> 見沈煙手指著隔間，趙月攬愣住：“什么意思？”
“王爺忘了我剛說的了？咱們沒有夫妻之實，只能勞煩王爺睡隔間了?！?p> “荒唐！下人們就在外頭候著，你叫我大搖大擺走去隔間？這要是傳了出去……”
沈煙笑意嫣然，纖纖玉指朝窗外一點：“聽聞九王爺文武雙全，區(qū)區(qū)翻個窗而已，定能做到無聲無息?！?p> 趙月攬整張臉都垮了：“你叫我翻窗？”
沈煙樂呵呵說著：“要想下人們不知，倒也簡單，只要九王爺次日起來時將床褥收拾完畢即可。”
“你叫我翻了窗睡隔間之后，還得自己收拾被褥？”
趙月攬的臉色已不忍直視。
此時若九王府中任何一個人見了趙月攬的臉色，都會嚇得噤若寒蟬。偏偏沈煙很是淡然，揚著乖巧而明媚的笑：“約法三章啊王爺。”
趙月攬三兩步走到沈煙面前，捏著她下巴，滿腔酒氣都呼到她臉頰，雙眼因酒意而充斥著紅血絲，死死盯著沈煙。
“記住，叫夫君?！?p> 低沉的嗓音在沈煙耳畔徘徊，沈煙的心突突直跳。
不得不說，趙月攬的臉哪怕在這時都經(jīng)得起精雕細(xì)琢的考驗，眉是劍眉，眸是星眸，一張臉棱角分明，散發(fā)著寒意。
直到沈煙被捏痛了，趙月攬都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忽然趙月攬“嘶”一聲，松開了手，不敢置信地看著沈煙。
沈煙手里揚起一把匕首，點在趙月攬腰間，趾高氣揚地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