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況迅速退下,跑得比兔子還快。他實在不想置身在趙月攬和沈煙的暴風雨中,想想就覺得惶恐。他腦中浮現(xiàn)出沈煙甜而明媚的笑顏,心中忐忑:夫人怎么就惹著九王爺了呢?
這下院中只剩趙月攬和沈煙兩人了。
沈煙仰著腦袋,不甘示弱地瞪著趙月攬,想在他身上瞪出個窟窿來。
“別光顧著瞪我,咱們的賬還沒算呢。是誰在糕點里下藥,讓我昏睡的?是誰偷走我腰牌,溜到文殊閣空林堂的?又是誰,將我胳膊捏成這樣的?”
沈煙愣了一下。前兩件事,她認,但最后一樁,又是怎么回事?
誰捏他胳膊了?
她才不要碰趙月攬的臭胳膊呢!
趙月攬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青紅交加的胳膊。
沈煙瞥了眼,一個沒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
她想起來了!這不是在空林堂外面那會兒嗎?這都多久了,趙月攬胳膊上的紅印,非但未曾消退,竟然還出現(xiàn)了烏青!
報應啊。
沈煙咯咯笑著,心中瞬間舒坦了。
趙月攬的臉色愈發(fā)冷厲,放下衣袖,一聲不吭地徑直走入書房。
“砰”一聲,書房的門發(fā)出劇烈顫抖,好久才恢復平靜。
沈煙一個人笑到上氣不接下氣,這才停了下來。她望著緊閉的書房門,心中盤算著:不讓我出門?想得美。你有你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橋梯。
這過橋梯嘛,得靠黎況。
……
“黎侍衛(wèi)長?”
沈煙晃晃悠悠走到黎況跟前:“王爺這會兒有事出府了,不如咱們也去府外溜溜?聽說城南新開了家燒鵝店,很是有名呢?!?p> 黎況苦笑:“王爺剛交待卑職,不得讓夫人外出,夫人可別為難卑職。”
“不為難不為難,我怎會為難你呢?我不過是與你商量一番,通融通融唄。”
黎況搖頭,白凈的臉上露出堅定之色。
“好歹也吃了我親手做的綠豆糕,太不夠意思了吧?!?p> 說起綠豆糕,黎況微微垂下腦袋,臉上有些不自然。
這細微的反應被沈煙捕捉到了,她惑道:“怎么?莫非綠豆糕有問題?”
黎況本不想說,奈何被沈煙追著問,只能吞吞吐吐說著:“倒不是綠豆糕有問題,而是我們幾個吃了綠豆糕的侍衛(wèi),那天的晚膳只有白粥。一問后廚,只說是沒菜了。但其他侍衛(wèi)們……我們的膳食,素來是一樣的。”
剛一說完,他臉頰就紅了,心里有點后悔。
這種芝麻綠豆大的事情,何必說出來呢?
黎況趕緊又補了一句:“我自己倒是沒關系,只是心里覺得過意不去,連累其他弟兄了?!?p> 沈煙怔了怔,旋即反應過來:“好你個趙月攬!心眼兒也太小了!”
“不不,我想十有八九是后廚真的沒菜了?!?p> “你不用說了,我想想就知道,這種事,也就趙月攬那個小氣鬼才做的出來?!?p> 黎況的腦袋垂得更低了。糟了糟了,他這樣算不算在九王爺和夫人中間挑撥離間?
沈煙順勢說道:“黎侍衛(wèi)長,既然王爺待你們不善,你就更加不能全聽他指揮了。王爺說我體質(zhì)嬌弱,不宜出府,此言差矣,正是因為嬌弱,才要去外頭走走,舒活筋骨嘛?!?p> 黎況暗暗擦了把汗。繞了一圈,竟是夫人故意套他話呢。夫人好厲害的言辭,他已經(jīng)不知如何招架了……
“我看這樣吧,咱們來個打個賭。我若贏了,你便放我出府?!?p> 黎況壓根不想跟沈煙賭。但他見沈煙一臉篤定,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賭什么?”
“比大小!”
黎況忍不住笑了。
好吧,那就比比看。反正,他定不會讓夫人贏的。
見黎況答應了,沈煙一下子來勁了,眸中神采飛揚:“說好了,咱們不是比大,而是比小。小者為勝?!?p> 沈煙一副穩(wěn)操勝券的樣子,將骰子咕嚕嚕一甩。
一點朝上。
“黎侍衛(wèi)長,到你了。”
沈煙將骰子遞去的時候,黎況瞥了她手指一眼。
纖白如玉,指腹漾紅。
這樣的手指,想練就擲骰子的本事,確實不是難事。
可惜,碰到他了。
黎況默不作聲地接過骰子,輕輕一擲。
沈煙一臉輕松地看著,忽地目光變了。
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骰子在觸及地面的那一剎碎裂,化成齏粉!
“這——!”
“比一還小。夫人,承讓了。”
“你耍賴!”
沈煙瞪著黎況,心想:這黎況看上去溫和害羞,想不到使起詐來一點不含糊。仗著自己武功高就能正大光明的使詐嗎?不帶這樣的……
黎況抿了抿嘴唇,謙遜地說著:“跟夫人比,還是差了些?!?p> “我……”沈煙詞窮,知道自己的雕蟲小技一早就被黎況識破了。她沮喪地踢著地上石頭,忿忿想:我就不信了……
這時她抬起頭,目光狡黠地看著黎況:“咱們再比一次?!?p> “還比?”
“不比骰子了,咱們比別的??匆娺@院子里的月季了嗎?一炷香的時間,咱們各自數(shù)數(shù)月季一共幾朵。等數(shù)完了,咱們?nèi)フ一ㄞr(nóng)問問,數(shù)對的人就算贏了。你可不能提前去問花農(nóng)啊?!?p> 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
黎況揉著眉心,對沈煙分外無奈。
他點了點頭,正要答應,卻見沈煙又道:“咱們說好了,我若贏了,那就讓我出府,我若輸了,你可得教我武功?!?p> 黎況愣住。夫人的如意算盤打得真好,怎么都是只賺不賠,這叫他如何是好?
只見沈煙眼巴巴看著他:“若輸了,便只能待在府里,多無聊啊,只能找你學功夫了。”
黎況又好氣又好笑。別的富家千金,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在家里學學琴棋書畫,怎么夫人跟別人完全不一樣,不是想著出門就是想著學武?
罷了罷了……
黎況忍著笑,只能跟過去。
他數(shù)得極快,英挺的身影在花叢間穿梭,一晃眼的工夫就將整院的月季數(shù)完了。抬頭只見沈煙的背影,正撅著屁股扒拉著草,連地縫都不放過,沒有半點九王妃應有的風范。
黎況下意識把拳頭放在嘴邊,尷尬地咳了一下,正想轉(zhuǎn)頭不看,然而雙眼卻不聽使喚,怔怔看著沈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