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隱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與祁夜品茶,并沒有要走的意思。
“龍神大人是打算在寒舍住下了?”
“也不是不可?!?p> 祁夜扶了扶額,為難的說道:“只怕是我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p> “容不容得下,住了便知道了?!睙腚[起身離開,朝客房方向走去,祁夜目光深邃,跟了上去。
“真要留宿?”
“嗯?!?p> “若他找上門來該當如何?”
“我出門前給他留了字條,他不會來。”
“你怎知他不會來?”
“若他來了,便帶他來尋我便是。”
“這……”
“或者你也給他留張字條,告知他我所在之處,他自己會來尋我?!?p> 祁夜見熾隱心意已決,沒有繼續(xù)勸說,默默的帶她去了一間客房安頓好便走了。
“畫骨?!?p> “閣主。”書生出現(xiàn)在祁夜身旁,朝祁夜行了個禮。
“晚些時候放點厲害的迷煙進去,然后通知龍王來接人?!?p> “是?!?p> 祁夜看著畫骨離去的身影,揉了揉睛明穴緩解了一下他的焦灼。眼下他是斷然不敢留她獨自夜宿于此的,更何況還是慕容鄞已知她在此的情況下…
祁夜在院落中踱步,步伐里滿是焦灼。
“你是說她溜走了?”
“是?!碑嫻莿偨o窗戶開了個眼,便聽見房內(nèi)一陣響動,隨后窗戶嘭的一聲合上,推門進去查看時,房內(nèi)除他空無一人。
祁夜暗道一聲不好,又來回踱了幾步,站在畫骨面前說道:“你去與龍王說明情況,我去尋她?!?p> “是。”
二人分頭散開,祁夜站在房頂眺望某處,隨后用輕功離開了玉宇閣。
熾隱神秘一笑,假裝未察覺跟著她的人,繼續(xù)朝目的地去。
冰川正打算歇下,忽的聽見幾聲細響,連忙熄滅燈火佯裝睡下。來人并未停留,徑直到他床邊,冰川正想先發(fā)制人,卻察覺出熟悉的氣息。
“為何深夜來此?”熾隱靠的很近,甚至都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冰川沒有起身,言語淡定,耳根子卻又不自覺發(fā)燙。
熾隱沒有說話,脫下鞋子鉆進冰川的被窩,湊到他耳旁說道:“我在你這躲一會兒?!?p> “你這是?”
“噓…”熾隱靠的很近,絲毫沒有察覺出冰川的不自在。
“那你不要亂動?!北ㄅ酥谱∽约旱那榫w,語氣依然是清醒淡定。
熾隱應了一聲,隨后便老實睡下了。
祁夜望著冰川房間打開的側(cè)窗,房內(nèi)無任何異動聲響,除了月光傾灑之處一片漆黑,床簾也垂順的密不透風。
祁夜感覺自己像被雷劈了一樣……本想著跟蹤熾隱看她有何舉動,不料她居然爬上了冰川的床?。?!他為何要跟過來??。↓埻鯁柶鹗钦f還是不說?。??
可是盯著觀察了半個時辰,沒有任何異常的聲響,應該是沒發(fā)生什么吧…可萬一是布了結(jié)界…
祁夜越想越覺得頭皮發(fā)麻,搖搖頭散了思緒,麻利的離開了。
“人應該走了?!北ㄓ挠拈_口。
“嗯?!睙腚[閉著眼睛應了一聲,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還不走?”
“我天亮再走?!睙腚[掖了掖被角,繼續(xù)躺好。
“你可知你這樣做意味著什么?”
“今日之事只要你我保密,便不會有人知道?!?p> “那剛才那個人呢?”
“除了他。”
“…”冰川被熾隱的態(tài)度堵的有些無語,轉(zhuǎn)過身來說道:“你可是在報復我通風報信?”
熾隱還是沒有睜開眼,側(cè)過身說道:“我只是想找個地方睡一覺,你不要多想?!?p> “你就不怕我做些什么?”
“你要做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睙腚[心底明白,冰川是正人君子。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這狀況…”冰川僵著自己的動作,生怕冒犯到了熾隱惹來大禍?!叭魝髁顺鋈ィ率墙忉尣磺??!?p>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熾隱邪邪一笑,隨后湊的更近了些。
“你不樂意?”
熾隱明顯感覺到冰川身體一僵,隨后將被子掀開推給熾隱。
“我倒是樂意的,天冷蓋好被?!?p> “你不用蓋?”
冰川深呼吸道:“我不冷…”
熾隱似乎沒聽見冰川的話,欲將被子蓋到他身上。
“如今秋風蕭瑟,你就穿了里衣,哪有不冷的道理?”
冰川有些追悔莫及,早知熾隱會如此,他就不通風報信了……若是慕容府那人知道了,事態(tài)就嚴重了。
冰川忙攔住熾隱的動作,說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對,但你何必用這個法子來報復我…”
熾隱停住了手上動作,說道:“我人都已經(jīng)在這了,哪有走的道理?”熾隱說完繼續(xù)將被子蓋待冰川身上,自己也隨即睡下。
“你真是越來越放得開了……”冰川有苦難言,滿腦子都在想若是事情被知曉了該如何解釋。
“睡吧?!睙腚[淡淡扔下一句話,閉眼了。
祁夜在外面快瘋掉了。
方才…是看見床在動沒錯吧……床簾也被掀動了!好奇心害死貓??!本來都走了的,偏偏還折回去想看看熾隱后面會不會離開,結(jié)果非但沒有離開,還看到了這些動靜……祁夜頓時開始了頭腦風暴,在想要如何說明自己所看到的才不會掀起大浪。
正當他準備換一個地方繼續(xù)思索對策之際,一個身影的出現(xiàn)讓他背后一涼。
慕容鄞在不遠處盯著祁夜,正朝他走來。
你不要過來?。。。?p> 祁夜此時內(nèi)心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灼到團團轉(zhuǎn)。
慕容鄞眼神深邃地朝冰川房間的側(cè)窗望去,墨色的衣袍顯得他格外的深不可測。
“她在里面?”
祁夜自知瞞不住,沉重的點了點頭。
“在里面多久了?”
“差不多一個時辰…”
慕容鄞的眼里有些微妙的情緒,夾雜著一絲殺氣,看得祁夜是頭皮發(fā)麻。
“可有什么異動?”
祁夜突然大氣不敢喘,答到:“暫時還無異樣?!?p> 慕容鄞緊盯著那張床,良久開口,“回去罷。”
“是?!?p> 祁夜心有余悸的回頭看了一眼,竟發(fā)現(xiàn)有異動。慕容鄞的眼里像是要噴出火來,攥緊拳頭朝前去。
此時房內(nèi)。
冰川極力攔著想探出頭去與窺探者來一個對視的熾隱,二人陷入僵持。耳邊傳來一陣響動,一陣檀香傳來,冰川頓感生無可戀……
慕容鄞直接上前掀起床簾,同時祁夜點亮了房內(nèi)的燈。
慕容鄞與熾隱對上了視線。
“你來了?!睙腚[奸詐的笑了笑,一副明媚的樣子。
慕容鄞掃視了現(xiàn)場一眼,黑著臉點了熾隱的穴道,一把撈起熾隱往外走去。
“誒!我的鞋!”
“我拿著呢!”祁夜連忙將熾隱的鞋提起,狗腿的跟了上去。
冰川看了看自己穿的嚴嚴實實的里衣,頓時松了一口氣,若是解開了一點,后果不堪設(shè)想…
慕容鄞一臉嚴肅的將熾隱放在床上,祁夜緊隨其后,快速將鞋放下就離開了,走的時候還不忘關(guān)好房門。
慕容鄞坐在凳子上,問道:“怎么?這是想找些情人陪你?”
熾隱見慕容鄞盡力隱忍的樣子,內(nèi)心暗爽,沒有回答。慕容鄞咬著后槽牙,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他簡直要氣瘋了!夜晚溜出去會見兩名男子還不夠,還爬上了冰川的床!若他不把她帶回來,指不定會發(fā)生些什么…
“我不過是有些問題要問他,你何必如此緊張?”
“什么問題要你和他蓋同一張被子問?”
熾隱本想狡辯一番,結(jié)果被慕容鄞噎的說不出話來。
“我看你就是故意氣我!”
慕容鄞一邊說著,一邊往桌上重重一錘,隨著一聲巨響,桌上的物品頓時東倒西歪,四處摔落。
熾隱有些被嚇到,收起了挑釁般的眼色,服軟道:“我與他沒有發(fā)生什么…”
“若你和他真發(fā)生了什么,你覺得他還能安然無恙?”
“此事是我自作主張,與他無關(guān)?!?p> 慕容鄞上前捏起她的下巴,眼神像一條蛇。
“你是在護著他?”
“龍王殿下定是不會濫殺無辜。”
慕容鄞的眸子又冰冷了些,透出一股殺氣。
“我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軟之人?!?p> “那在你眼里,我是那種水性楊花的人嗎?”
熾隱眼里有些委屈,一閃一閃的像是有淚光,慕容鄞的眸子有些松動,捏著下巴的手勁也輕了些,隨后放開了手。慕容鄞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我如此輕易就被你挑起情緒,著實是不該。
熾隱見他怒氣減退,心里知道他不會再計較了,她做這些舉動,一是為了讓冰川吃點苦頭,二無非是為了試探他,而非真的要挑起事端。
“給我解穴?!蹦饺蒇窗蜒ǖ澜忾_,眼神深邃的看著熾隱。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是否跨越時光而來?!?p> 熾隱的話讓慕容鄞心底一沉,但表面依然是常態(tài)。
“什么?”
“許是我多慮了?!睙腚[見慕容鄞疑惑的樣子,沒有繼續(xù)追問。
后半夜,同床共枕的兩人各懷心事,但也是各自裝睡。熾隱怎么也消不下心中的猜想,而慕容鄞則思緒如泉涌。
在熾隱再一個翻身后,慕容鄞挑破了微妙的氣氛。
“睡不著?”
“嗯?!?p> “起來喝點?”
熾隱聽完慕容鄞的提議后愣了一下,他從未邀過她喝酒。
“好?!?p> “隨我去拿酒?!蹦饺蒇雌鹕泶┮?,熾隱也跟上他的行動。二人并排走著。
“你不用上朝?”
“近幾日無甚大事,我已下令休朝?!?p> 熾隱猛然想起慕容鄞近幾日確實是沒有上朝。
“龍王殿下如此講究人文,是我們龍族的福分。”
慕容鄞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回話。二人繼續(xù)走著,來到了地下冰庫。有些酒不宜在冰庫儲藏,旁邊就是常溫的庫室。慕容鄞領(lǐng)著熾隱,一人抱了兩壇酒,去了庭院方向。
院落亭臺中二人相對而坐,對月而酌。熾隱看著抱著壇子大口喝酒的慕容鄞,再看看他堅持拿來的酒壺和酒杯,眼里有些微妙的情緒。
熾隱打開酒壇被慕容鄞按住了。
“你喝酒壺里的。”
慕容鄞知道熾隱不喜喝酒,特地去拿了個酒壺。熾隱對上慕容鄞的視線,二人拉扯了一會,熾隱只好拿起酒壺用酒杯喝酒。慕容鄞嘴角勾起一抹笑,又繼續(xù)喝起了酒。熾隱一直看著慕容鄞,總覺得他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慕容鄞知曉熾隱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卻也沒點破。
熾隱拿了塊水果遞到慕容鄞嘴邊,說道:“你這樣喝,很傷身?!?p> 慕容鄞沒有言語,眼中有些霧氣,乖巧的吃著水果。
熾隱突然感覺一陣困意襲來…慕容鄞平靜地看著熾隱趴在桌上,眼里泛著點點水光,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果然這酒添上引眠草對她來說就是安神散一般的存在。
今天她的疑問著實是把他嚇了一跳,險些露出破綻,慕容鄞看著熾隱的睡顏,回憶洶涌而來,將他的醉意割的支離破碎…先前是他不夠堅定,愣是走了讓她湮滅的這步棋,直到失去她之后才明白,其實她已無可替代。而她,也并不是非死不可。只是當時縱使千般懊悔都已惘然,她散盡靈力凝回神格交予他時的眼神如此深刻,讓他久久不能釋懷…
所幸天賜機緣讓他重回時局未定之時,縱使是再多人想她死,他也要讓她周全。只是機緣帶來的不僅僅是他跨越這段時光的幸運,也帶來了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連鎖變化…他只能在明確目的的同時應變局勢……
“你還是如此聰慧…”慕容鄞看著熾隱喃喃道。
只是似乎沒有上次愛我…
也是。
上次我如此待你,自然是顯得你對我情意更重些。
慕容鄞自嘲的笑了笑,將壇子里的酒送進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