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江斐倚靠在長凳上,左擁右抱的同時,還與另一位女子熱吻,亭側的淡綠薄紗隨風而起,亭子里充斥著的曖昧氣息傾巢而出,點燃了江艽的心。
他怒火中燒,望著那位陌生但又與自己容貌相像的人,他很想拿劍刺穿他的胸膛。
但是,當時江艽身后是此次越到這里的重要客人,他不能失態(tài),更不能讓他們知曉自己的父親就是那亭中享樂的中年男子,因為,室內(nèi)也有人注意到亭中的場景了,盯著看了一會兒,便讓江艽先關上窗戶。
江艽立即伸手將窗戶關了,閉眼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轉身繼續(xù)與可能會成為雷家合作伙伴的人談天說地。
媚園這個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聚會期間江艽又遇到了其他合伙人,于是便一起招待了,一直到傍晚,因一部分人要第二日趕路,便也都回去了。
待宴會散席,江艽自三樓走到落夕閣正門處,看到江斐拎著一壺酒搖搖晃晃的朝媚園外走去。
他立即向前追了幾步,想要看的更清楚些,但是并沒有喊住父親的意思,快步走了還沒幾步,只見前面的江斐突然停了下來,在原地呆立的片刻后,緩緩轉身。
目光相觸間,江艽篤定這便是自己的父親,而江斐,也知道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位俊朗少年,就是他十幾年未曾見過一面的兒子。
父子倆是何其相像??!
此時的江斐披散著頭發(fā),目光迷離,一身青灰布衣,粗糙至極,整個人看上去十分落魄,與這媚園四周的景致分外不搭。
后來江艽經(jīng)人打聽到,那時候他父親自己以賣字畫為生,換來錢的全部帶進媚園用于消費,那個傍晚見到他,是他已經(jīng)花完了之前攢下的積蓄,被姑娘們轟出了那座小亭子。
江斐看著江艽,醉笑道:“你就是無岸,還是來會州了!”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傻笑,然后轉身搖著身子走了出去。
再后來,江艽找到了父親居住的地方,想要去看看他,當然,這一去,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江斐住在城外的一處山丘旁,用泥土還有麥秸等夯建的簡陋土房,里面堆滿了作廢的書畫,筆墨紙硯散落在房間各個角落,江艽到那里時,起初并未看到父親的身影,他以為是自己弄錯了,正準備離開時,身側的仆童忽然伸手指著房間。
江艽順著那個方向看過去,看到了父親露在廢紙堆外的一只腳,鞋底磨破了,大拇指驕傲的指著天,他走過去,從一堆廢紙中將醉酒的父親扒拉出,然后把他扛起放在床上,坐在一側聽父親的酔言醉語。
“你母親真會取名字!江艽,江無岸......生你的時候,這會州大雨傾盆嗝....會州.....大雨落地如江.....”
江艽自始至終不發(fā)一語,靜靜的看著父親昏睡過去。
臨走時,江艽吩咐仆童放下此次帶來的一些生活用品,然后將一包銀錢扔在破舊的桌子上,這才說道:“你不配提我的母親!”
自此后,會州這邊的生意由雷家的大兒子照管,江艽也就再也沒有來過會州,若不是因為箏兒,他與父親的第二面,可能會是父親入土的那天。
在幾人進會州城的前一日,幾人在城外休息,那里離江斐的住處不是很遠,江艽怎么也沒有想到,出門去集市上賣字畫夜晚回家時迷路的父親,會誤打誤撞的遇到他們。
因此,便有了那晚荒野月下文清禾看到的情形。
霍義行聽后皺眉直言道:“江公子,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您說你的名字都是你大伯取的,為何你父親說,你母親真會取名字......?”
江艽遙遙頭,緩緩道:“這個我也不知,那時候我本想細問,但是.....我時間有限,等他清醒是不可能的,更何況,當時問清楚這些又有什么意義!”
許令儀聞言緩緩點了點頭。
一旁的文清禾,在聽江艽講述的時候,時不時看著窗外,此時外面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朝西的窗戶能欣賞到最美的落霞,卻看不到夜晚落夕閣正門前的流光溢彩,可見再美的事物,也存在不足。
但是能聽到外面喧鬧的聲音,聽上去外面熱鬧非凡,興許是這些干擾了文清禾的注意力,所以她不時的轉頭朝窗外看一看。
江艽注意到她的這個動作了,此時看了一眼她,幽幽的說道:“某些人啊,在別人說話時左顧右盼,真是沒有一點禮數(shù)!”
文清禾聽后先是一怔,隨即笑道:“江公子,你在說我啊!可是我怎么聽出了母親管教孩子的味道!”
許令儀溫言道:“小禾,不得無禮!”
文清禾見許令儀這么說,便也就認慫了,鼓著嘴敷衍的認錯:“好的吧,對不起,我錯了江公子,江公子教訓的是!”
霍義行立即直言道:“所以方才江公子白說了?。俊?p> 文清禾趕緊伸出食指搖晃道:“非也非也!其實我都聽到了,也知道了關鍵信息,接下來......”
三人一臉期待的看向她,等著下一句。
尾音拖的快要上天了,片刻后她忽然站起來,一邊快速往門外跑去,一邊快速說道:“接下來當然是先出去看煙火看美女呀!走咯~”
說最后兩個字時,屋內(nèi)的三人已經(jīng)看不到她身影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片刻后三人陸續(xù)下樓,走到落夕閣門前,看到文清禾混在人群里仰頭看著飛向墨穹的煙花,笑的很開心。
許令儀看到此情此景,眼里閃過一絲悲痛,但很快隱匿,轉身看著江艽,笑道:“許某先謝過江公子,這許某生辰本該由我做東請你們玩樂,此次讓江公子破費了,之后若是銀錢方面有不足,江公子可隨時來找我。”
江艽拱手回應道:“令儀兄言重了,此乃在下之榮幸,更何況,我們都是為了找到箏兒而已,有些事情就該做的大些,別說花錢了,就算堵上我的姓名,我也......”
許令儀盯著他看了許久,緩緩問道:“......你覺得這樣值得嗎?”
江艽:“自然值得,至于到底哪里值得,這個我也不知,但求問心無愧吧?!?p> 之后許令儀便告辭回去了,霍義行被一位中原商人認出,于是他便繼續(xù)陪著人家豪飲去了,江艽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緩步走到文清禾身側,看著她。
半空里晦明交錯的煙花映在文清禾臉上,使得她的臉也明滅不定,這樣看著看著,江艽忽然覺得這姑娘,其實與箏兒一點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