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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不屈歲月

第五章 媽,俺頭上好像長了個包

母親的不屈歲月 婧穎雙華 2124 2019-09-14 08:00:00

  直至第二天早上,美玲才醒過來,她拿起那件破成布絮的破棉襖開始縫,但一直縫不好。一連好幾日,她始終渾渾噩噩的,沒有半點精神,也不說話,經(jīng)常拿著棉襖發(fā)呆,即使美娟來看她好幾次,她也經(jīng)常魂不守舍。直到有一天,那位和藹的女老師突然造訪,讓她的世界撒入一點陽光,不再黑暗。

  “這是孔美玲家嗎?”家里的人不在家都各忙各的去了,只有美玲因沒有棉襖避寒躺在炕上,屋外大門被鎖上了。美玲楞了一下沒有動,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繼續(xù)低頭縫那堆破爛?!罢垎栠@是孔美玲家嗎?”女老師站在門外,聲音被凍得發(fā)抖?!笆牵?,老師是您嗎?您往窗戶這邊走,俺在炕上,門是鎖了嗎?”美玲突然回過神來,老師的遠(yuǎn)道而來讓她很激動,但同時她又對不能請老師到屋里喝口熱水而深表歉意。女老師來到窗戶跟前,“美玲,你這幾天怎么沒有去學(xué)校???”,“俺,俺沒有衣服穿,俺得縫衣服”美玲想起那天挨打覺得有點羞恥,“老師有幾件衣服送你”,“不,不用了,謝謝老師,俺家里活很多,俺沒時間去”,“那好吧,美玲,你不要放棄,雖然讀不了書,但你還是有機(jī)會出大山的,外面的世界會更加吸引你的,那老師就先走了,這些衣服老師已經(jīng)帶來了,就先放到門口”女老師覺得可惜,她知道大山里同美玲一樣的女孩子很難有機(jī)會上學(xué),美玲那天沒有來上學(xué),她問了虎兒才知道美玲因上學(xué)被父親打了一頓,她沒想過來勸說美玲父母,因為她知道她無法改變大山里人們落后的思想,她只想來安慰美玲,安慰這個年幼卻堅韌的女孩子。

  美玲應(yīng)了女老師一聲,便不說話了,她孤獨的爬在炕上,將縫了好幾天都沒縫好的破棉襖丟在一邊,捂著臉傷心的哭了。這是她這幾天第一次哭出聲,她不知道女老師是懷著怎樣的心酸和失望離開的。老師突然的關(guān)心直擊她的內(nèi)心深處,讓她整個人放下防備開始變得柔軟,她怕多說一句自己心里的難受就會在老師面前暴露,要強(qiáng)的她覺得這很丟人,這很不能讓人容忍。黑漆漆的房屋里充滿了悲傷的味道,屋外面女老師留下的孤獨的包裹上積滿了雪,冥冥之中注定了,這是她和老師的最后一次談話。

  時間過得很快,開春了,雪慢慢化開了,大山也由白色漸漸冒出點新綠,去往美娟家的那條河也開始解凍流淌。美玲不再羨慕上學(xué)的虎兒,她每天撿柴,做飯,喂豬,到山上摘野菜并樂此不疲的穿梭于去往美娟家的那條河。生活似乎又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連孔愛軍都開始謀劃美玲上學(xué)的事情了,女兒一個冬天都沒同自己說一句話讓他心里窩火又憋屈,并不是他心狠,說到底都是世俗落后的潮流將他毒害了,然而這時美玲卻早已不想著上學(xué)了,她一心想快快長大,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不再像傀儡般活著。

  “媽,俺頭上好像長了個包,你看看”,“我看看,沒事,過兩天就好了”,孔美玲頭上的包在王秀芬看來連病都算不上,美玲自己也沒在意,因為這在山里確實沒有什么大驚小怪,然而就是這個包卻差點要了美玲的命,王秀芬的眼睛也因為美玲頭上的這個包徹底瞎了。

  隨著天氣的變暖,孔美玲頭上的包由小變大,化膿紅腫?!皨專翌^好疼”,“沒事,過幾天就好了”,“媽,我頭好像流血了”,王秀芬還是沒有在意美玲的話,“流血也是你扣得,別扣了,慢慢就好了”,正在做飯的她顧不上美玲,一個小包著實掀不起大浪。美玲天天郁郁寡歡,干活沒有力氣和精神,她在門墩上一坐就是一天,天天不是扣著頭就是抱著頭,在太陽的照射下,她都覺得自己快暈死過去了,她覺得死亡隨時都有可能到來。

  “玲兒坐這曬太陽呢?”美娟回娘家還沒進(jìn)門就看到自己小妹坐門口抱著頭發(fā)呆,“大姐,俺頭好痛”美玲有氣無力,臉色發(fā)白,“哪兒疼,給大姐看看”美娟說著就去扒美玲的頭。“媽,你快過來看看,玲兒的頭,頭……”美娟嚇的話都說不清了,正在做飯的王秀芬聽到美娟的喊聲扔下飯勺就往外跑,她順著美娟扒開的美玲頭發(fā)處望去,一片血肉模糊,那一塊似乎連肉都被抓沒了,現(xiàn)出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坑,血膿混為一體,還有黑色的結(jié)痂,許是好了又被抓破,破了又開始發(fā)膿。美玲的傷口很駭人,嚇的王秀芬傻愣著不知所措,美娟帶著哭聲喊“媽,發(fā)什么楞啊,快送診所啊”診所很遠(yuǎn),美娟顧不了母親王秀芬的反應(yīng),背起昏昏沉沉的美玲就往診所跑。她身材瘦小,實在跑不動了,王秀芬推著一個架子車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她跟前,“快放車子上”美娟將美玲放到車上,又自己拉著車子,王秀芬在后面推車。一路磕磕絆絆不知過了多久,她們來到診所。

  “醫(yī)生,救救我小妹,她的頭上有傷”犧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而保下來的小妹美娟不希望有任何閃失,一滴痛苦的眼淚順著她滿是皺紋的臉留下來,她白的頭發(fā)不知什么時候比自己母親的還多,她疲憊的哀求著。醫(yī)生趕緊扒開美玲的頭發(fā)去瞧傷勢,這樣的傷,他沒見過,他這小診所也就治個感冒啥的還行,這傷可是在頭上啊,他不敢動也沒有把握,“這么重的傷,得去大醫(yī)院啊”,“去大醫(yī)院,去大醫(yī)院……”王秀芬念叨著,別說去大醫(yī)院,就是去大醫(yī)院的路費(fèi)都沒有啊,“醫(yī)生,頭疼粉有嗎?給我拿兩包,娟兒,咱們回家”,“小妹怎么辦?不治了?”,“回去再說”。醫(yī)生將頭疼粉交給王秀芬,王秀芬顫抖的從口袋里掏出兩毛錢交給醫(yī)生,看美娟不動,她自己拉著車子欲往回走。美娟無法,她搶過拉車的繩子,她理解自己的母親,她能怎樣,女人的命運(yùn)在封建的家族里本就是悲劇,她們?nèi)跣〉娜缤浵?,反抗不了,也結(jié)束不了,只得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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