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盞茶功夫后,密艙里的人還沒出來,船卻緩緩停了下來。
怎么了?
顏玉走到前頭去看,原來是遇到關卡檢查。
幾十艘過江的船都被攔下來擠成一團,從高處俯瞰,就像一鍋煮爛的粥。
這時候是正午,差不多就到太陽最烈的時候,就連江上微弱的水氣都無法驅(qū)逐那份燥熱。
那些趁著押頭們在密艙里謀劃什么的賭錢小兵們被顏玉一嚇也沒了興致,現(xiàn)在都一窩蜂出來各自原位站好。抬頭看見那唬人的日頭都忍不住罵咧兩句。
船行得越慢,人心就越是浮動。這下連看起來老老實實的船長都按奈不住了,支一條小船,想找到這攔關的人,出示軍令,表明身份,讓他們快些放行。
這可不就是以權謀私嘛。
本以為他會很快回來,但船上的人等了半天也沒見船長的影,不會被拉去喝酒了吧?不可能,能當上船長的人能分不清輕重緩急?
這下怎么辦?能做決定的人都在密艙里開會,唯一的船長又沒了蹤影,小兵們一下子就亂了,不知不覺把目光放到顏玉身上。
顏玉嘆了一口氣,道,“我去看看?!?p> 于是她就坐了另一條小船往船長離開的方向?qū)とァ?p> 這些擠在一起的船有大有小,彼此之間隔有或?qū)捇蛘目p隙,顏玉撐著小船靈活地從縫隙中穿過,不大一會就到了關臺。
問清顏玉的來意,把關的人一愣,說是沒有這樣一個人來過。
顏玉皺眉,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想起在船上的書生。
正這樣想著,按原路返回。顏玉卻發(fā)現(xiàn)原本能通過的縫隙被堵上了。這里左右都是大船,水域狹窄,根本沒辦法掉頭,也就是說她被困住了。
現(xiàn)在要想離開,要么是讓旁邊兩條大船移一移,要么是棄船。
她心里有不好的預感,恐怕要發(fā)生點什么,就想著快些回去。
“哎,”顏玉沖著其中一艘尚有活動空間的船喊,“有人嗎?”
那艘船很大,可以跟他們坐來的船相比較。船身是通紅的,看起來既奢華又惹眼。
顏玉瞪著眼睛等了許久,也沒見個人影。難不成這是空船?不可能!如此反常,想到失蹤的船長,她覺得這艘船一點有問題。
她功夫不怎么樣,輕功卻是一等一的好,畢竟逃命才是最重要的。
就那么兩下子,顏玉輕輕松松翻了上去,但還沒來得及穩(wěn)住身,她就呆了。甲板上黑壓壓站了上百人。
“抓住她?!辈恢滥睦镯懫鹨坏缆曇?,立馬有人堵了她的后路。
這下顏玉還沒反應過來就是真傻了,他們這是挖好陷阱等著自己往里跳呢!
行了,看這陣勢,她是插翅也難逃了。唯一慶幸的是,這伙人的目標并不是她,如果沒猜錯,應該是楊大叔押送的物資。
很快他們就證實了她的猜想。被五花大綁的顏玉見到了同樣被五花大綁的船長。
船長見到他馬上嗚嗚了幾聲,很有看到親人的激動之情。
顏玉翻了一個白眼,默默挪地離他遠點。
另一邊,密艙的門開了,除了楊大叔楊天均已及另外兩個上了年紀的人竟然還有兩人。正是一大清早不見身影的白面書生,以及另一個肅立在他身后的年輕人??礃幼邮撬氖窒隆?p> 一見他們出來,心焦的小兵就立刻匯報了船長和顏玉失蹤的消息。
楊長均下意識地就向那個白面書生看去,面色復雜。他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這個人竟然在他們的船上,但更讓他震驚的還是他的身份。
楊大漢皺起眉頭,低吟道,“看來他們要動手了。”
書生搖搖扇子,不在意地一笑,“按計劃行事吧?!?p> “是將軍?!?p> ……
這是一間不大的小屋,裝潢倒不差。顏玉歪在一邊,吐出塞在嘴里的破布,看起來破為嫌棄。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
要說起來幕后之人也是很讓人好奇阿,開這么一艘豪華巨輪來打劫?
“兩位大哥。”顏玉喊了一聲。
原本懨懨欲睡的兩個守兵一激靈,瞪她一眼?!俺呈裁闯?!”慢慢的一人回味出不對,“你、你什么時候把布吐出來了!真是一點都不安分!”罵罵咧咧說著就走過來要重新給她堵上。
待他彎腰,顏玉笑了一下,一偏頭,黑長的秀發(fā)甩到他臉上,小兵眼一瞇,緩緩倒在顏玉身上。
“耍流氓啊!耍流氓!”顏玉慘叫一聲,感覺被嚇得不輕。
另一個守兵一愣,氣呼呼地過來揪起他的領子,要是被主子知道他們作風不正,可少不了一頓板子!
“老三!你干……”沒想到他輕輕一提,老三就被揪了起來,只是腦袋一卻是軟軟地垂著。
“你干了什么!”那個守兵瞠目結舌。
顏玉無辜道,“我也不知道啊,小女子還以為他要圖謀不軌呢,可嚇壞人了。”
這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了,根本讓人瞧不出什么門道,況且,她的手分明還好好地綁著。
也是,畢竟誰能想到會有人在自己的頭發(fā)動心思。但這對于一代偽醫(yī)圣,顯然是常事。她的發(fā)尾是用特殊藥水浸過的,也算是防身的一大密器。
“他不會是突發(fā)什么疾病了吧。這位小哥還是趕緊給他找個大夫看看吧,不然恐怕有性命之憂?!?p> 守兵看起來也是慌了手腳,老三是他過命的兄弟,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趕緊跑出去找人去了。
顏玉啐了一下,三兩下解開綁在身上的繩子,就向門外去。地上的人不過是暫時昏過去罷了。
船長見她要拋下自己忙嗚嗚咽聲。
顏玉回頭朝他笑了一下,“放心,我很快就回來救你?!?p> 一轉眸,眼中閃過冷色,是不是自己太久不活動,都沒人把她當回事了,一個個的都欺負到她頭上來!真當自己是個好相與的?!
書生回到顏玉的廂房,看見擱在臺上的糕點,就順手捻起一個放入口中,看來九嬸的手藝還是一樣沒長進。
“主子?!蹦莻€和他一同出現(xiàn)在密艙的年輕男人站在他身后。
顏玉已經(jīng)被失蹤了,他們倒是不用再避著誰。
“他們被秋無雙抓了。需不需要屬下去……”
“不用?!睍驍嗨?,唇邊染笑,“那鬼丫頭可不好惹。也不知道是誰吃虧?!?p> “那我們的動作?”
“先緩緩吧?!?p> 那邊,一陣風過,紅船一百多人就像沒了骨頭一樣莫名其妙地栽了一地。
顏玉瞇著眼睛,拍了拍手。這次下的分量大了些,沒有一天半日,這些人別想起來。
幾個跳躍,她翻進了一戶窗子。一個黑影閃過,一只大手猝不及防抓住了她的肩膀。
秋無雙從簾后走出來,冷冷地道,“沒想到這位女俠倒是好手段!”她精心準備的禮物就這樣被人給毀了!
顏玉一愣,怎么是個姑娘。
“你為什么壞我的事?”秋無雙語氣實在不善。
顏玉倒是笑了,“你抓了我,還要怪我壞你的事?你倒說說我壞了你什么事?!?p> 秋無雙從小是被慣大的,倒從來沒見過那么牙尖嘴利的女子,瞪著一雙大眼睛,喝道,“我這一船的人都被你放倒了,我還怎么辦事!”
“你要辦什么事?是劫貨么?”
“要你管!”
“哦,反正現(xiàn)在你也辦不成了。”顏玉不在意地拂了拂長發(fā),一股幽香在不閣間里彌漫。
身后鉗制她的人應聲倒下。
“你、你干了什么!”秋無雙不過是一個半大的孩子,此時見到最歷害的影衛(wèi)也無緣無故倒了下去不禁心里一慌。
“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要干什么事了吧?”顏玉順勢往旁邊的榻子一靠,擺出一個極為愜意的姿勢。
秋無雙涼哼一聲,“你知道我是誰嗎?敢威脅我!”
顏玉呵呵笑道,“那關閻羅王的事,你去跟小鬼說去吧,我可不關心?!?p> “我是秋無雙!我爹是秋王爺!你敢動我,我爹不會放過你的!”
一個黃毛丫頭也敢拿身份壓她,顏玉感覺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
秋無雙見到她臉上毫不掩飾的諷笑,恐懼又多了一分。
“你是誰!別裝模作樣的!”難不成還能比自己這個郡主大了去。
顏玉揚起眉,極自然的搬出自己的名號,一字一字道,“天下第一神醫(yī)?!?p> 秋無雙,“……”好像沒有聽過這個名號。
“我可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你最好老實交代?!鳖佊窦氶L的手指一下一下點在旁邊的幾案上,看上去破為不耐。
秋無雙咬咬牙,吞吞吐吐道,“我才不稀罕什么貨,本小姐要劫人?!?p> 劫人?
顏玉指尖一頓,“劫誰?”
“公子紅?!鼻餆o雙小聲嚶嚶。
哈?那是誰?
顏玉肯定的搖頭,“我們船上沒有這個人?!?p> 秋無雙一聽,不滿道,“他肯定在,那個老奸巨猾的家伙是不是和你一伙的?!彼行判淖约旱那閳蟛粫鲥e。
這個秋無雙身份不低,那么那個公子紅肯定也不是白身,但他們船上有這個人嗎?顏玉完全沒有印象。
正兩人僵持時,簾后又動了動,渾身濕透的天醫(yī)被一個丫頭從簾后丟出來,看起來好不狼狽。
“師傅……”天醫(yī)趴在地上可憐巴巴的望著她。
顏玉捂住臉,真想說自己不認識這貨。太丟臉了。
“你怎么在這!”
天醫(yī)撇撇嘴,“你不是失蹤了嘛,我怕你出事,就過來找你。”
“游過來的?”
天醫(yī)悶哼一聲,沒臉告訴她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他剛想動,就被秋無雙的丫頭抵上短劍。
顏玉望望天,頗為無奈,“那我們那一人換一人吧,我用你要的公子紅換他?!碑吘顾蚕胫浪^在他們船上的公子紅是誰。
秋無雙有了人質(zhì)很快又恢復倨傲,“我怎么相信你說的?”
“除了相信我,你還有別的選擇嗎?查關也快完了?!?p> “行吧。”雖然不爽顏玉的態(tài)度,但想到目的,秋無雙還是退了一步。
“你說說他長什么樣。”畢竟她可不認識什么公子紅。
秋無雙想也不想就道,“他一定是一身紅袍,眼睛窄窄長長,一臉奸詐相,細細高高,渾身無骨,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模樣。若只用二字形容,便是妖孽?!?p> 顏玉,“……”這特征的確是很明顯,但她確實是沒見過?。?p> “你和他有仇?”
秋無雙咬咬牙,一張小臉扭曲起來,看起來一點也不可愛,“我一定要親手扒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