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羅家的姑娘個個都是好樣的。”
采同嗤一聲,偏過頭去。
羅蘭微微一笑,不同她計較。
其他姑娘看著她,臉上僵硬地保持笑容,眼睛里卻藏不住羨慕、嫉妒和別的什么東西。
羅雪見一向不顯山露水的她這次如此招人眼目,很是驚訝,同時心中也莫名地生氣一股郁氣,羅家為人津津樂道的姑娘向來以她為主,但如今……她目光不自主往羅蘭看去,袖下的手慢慢收緊。
羅雪目光陰郁,一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蘇輕瑯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頓時慌亂起來,感覺心中所想皆被她窺探到,正想掩蓋似地笑一下,她卻已經(jīng)收回眼神,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喝手中那杯香茶。
很快,太皇后又招呼她們轉(zhuǎn)陣后花園,聽說那里是無牙最全的花庫,無一株不珍貴,無一朵不嬌美。
羅雪一面走一面想,原來太皇后愛花的傳聞竟是真的。這番話她只是在心里想想,但羅月卻是嘀咕出了聲。
羅蘭淡淡道,“不是?!?p> “不是什么?”
真正愛花的不是太皇后。羅蘭只笑一下,沒有回答她。
真正開始走入花廊,映入眼簾的便是成片成片繁盛的醉金霞,黃澄粉紫碧的五彩交織,看起來就像一卷美輪美奐的錦繡?;ㄏ闱宓瓍s悠長,就像一壺上好的桃花釀,讓人回味無窮。
這樣艷麗的視覺沖擊,實在是給這些姑娘們巨大的震撼之感。
越深入,所見的景致俞奇美,各種各樣的花獨展風(fēng)姿,又相互映襯,實在美不勝收,讓人目不暇接。
得到太皇后自由賞玩的話后,羅月馬上如放飛的蝴蝶,湊到最近的一處花圃。
“姐姐們,你們瞧瞧這是什么花?”
蘇輕瑯從開始到現(xiàn)在一直和她們形影不離,聞聲便走近。
花色天藍(lán),一株只開一朵,一朵卻由數(shù)百片花瓣組合而成,花蕊微微透出粉色,看起來竟有一種端莊的貴氣。
“是鱗藍(lán)夢,真奇怪,我們這無牙也會有,不是這樣南方才能開?”
無牙地理位置偏北氣候陰冷,鱗藍(lán)夢喜暖怕干,是以多長在南方的道陌。
羅蘭看見這個花圃周圍有一圈水巢,便開口,“我想它之所以能長在這里是因為每日早中晚皆有人往這巢中灌熱水,以維持它所需水分和溫度?!?p> 蘇輕瑯了然地點點頭,“蘭姐姐果然見多識廣,非我們這些知識淺薄的人所能比?!?p> 羅雪臉白了一下,抿著嘴唇不說話,她甚至和羅月一樣不知道這是什么花,這種羞恥感讓人無地自容。
羅蘭淡淡看她一眼,“我只是恰巧聽別人說過罷了?!?p> 幾人各帶心事的逛了一圈,便有宮人說太皇后喚她們往花廳去。
花廳,太皇后坐在特制的軟椅上笑意盈盈,“姑娘們可喜歡這些花,若是有看得上的盡管挑去?!?p> 她們連聲迭不敢奪太皇后之愛。
羅蘭心里嗤笑,拿回去又有什么用反正也養(yǎng)不活,真當(dāng)人人皆有她那般厲害的花匠?就算有也沒有那般財力如此消耗。
“你們這些孩子真是太客氣了,既然你們都不好意思開口那便由我尋個由頭吧。”她和藹地笑笑,目光掃過少女們的臉龐?!罢l能在這花園中找出你認(rèn)為最珍貴的東西,就有獎?!?p> 羅蘭低下頭,心里默念三。這是第三個考驗了。如果說第一次考的是儀態(tài)規(guī)矩,第二次考的是細(xì)致品味,那這第三次考的大概就是格局了。
“什么都可以嗎?”一個穿淀青色衣服的女孩忍不住開口,眼里滿是興奮。
太皇后點頭,“什么都可以,只要是這花園中物。時間半柱香。”
見姑娘們?nèi)齼蓛缮㈤_,羅蘭也沒有什么興致,而是趁無人注意,離開人群嚷嚷處,尋個僻靜的地方坐著,閉目養(yǎng)神。
她身后正是一片開滿芙蕖的水塘。恍惚中,她竟?jié)u漸睡了過去,在夢里,她看見了娘親、爹爹、弟弟,哥哥,他們在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朝她笑,她拼命地喊他們,他們卻聽不見,反而往更遠(yuǎn)的方向去,她心中一急,拔腿就要追上去,卻不料橫空一把劍朝她心口刺來,羅蘭大驚,往后一跌……
“啊~”
她驚呼出聲,從夢中驚嚇,兀然睜開眼睛,眼看就要沒入水塘中,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胳膊,往上一拽,整個人臨空翻起,回到地面。
羅蘭心如鼓擂般劇跳,但一看到這手里主人時,心跳卻瞬間停滯。
平王——繆休。
曾經(jīng)與她共處一夜,性命相托的大神,那時她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他也未必看得清她的臉。
現(xiàn)在,裝作不認(rèn)識才是最好保全自己的方法。
羅蘭從他手中掙出來,退后兩步,“多謝公子救命之恩?!闭f完頭也不回地要反回去。
見她神情慌張,竟似要故意撇干凈,繆休想,真是跟狐貍一樣,兀然就起了戲弄之心,“姑娘,我們是不是見過?”
羅蘭腳步不受控制的一頓,“沒有,公子怕是看花眼了?!?p> 繆休淡淡哦一聲,涼薄的唇角揚起,看她落荒而逃。
半柱香時間到,羅蘭攏攏散亂的發(fā)絲,拍拍臉頰,恢復(fù)一貫的淡漠,走進(jìn)花廳,站在眾人身后。
最先獻(xiàn)寶的是張家的姑娘,也就是張琳琳的堂姐,張珊珊。
她手中捧著的是一支從自己鬢發(fā)中取下的簪子,臉上盡是得色,“這是南海的紫簪,全天下不超過三支,便是黃金百兩也難得?!?p> 張家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商賈之家,身上所帶,必然貴重?zé)o比,其他普通之物如何能比?
采同公主漫不經(jīng)心地拔出發(fā)間的七彩玲瓏簪,在手中把玩,看向張家小姐,“也不知道我這簪子和你的相比,如何?”
張珊珊臉一白,沒想到采同這般不給面子,她的雖貴卻與采同獨一無二的七彩玲瓏簪無法相比,只得如咽著蒼蠅般道,“自然是公主的更珍貴?!?p> 采同冷哼一聲,讓侍女插回發(fā)間,在她面前搬弄這些,活該。
太皇后嗔怪地看采同一眼,“無妨,只要是你們心中認(rèn)為珍重的便好,用不著與旁人比。”
這下那些姑娘們才松了一口氣,不然有公主這一遭在前,誰還敢拿東西出來丟人現(xiàn)眼。
很快各種價值不菲的珠寶金玉紛紛被姑娘們拿出來,羅月想了想,捧出一盆嬌艷艷的云春花。
“這是?”太皇后不解。
羅月羞澀一笑,“我母親最鐘愛這種花,但由于太過稀有,一直尋不到種子?!?p> 太皇后哈哈大笑,“如此倒是孝心可嘉,我便把它贈你罷?!?p> 說完又轉(zhuǎn)頭看向羅雪和蘇輕瑯,“你二人兩手空空,不知道你們以為最珍重的是什么?”
羅雪笑一下,“愚以為,世上最珍重的當(dāng)是水,水乃生命之源,古言曰,其千金難比。”
“好一個千金難比!珍重不以錢物,倒是難得。蘇姑娘又以為何?”
蘇輕瑯迎向太皇后的視線,“小女以為,這花廳中最珍重的當(dāng)是太皇后?!?p> 羅蘭眉心一挑,目光轉(zhuǎn)向她。
蘇輕瑯唇邊淡笑,一副渾然不知的模樣。
“何故?”太皇后雖還維持著溫笑,但里面的探究卻不不言而喻。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碧K輕瑯也不賣關(guān)子,張口說了一句民間俗語。
太皇后一聽,噗嗤笑起來,“你呀!倒是會取巧。賞!”這對一直待在皇宮的人聽來挺來倒是蠻新鮮。
羅蘭低頭看著腳尖,她分明聽出了別的意味,難道蘇輕瑯意所指的不是太皇后手中的權(quán)勢?
“可還有誰未言?”太皇后身邊的慶兒出聲問。
羅蘭終于從后面站了出來。
太皇后看顯然已經(jīng)記著她了,倒是對她的答案很好奇。
“臣女以為,是……自由?!?p> 隨著這一聲清音,太皇后臉色微變,羅蘭心中暗諷,在這金絲籠般的皇宮里,還有什么比自由更難得。從來就得不到的東西,才最令人向往,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