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楚陪歐陽語柔在城中走了幾家店鋪,有冶鐵的,有賣糧食的,還有賣木頭的……總之,與別的姑娘家逛街實在是不同。
歐陽語柔這半日與她走了快半個城,天色暗了下來,這才準備去酒樓歇歇腳,吃點東西墊肚子。歐陽語柔一進酒樓,只對小二說老樣子,小二便下去安排了。歐陽語柔挽著她上了樓上的包間坐下,這才又開口說話。
“冰公子,這家的酒叫美人醉,很是出名,嘗嘗吧?!睔W陽語柔眉飛色舞,想灌醉她的那點壞心思都寫在了臉上,慕楚心中只是覺得好笑。慕楚自懂事起便在花樓里混,酒喝的是真不少,邙城中的名號可是千杯不醉,喝酒便如同飲茶,定然不會著了歐陽語柔的道。
“恭敬不如從命?!蹦匠3种回灥臏睾停苁且?guī)矩地端坐在席上,等著酒菜上來。
等到酒菜上來,歐陽語柔便拼命灌她,一杯接一杯,一口菜也沒吃上。
喝了酒,歐陽語柔的臉紅撲撲的,說話時很明顯已經醉了,一直在慕楚耳邊嘰嘰喳喳,止都止不住。
“冰公子,你可有心儀的女子?”
“冰公子,你覺得椒城如何?”
“冰公子,你覺得我如何?”
慕楚喝不醉,只覺得歐陽語柔太聒噪,讓她有些不耐煩,回答得很是簡潔,可歐陽語柔喝醉了感覺不到慕楚不高興,于是說話也沒停下。直至歐陽語柔提到了歐陽羽,慕楚才有了些反應。
“我不是歐陽氏唯一的小姐,我們歐陽家大公子是歐陽正浩,我還有一個大姐,叫做歐陽羽,羽毛的羽。她是我們家這一輩,除了正浩哥哥之外,靈階最高的,而且她很美,是我們歐陽家最美的姑娘,她會帶我札風箏,幫我抓小靈獸,給我挽發(fā)……我修煉不勤,總被爹爹訓斥,她當初卻是爹爹最驕傲的。她是我們歐陽家最好的姑娘……不過我沒機會讓你和她見一面了……”歐陽語柔的情緒有些低落,慕楚頓了頓,拿了一張干凈的手帕遞給她,問她:“為何?”
歐陽語柔接過手帕,擦去了臉上的淚水,才繼續(xù)說著:“四年前,姐姐她去蒂壺的時候,認識了一位公子。那位公子,姐姐說他風度翩翩……總之姐姐把他夸得天花亂墜,我信她,姐姐從來都比我聰明。她說好,那必然是好的……”
慕楚拿著酒碗,喝了半碗,豎著耳朵聽故事,很是認真。她并不喜歡聽故事,但這個人的故事,她想聽。
“我們歐陽家的家訓向來對小輩不太拘束,喜歡就是喜歡了,情投意合便可……羽姐姐與他在蒂壺之時便私定終身,將自己全給了他……我見過那公子,對羽姐姐很是溫柔體貼,也對我承諾說會好好照顧羽姐姐……”歐陽語柔苦笑,迷迷糊糊又舉起半碗酒,一口氣給自己灌了下去。
“可,他一開始,就算計了姐姐。他從一開始就是故意接近羽姐姐……蘇家和歐陽家一向不和……他一定是被蘇家那幾位長老荼毒的,想要報復歐陽家……”歐陽語柔開始還是哽咽,這些話出口,哭得越來越大聲。
慕楚不禁皺了眉頭?!高@話聽起來,歐陽語柔是自己主觀猜測,并無真憑實據,卻一口咬定了蘇子嵐是故意報復……」
“……他和羽姐姐一起回了椒城,見了歐陽家的長老還有爹爹……長老們和爹爹知道他是蘇家的人,便不太客氣,他和爹爹吵起來,爹爹更不肯讓羽姐姐嫁給他了……他一氣之下扭頭就走,姐姐怎么可能不追……”歐陽語柔依舊自顧自的說著,“可是姐姐追上去,對他說,大不了不要這歐陽家了,他們二人私奔…他又不肯,說婚事自是要族中人認可祝福的,于是毅然決然地回了江城……”
慕楚低頭,理了理歐陽語柔說的話,覺得與先前從孟玄那里聽說的截然不同,也在斟酌著可信度。
“羽姐姐自他走后,夜夜飲酒,眼睛都快哭瞎了……過了快三個月,有一日,羽姐姐身子不適,請了醫(yī)師看,才知道她已有了身孕……聽哥哥說,羽姐姐在爹爹房里發(fā)了瘋似的砸東西,還給一個攔路的守兵用了‘碎尸萬段’……那一日,羽姐姐,在房里彈了一夜的琴……那是蘇子嵐教她的曲子……第二天我去她院里,便看見她抹了脖子……我第一次,見到那么多血……”歐陽語柔帶著哭腔,淚流滿面,妝都花了。“我恨蘇子嵐,恨所有蘇家人,就是她們害了羽姐姐??!再也沒有人教我彈琴教我札風箏了??!嗚嗚——”
慕楚聽完,竟突然覺得不是這樣,歐陽語柔的故事中,漏洞頗多。蘇子嵐走了近三個月,歐陽語柔才發(fā)現自己懷孕……這不可能??赡艿氖恰瓪W陽語柔夜夜飲酒,與那守兵有了一夜之歡,所以才對那守兵用了極刑……何況,歐陽非凡指不定對蘇子嵐說了什么難聽的話,才讓蘇子嵐如此氣憤。畢竟蘇家的弟子都很能克制,哪里是那么容易生氣的。
歐陽語柔徹底醉了,也哭累了,趴在桌上便不再起來,慕楚沒辦法,丟了塊兒金子付了賬,看著趴在桌上的歐陽語柔,思考了片刻,最后只能抱著歐陽語柔回了歐陽家的宅子。因為她們出來一直是用走的,也沒有安排馬車,好在此時天已經暗下來,街上已沒什么人,否則恐怕要引起騷動了。
回了宅子,她找下人引路,送歐陽語柔回了房間,將語柔放到床上,還吩咐下人給語柔沐浴更衣,在退出這間屋子之前,她瞥見屋中角落里掛著一張畫像。畫像上是一名女子,生得極嫵媚,身材窈窕,眉間一點朱砂……她猜測,那就是歐陽羽。
回了院子,她先去了藥房,把冰熙數落了一通,冰熙聽不清,還以為她是喝多了說胡話。
慕楚回房間躺下,閉上眼,卻沒睡。與歐陽語柔這一回,她對蘇子嵐竟是有些改觀了。
“這蘇子嵐恐怕是一個癡情人啊?!蹦匠肓讼霟熡陿堑幕僦菑埬?,與畫像中的歐陽羽竟然有七分像……只是多了些輕浮的味道?!澳翘K子夜到底是什么情況……孟玄的耳朵們實在是不太行啊?!毕氲竭@兒,慕楚又有些生氣了,沖著冰熙的屋子大聲又罵了兩句,換了衣服,回床上躺下去了。
冰熙正在藥房中煉藥,莫名其妙被慕楚罵了一通,只當她喝醉了,不與她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