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萬年？一個(gè)凡人活幾十萬年，這怎么可能？
“你一定不相信吧？一個(gè)凡人怎么可能活得了幾十萬年？”
她慢慢將袖子挽起，手腕上一塊拇指大小的傷疤赫然在目。
“以前，凡人的壽命，也跟你們神仙一樣長久……”
仔細(xì)一看，這塊疤，似乎像是干透的泥土一樣。
“這塊疤跟了我?guī)资f年，我做了幾十萬年的人，也在這人間飄蕩了幾十萬年，每隔二十年，我就得換身皮囊，遷往新的地方……”
我拼盡全力站了起來，扶著柱子，道：“你……你是…”
“對(duì)，我是女媧造出的第一批凡人，那時(shí)，她給我們的壽命很長，與天上的神仙是一樣的……”
我抱住柱子，心中十分恐懼，因?yàn)楫?dāng)時(shí)的第一批凡人不服于天族的管束，欲于天族反抗，將天捅了個(gè)大窟窿。
女媧大神便以天地之靈練就女媧之石，將天補(bǔ)了回去，而那批造反的凡人皆被處以灰飛煙滅之邢，自此，凡人的壽命便被縮短至百年。
她一陣邪笑：“很意外是不是？你是不是想問，當(dāng)時(shí)的凡人不是都被女媧殺了嗎？”
“你……為什么……”
“當(dāng)時(shí)若不是混沌魔君，我的臾父，說不定我真的會(huì)跟其他人一樣，灰飛煙滅，永不超生……”
“混沌魔君，那個(gè)魌臾……”
“沒錯(cuò)，他將我藏入袖中，逃過女媧那一場天邢，我才得以活下來……后來，他教我功夫，視我為親生女兒，將我放在人間，叫我等他，可我等來的，卻是天族傳來的喜訊，說是七夜尊主終將混沌魔君魌臾消滅……”
她看起來越發(fā)的可怕，眼中滿是戾氣。
“我本想報(bào)仇的，可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duì)手，我只有在這人間繼續(xù)飄蕩，直到我遇見云哥哥，我才知道，我的人生，原來可以變得這么有意義……”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道：“就是因?yàn)槟?，孟瑤，我守護(hù)了他三萬年，為什么創(chuàng)造他那一絲善良之魂的人，竟然是你?！?p> 我一陣驚愕，不可置信，她這是什么意思？
“你在胡說些什么？我創(chuàng)造他的善良之魂？”
她冷笑道：“也對(duì)，你這記憶怕是早就被抹去了…可他卻記得，心心念念三萬年，他非要找到你?！?p> 我甩開她的手，道：“你不要在這危言聳聽，你這個(gè)騙子，不就是最擅長騙術(shù)的嗎？連初遇都能演的那么像，你以為我會(huì)在信你？”
她冷冷道：“你可以不信我，我也沒準(zhǔn)備讓你相信?！?p> 她慢慢湊近我的耳朵，道：“不過只要你在我手里，就不怕他西冥不來乖乖的為云哥哥解印?！?p> 她將一顆白色的珠子放在桌上，一團(tuán)黑氣，兩人消失不見。
此時(shí)，蘇凝趕來赴約，只見涼亭空無一人：“瑤瑤？”怎么還沒來嗎？是來晚了，她已經(jīng)走了嗎？
片刻，她才注意到桌上那顆白色的珠子：“傳音珠？”
她輕輕捏碎，空中出現(xiàn)幾個(gè)大字：想見孟瑤，明日午時(shí)，荒山草屋，讓西冥獨(dú)身前來，否則就來替她收尸吧……
柳意歡將我?guī)У交纳讲菸荩逡荒槼林赜恿鈿g：“歡兒，到底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冷冷道：“娘，這些事你就不要再管了，等事情了結(jié)之后，我們就可以過幸福的生活了?！?p> “你說什么？”
她不再回應(yīng)，將我?guī)нM(jìn)房中。
流云正在房中獨(dú)坐，看起來面色蒼白，有些虛弱。
她將我扔在地上，道：“等著吧，你師父那么緊張你，一定會(huì)來救你的?！?p> 此時(shí)，流云聽到響動(dòng)睜開眼睛：“孟瑤，你來了……”
我此時(shí)體力似乎恢復(fù)了些，蜷縮在墻角，道：“你們到底想怎么樣…”
他慢慢站了起來，道：“你把我忘了，我可把你記得很清楚，若不是你，我本該不用一次次尋找新的宿主…”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眼含淚珠：“想知道嗎？”
柳意歡將他扶?。骸霸聘绺纭?p> 他輕聲道：“沒事，意歡，你先出去，我跟她有些話要說…”
“可是……”
“出去?！?p> 柳意歡戀戀不舍地出去，他突然走近我，道：“這三萬年，我受盡欺凌，被世人當(dāng)做怪物，我什么都忘了，可我唯一記得的，是你……”
我躲在墻角，顫抖著身軀，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不要怕，我……”他慢慢走近，我用僅能催動(dòng)的靈力設(shè)下一層結(jié)界，將自己牢牢保護(hù)在這狹小的墻角。
他冷笑道：“你知道嗎？我每交替更換宿主，便如萬箭穿心一般痛苦，直到二十年前，我總算能夠擁有一副屬于自己的身軀……可是，重生的不是現(xiàn)在的我，而是這個(gè)被你創(chuàng)造出來的另一個(gè)我……”
越理越亂了，雖然不知道他想說什么，但至少這結(jié)界還能護(hù)我一陣，我可不能出事，我若出事了，與我命脈相連的師父該怎么辦…
“你給我的這一絲善心，卻成為了我的阻礙，我被他壓住，直到那次你將我喚醒…我終于能夠控制這副身軀……”
原來，流云真的是流云，那日紅瞳初現(xiàn)，他就已經(jīng)變成祭淵了，是我把他放了出來，那我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呢？為什么他要說他是我創(chuàng)造的？
他緩緩坐下，道：“你現(xiàn)在一定有很多疑問…”他從懷中拿出一面鏡子，道：“這是往生鏡，拿著它，你全部都能記起來…”
往生鏡，這不是冥界丟失的東西嗎？沒想到被他偷了出來……
“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他緩緩道：“我知道你不信我，可你就一直不好奇，你五百歲之前的往事嗎？你的父親是誰，西冥為什么要收養(yǎng)你，你的身世又是如何？”
“你別想忽悠我，我是師父撿來的，我……”對(duì)啊，我是誰，他只說我是撿來的，那我到底是誰啊……
他將往生鏡放在床邊，道：“你若想通了，便看看，我先出去了……”
他將門關(guān)上后，我頓時(shí)松了一口氣，怎么說的越來越離譜了……
我將結(jié)界散去，小心翼翼拿起這面鏡子，沒想到還真是冥界丟失了三萬年的往生鏡，聽說，只要注入一滴血液，便能看到前塵往事。
我將信將疑咬破手指，只見往生鏡金光一閃，一些前塵零碎的畫面一點(diǎn)點(diǎn)拼湊，漸漸印入腦中……
我叫孟瑤，是黃泉之主孟詢唯一的女兒，是冥界選定的下一任孟婆，自小被父親逼著學(xué)習(xí)如何熬制孟婆湯。
五百歲那年第一次偷跑出黃泉，遇到了一位大哥哥，他送了我一朵緋紅色無葉的花，并帶我一觀三途河岸……
等我回到黃泉之時(shí)，恰逢祭淵欲逃往人間，爹爹被他一掌打成重傷，而那時(shí)，我的一滴眼淚將祭淵重創(chuàng)，生出了他所謂的善良之魂，爹爹臨死之前，將黃泉至寶月魂帶在我的身上，并將我托付給那位大哥哥，封印我體內(nèi)孟氏一族之力，抹去了我的記憶，從此，我便是冥王西冥坐下弟子…
那年，黃泉中曾與我要好的瓏玉改名孟玉，成為新一任的孟婆。
后來，師父昭告六界，孟玉乃孟詢之女，而我則是他無意間撿到的一只鳳凰…
腦中記憶一一浮現(xiàn)，所有忘或記得的往事都?xì)v歷在目。
我癱坐在地上，哭喊都沒了力氣：“爹爹……”
而他他讓我記起這一切的目的，是單純的只是想讓我記得，我的那滴眼淚創(chuàng)造了他？
不…不會(huì)那么簡單的……
我在地上癱坐一夜未眠，次日天光乍現(xiàn)，房門被輕輕推開，柳襄端著飯菜走了進(jìn)來，見我癱坐在地上，將我扶起。
“孟姑娘，你這是怎么了？”
我冷冷道：“怎么了？你們將我抓來要挾我?guī)煾福€要問我怎么了，可笑嗎？”
柳襄緩緩坐下，道：“孟姑娘，對(duì)不起。”
我有些驚，這句對(duì)不起，居然是從這個(gè)不可一世的柳襄口中說出來……
片刻，她輕聲道：“我也是受人所控，不得不為，以前我的歡兒不是這樣的，她天真善良，走路時(shí)連一只螞蟻都舍不得踩死，她十分孝順，有一塊肉從來都舍不得自己吃……”
“你說的不可笑嗎？難道你不知道柳意歡是幾十萬年前的人嗎？”
她愣了愣，道：“你說什么？”
“看來你真的不知道，你若跟她不是一伙的，那你的女兒或許早就被扒下皮囊為她所用了，現(xiàn)在這個(gè)柳意歡，根本就不是她自己?！?p> 此時(shí)，門外傳來柳意歡的聲音：“住口??！”
柳襄雙眼含淚，抓住柳意歡的胳膊，道：“歡兒，她說的是真的嗎？”
柳意歡道：“我……”
“歡兒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你是我女兒嗎？”
柳意歡眼中閃過淚花：“不是?！?p> 柳襄一臉不可置信，道：“歡兒，你是不是被那個(gè)人控制了？你告訴娘，娘拼了命……”
沒等她說完，柳意歡大聲回道：“我不是你的女兒，你的女兒早在十年前就被我扒皮抽筋了?！?p> 柳襄一臉絕望，沉默了許久。
柳意歡似乎強(qiáng)忍住了淚水，道：“你陪伴我八年，我可以尊重你，但我不想再演了，你還記得嗎？八年前，你本引以為傲的乖女兒突然性情大變，第一次走上偷竊之路，那天，她偷來一只雞，被村里人打得半死……”
柳襄無力癱坐在床上，不發(fā)一言。
“那是我剛剛換上她的皮囊，施展不出任何的法力，只能任由他們一頓毒打，回來的時(shí)候，是你日夜不休照顧了我三天三夜……”
柳意歡雙眼含淚，道：“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人間的溫暖，那一刻我就決定，把您當(dāng)做親生母親，卻又后悔奪走了您唯一的女兒……”
柳襄雙眼流過兩行淚水，道：“那這個(gè)流云……”
“我和他認(rèn)識(shí)了三萬年，靈丹之事是我設(shè)計(jì)的，什么無解的毒也是我自己下的，本來是想能騙過西冥，沒想到……”
我冷冷道：“沒想到你沒騙過我?guī)煾福瑓s把柳襄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還讓她傻傻以為，是有人控制了你，為了救你不惜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她隨手幻化一柄長劍指著我的喉嚨，道：“你住口！！”
“難道不是嗎？她身上的鱗片也是你弄出來的吧？據(jù)我所知，能夠讓一個(gè)凡人生出鱗片，須得鮫人之血，因?yàn)閹煾禌]有感應(yīng)到她身上無量海的氣息，所以，是普通的鮫人血吧？”
柳襄道：“什么……我身上的鱗片，也是你……”
柳意歡終于止不住，淚水悄然滑落。
“我……娘……我……”
柳襄抓住她的胳膊，道：“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片刻，柳意歡道：“是……”
“你這一生，都是被我安排好的，是我封住你的命格，所以生死簿上沒有你的名字，而你的鱗片……”
她哽咽道：“那年，正逢盛夏，你懷孕即將生產(chǎn)，路遇一個(gè)婦人叫賣酸梅湯，你口渴難耐，買了一碗，當(dāng)時(shí)就喝下了……”
柳意歡拭去淚水，道：“那個(gè)婦人，就是我?！?p> 柳襄憶起往事，唏噓不已，道：“哈哈哈……我柳襄何德何能……值得你們費(fèi)這般心思？”
柳意歡道：“因?yàn)槟汩L了一張驀襄的臉，可惜，沒有無量海的鮫人之血，幾十年的心血，被西冥一下就識(shí)破了……”
柳襄拭去淚水，道：“那我女兒的尸骨呢？”
“為了能夠在這幅皮囊下自由生長，只有將骨肉食之?！?p> 柳襄道：“什么？你把我女兒吃了？??！”
“是?！彼蝗幌蛄骞蛳拢骸翱晌以谀愕纳磉叞四?，八年了，我早就把你當(dāng)成我的親娘了……”
柳襄冷笑道：“把我當(dāng)成你的親娘？呵，既然如此，你把我的女兒還給我……把我那個(gè)善良天真的女兒還給我……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