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暖,你在看什么?”
“沒什么,我們走吧。”
轉(zhuǎn)身之際,慕梔暖回眸,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正倚靠在窗邊沙發(fā)上認真看書的男孩。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也是坐在那個位置上,陽光從窗外傾瀉進來,橙黃的光打在他身上,猶如波光粼粼的湖面,很好看。他對外界的一切似乎都不大在意,只是認真地淪陷于書海,完全不同于她身邊那些男同學(xué)的浮躁,他給她的是一種歲月靜好的舊時代的感覺,在這如此輕率奔波的時代里尤其難得。
第二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街頭演唱,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那一次她站在人群后面,聽著他唱完一首溫柔,她承認自己被他的歌聲所打動了,從他的歌聲當中她猜測他一定是個溫柔且細膩的人。
第三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像一個不知歸處的人,時而啃著手中的饅頭,時而抬頭仰望天空。那一次她莫名對他生出一股強烈的好奇心,對他的身世感到好奇,對他的內(nèi)心世界感到好奇,對他的漂泊感到好奇。
后來,她終于鼓起勇氣上前點了一首溫柔,她以為他會不予理會,可是他并沒有,這讓她震驚之余也感受到了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四目相對之際,她捕捉到了他眼底的那抹冷冰冰的孤寂。他習(xí)慣低著頭不去看別人,她想,或許他是想要別人也不要去看他吧。她不懂為何一個男孩身上竟會有著那種像是在這世間活了幾十年的滄桑感,他眼中的那種孤獨,令她久久無法忘卻。
每當閉上眼睛,他那個眼神總會出現(xiàn)在腦海中。
孤獨的人心里藏著心事,害怕被看透。
“小莫,我想或許你會需要這個筆記?!?p> 莫白眼角稍抬,雙手接過小滿爺爺遞給他的一沓厚重的筆記,里面是這些年來他當老師所做的一些記錄和感受。
“謝謝你,小滿爺爺?!?p> “你前陣子說回家去看你父親,一切還好嗎?”
霎時,莫白的眼神變得黯淡。只是,下意識的悲傷很快便被他極好地掩飾了過去,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語氣平淡地說:“我爸爸他去世了。”
小滿爺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沒有再開口說話,此時或許沉默才是最有力道的陪伴吧。
晚上,莫白買了一些青菜,回到地下室。
這些年來,一個人獨自生活,什么都只能依靠自己,他從懵懵懂懂地不會用電飯煲,到如今的輕車熟路,太多的半知半解如今都逐漸變得習(xí)以為常。
經(jīng)歷了歲月,有些東西終在悄然發(fā)生了變化。
可能是那個胖胖警察與房東交代了些什么吧,房東對他很好,也很照顧他。有時候她在家里煲湯,也會給他送一些過來。在房東得知他沒上過學(xué),卻很喜歡學(xué)習(xí)之后,她把自己兒子學(xué)生時代的書都給他搬了過來,像是對待自己的兒子一樣,總是為他想得周到。
房東是一位五十歲的婦人,據(jù)說她老公是一名為人民服務(wù)的消防員,在一次救災(zāi)中不幸犧牲。她有一個兒子在外工作,一年大概也只回來看她兩三次。這些年來,她基本都是一個人生活,看到莫白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孩已經(jīng)被生活逼迫得到處謀生,她自己作為一個母親,對他的經(jīng)歷與命運時常感到心疼。
晚飯過后,他躺在搖椅上,那個小女孩的笑容不禁又出現(xiàn)在腦海中,她臉上那抹燦爛的笑容是他這一生都不會擁有的吧。
自懂事起,生活就像一個重擔,沉重地壓在他身上,有時候他喘不過氣來,可只要想到莫富貴一眼,他就會立馬有了干勁。如今他真的很怕,很怕哪一天自己真的被生活壓得死死的時候,他會不做任何反抗。
扣扣...
敲門聲響起,思緒瞬間飄了回來。
“莫白,這給你?!?p> “這是什么?”
“我家姑子從外地過來探望我,帶了些餅干和巧克力。我兒子不在家,我這些東西也不能吃,就怕高血糖,你拿著吃吧?!?p> “謝謝阿姨,對了這是上個月的房租。”
“說好了從上個月開始,房租你就交水電費就行,這個房間潮濕,也沒什么人會愿意住?!闭f完,房東阿姨把多出的五百塊錢退給莫白。
莫白低頭看著手里滾燙的五百塊錢,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當一個人被善意包圍時,他也會努力想要成為善人,哪怕他內(nèi)心曾帶著惡意。
這個世界,似乎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小滿爺爺,房東阿姨,胖胖警察和那個小女孩都讓他在這個冰冷的城市感受到了一絲絲的暖意,他被他們所散發(fā)出來的善意所深深地觸動到了。
原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那么自私的。
可老天總像是對他懷著深深的惡意般,每當他想要做出一些改變時,總會有那么一兩個理由,讓他不得不要接受生活給他的折磨。
這日,莫白如往日般去老地方演唱。
正當他把裝備整理好,開始翻歌單演唱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咚哢一聲,音響倒地。可始作俑者卻似乎還不滿意,甚至乎一腳踩在莫白的裝備上面。見狀,莫白氣憤地緊握著拳頭,沖過去朝明錚的下巴勾了一拳。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小乞丐長大了,竟敢打我打得那么用力,給我上!”明錚摸了摸嘴角流出的一絲血跡,眼神兇狠地瞪著莫白。
很快,莫白被他們緊緊摁到地上揍了一頓,路過的人看著這打架陣勢,無人敢插手,都是皺著眉頭,無情地有多遠便躲著多遠。
慕梔暖看見這個場景時,嚇得臉色煞白。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如此明目張膽地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負人,特別是看見莫白臉上流淌的鮮血時,她雙手顫抖著按了報警電話。
“你們給我住手!住手!”
“喲,哪來的不懂事小妹妹?趕緊滾!”
“你們不住手是吧,我已經(jīng)報警了,看你們有多大能耐?!?p> 幾個人聽到警察這兩個字眼時,面面相覷,他們幾天前才剛從警察局出來,可不想再進去了。
“你們幾個在做什么?”身后不遠處傳來一聲有力的呵斥,幾個小混混像是腳底抹了膠水似的,一動也不敢動。
“又是你們?”
“警官,都是他,是他叫我們過來打架的。”說著,幾個小混混默契地都指向了明錚。
“跟我回去?!苯o他們拷上手銬,警察走向正趴在地上無法動彈的莫白。
“你怎么樣了?”
莫白沉默不語。
“你一定要去醫(yī)院才行?!蹦綏d暖聲音哽咽地開口,隨后伸手抬了抬他的手臂,明明很害怕卻還是想要幫助他。
熟悉的身影和聲音,讓莫白瞬間慌了神,這個世界開始變得模糊,直至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