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從醫(yī)院回來后,莫白每天只做一件事,坐在門外的搖椅上仰望天空,一坐就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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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飛與時靜兒不放心他獨自一人在家,所以兩人一旦有空,便會往他家跑。再次去往醫(yī)院拿報告結果的那一天,天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像是帶著某一種征兆,與落在地面上,彈起,再次掉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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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結果出來了,確認是急性白血病”醫(yī)生將臉色帶著幾分凝重,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莫白,繼而開口;“必須馬上辦理入院手續(xù),進行化療藥物治療,先讓體內的白細胞達到完全的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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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醫(yī)師,那是不是只要做好化療,就可以了?”李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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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醫(yī)生將眼鏡取下,聲音深沉地開口:“這個我們需要觀察他是否會對治療方案中的藥物出現(xiàn)過敏情況,再者,急性的蔓延速度比慢性地要迅速許多,他現(xiàn)在這種情況,已經(jīng)到了算是嚴重的發(fā)展時期。當然,只做化療的話,生存期是比不上骨髓移植的,從根本上治療的話,我們需要觀察他化療期間的身體狀況去,再重新下定論。不過你們也可以放心,針對每一個患者,我們會針對患者本身的身體情況,做出一對一的方案的?!?p> ?
莫白在口袋里的雙手依舊緊握著,他可以感受的自己手上的出了一本冷汗,想要松開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似的不受控制似的,依舊蜷縮著。自從走進這個辦公室后,他的頭一直半垂著,額前的劉海微微擋住了一半的視線,一直沉默著,看不出一絲的憤怒與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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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馬上辦理入院手術”李飛紅著眼眶,深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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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治療的話,能活多久?”莫白帶著幾分平靜與淡漠的聲音突然響起,他緩緩抬頭,深邃的眼眸就像風平浪靜的海面,激不起任何的一絲的浪波,在黯淡的眼神中找不到任何的一點光。這不禁讓面前這個行醫(yī)二十多年的醫(yī)師一怔。在他從醫(yī)經(jīng)驗中,從來沒有見過哪一個患者在得知自己得了這種病后,還能保持冷靜。最讓人覺得可怕的是,他竟從面前這個不過才二十多歲的男孩的眼中,看到了無畏與無望。“正常來說存活期是三到六個月左右,如果嚴重的話可能不到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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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你說什么呢?怎么可以不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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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直接忽略了時靜兒的話,繼而問:“有沒有藥物可以讓我多活三年的?”三年,只要三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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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辦法給你一個肯定的答復。但是,按照你的病情來說,如果僅僅依賴藥物,很難熬得過三年”,聞言,莫白收回了視線,雖然他低著頭,可是時靜兒卻還是捕捉到了他嘴角的一抹苦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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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趕緊先辦理住院吧,我們不能再耽誤治療時間了”時靜兒轉身,對著李飛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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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辦公室出來后,莫白一直低頭沉默不語著,他坐在走廊冰冷的凳子上,看著時靜兒與李飛為了自己而在大廳內奔波,聽著大廳內來往的腳步聲與交談聲,明明一切近在咫尺,可是他卻覺得無比地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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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莫富貴生病的時候,一定會想起他吧。想他為什么還不回來看看自己,想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在十里的父親,想他為什么不能在自己孤獨無助的時候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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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整個身子蜷縮著,他是世界是那么那么地冰冷,仿佛置身于寒冰雪地中,一望無際的都是皚皚白雪,地面上結成的冰不斷冒起寒氣,就連天空也是無盡的白,一點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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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入目皆是一片的白,白色的墻,白色的床單和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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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你醒了?”見莫白睜開眼睛,李飛趕緊站起身來,叫來了身后的時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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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了?”莫白語氣平靜而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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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在走廊上暈倒了,你現(xiàn)在有沒有哪里覺得不舒服?”
聞言,莫白搖了搖頭,緩慢地動了動有些麻的右手,隨后用另一只手肘撐著病床,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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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一場夢,那該有多好啊??墒?,這冰冷的病房,無時時刻不在提醒著自己,夢醒了,一切真實而又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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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療要多少錢?”莫白突然問,讓面前的兩人不由得一怔。李飛笑道:“錢的事,你不用擔心”,話落,莫白神情嚴肅地看著李飛,每天微蹙;“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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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三十多萬,這只是大概,具體的視情況而定”李飛早就有意料莫白一定會問,倒也沒有想要隱瞞,畢竟這不可能瞞得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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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醫(yī)生給我開些藥吧,我不想在這醫(yī)院呆著”說著,莫白起身,拿過自己的鞋子,穿上。時靜兒著急地擋在他面前,以醫(yī)生嚴厲的口吻道:“不行,你一定要接受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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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視線停留在時靜兒身上一秒,繼而轉向李飛:“命是我的,我有權利決定要不要接受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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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對得起你死去的父親,對得起我的父親嗎?”李飛紅著眼眶一把將莫白拉到自己面前,難受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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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莫白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了一絲絲的動容,隨即嘴角泛起一抹自嘲:“那你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什么了?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地離開,在我決定要好好活下來的時候,它又給我什么了?白血病!是我不想要活嗎?是我沒有資格也不應該活!”話落,一滴滾燙的淚水滑過蒼白的臉,雙手緊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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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他比誰都要明白要活著是一件多么艱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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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生說了,只要按照他們的方式治療,就能活下來。這說明什么?說明老天還是給了你希望,你應該活下來”看著莫白難受的模樣,李飛眼淚也隨著落了下來。他與莫白的相識,是因為李尚銘這個中間樞紐,而他的相知,是因為他覺得這個男孩很值得。他沒有辦法看著莫白的生命,就此終結在二十多歲的年紀。命運對他實在太不公平了,為何他活著就那么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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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整理了一下情緒,恢復冷靜:“這種病,治療不是活著的保證。我上網(wǎng)查過了,很多人就是連化療這個過程都熬不過來。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蛟S依靠藥物,我能活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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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李飛一時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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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資格去逼著面前這個男孩去接受未知的化療,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去說服一個那么熱愛生命卻被生命辜負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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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的話,誰又會想要放棄自己的生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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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真的絕望,又怎么會如此淡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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