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涼提及大儒王符的名字,仍舊有許多人敬仰。
雖然如今,他已經(jīng)故去了二十余年。
他是安定郡人,因庶出的身份在鄉(xiāng)里受歧視。又不茍于俗和不求引薦而終生不仕,便憤而隱居著書,所作的書名為《潛夫論》。
不過王符個人的名聲很大,這部書卻不顯于當(dāng)世。因為他在書中從朝廷用人、行政、邊防等內(nèi)外都譏評得失。
華雄只身追兇為父母報仇的時候,得到的《務(wù)本》就是《潛夫論》其中的一個篇章。
當(dāng)他拿出來問蓋勛的時候,蓋勛認(rèn)出來了。但他對《潛夫論》涉獵不深,加上之前和華雄就初次謀面,就將這事也扔進(jìn)旮旯里。
如今想起來,卻是因為華雄提出想去結(jié)塢堡自守。
涼州多豪右。
但凡在涼州有名聲的人,都會聚攏鄉(xiāng)里和游俠兒,結(jié)塢堡而居。
一方面,是在邊陲之地抱團(tuán)取暖,為了彼此都能順利生存下去。另一方面,則是出于想得到個進(jìn)身之階的心思。
在大漢朝想出仕,最好的辦法是積攢名望,等官府來征辟。
而在邊地想出仕,除了有名望之外還得有實力。要變成豪強之家,得有錢糧養(yǎng)得起部曲,能讓官府覺得拉進(jìn)來,可以為地方維護(hù)治安和抵御外敵。
蓋勛家中世代兩千石,本來就是家大業(yè)大的豪族。
從此次饑荒中,他拿出家中存糧讓上千饑民活下來,財力物力就可見一斑了。
是故,他也一下子就明白了華雄想乘勢而起的心思。
他覺得這樣的心思并沒有錯。
誰不想努力往上爬呢?誰又想一輩子都碌碌無為呢?
相反,他想推華雄一把。
看在他放棄在朝廷平叛大軍的晉身機會,跑回來繼續(xù)聽命于自己;也看在華雄此人本心不壞的份上。
雖然這個豎子奸猾、無恥、狡詐、腹黑、剛戾......
咳咳!
反正就是做人還行,行事手段就,嗯,就不多說了。
他提及《潛夫論》,就是想讓華雄多積累點優(yōu)勢。畢竟詩書傳家,才是在大漢朝成為世代簪纓的根本。
“狩元,你聽說過郡內(nèi)的名士閻敬修嗎?”
蓋勛笑著對華雄說,“他對《潛夫論》涉獵頗深,也收集全套的書籍?!?p> 閻敬修?
閻忠?
【注:閻忠的表字查不到,杜撰了個,取自《說文解字》:“忠,敬也,盡心曰忠?!薄?p> 華雄眉毛一挑,臉上也露出笑容來。
他當(dāng)然聽過這個人,還從另一時空知道這位名士,曾經(jīng)慫恿皇甫嵩南面稱制。
嗯,就是謀逆!
“回太守,雄聽說過閻先生的名聲?!?p> 華雄恭恭敬敬的開口,頓了下,又加了一句,“不過雄出身微末,卻是沒有機會見過閻先生的容顏?!?p> “哈哈哈......”
蓋勛笑著擺了擺手,示意華雄不要玩裝可憐的小心思,“敬修雖然是漢陽人,但一直有官職在身,不在郡內(nèi)。今年倒是不知為何回來隱居了。嗯,我與他有些交情,作書一封讓你帶過去,他應(yīng)該會讓你抄錄《潛夫論》。不過,狩元啊,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去爭取的,自當(dāng)勉之?!?p> 額......
最后這句話是:我就只能幫你到這里了的意思?
咳咳!
是讓我好好把握住機會,看能不能拜閻忠為師嗎?
華雄心中大喜,臉上也猶如繁華般盛開。立刻起身行禮拜謝,“多謝太守提攜之恩,雄沒齒不忘!”
他心里是明白的。
出身于黔首百姓的自己,以后就算有成就了,也會被人以家世取人稱之為“邊陲鄙夫”!
師從夏育,也不過多了“老兵革”的稱呼。但若是能拜閻忠為師,就可以接受經(jīng)書教導(dǎo),變成一名士人。
躋身進(jìn)入大漢朝廷的官宦團(tuán)體中。
而蓋勛就是給了他一塊敲門磚,讓他自己努力去撬開門第之間。
無論成不成,這種提攜的恩情,都應(yīng)該銘記于心。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p> 蓋勛也起身扶起華雄,“此事成不成,在于你自己努力,我不過是修書一封而已?!?p> 說完,也不再廢話,揮毫舞墨一番將手書交給華雄后,便結(jié)束此次會面。
不過華雄出了太守以后,卻沒有著急著去閻忠隱居的地方。而是拉著護(hù)衛(wèi)太守府的兵卒們,問起了王達(dá)在哪里。
去拜訪名士閻忠這種好事,怎么能少了總角之交呢?
不料兵卒們卻告訴他,王達(dá)早在兩個月前被蓋勛放去上邽縣當(dāng)小吏了。
嗯,王達(dá)身子骨不夠強壯,華雄外出拼命的時候從來不帶上他,蓋勛收了當(dāng)小吏后也一直讓他處理文書之事。
如今能扔去縣城里,看來是覺得王達(dá)做得還不錯,可以放出去熬資歷了。
算了,反正蓋勛說閻忠是西縣人士,如今在射虎谷一帶隱居,和上卦縣離得不遠(yuǎn)。到時候去拜訪的時候,先去找王達(dá)便是。
心里這么想著,華雄將此事先按下,縱馬往騎兵曲的營地而去。
和他有過命交情的杜軍候,也好久未見了。
剛好,張繡送給他的兩個酒囊一直都沒有動過,干脆就拿去便宜這個老兵痞子吧。
杜軍候?qū)λ牡絹砗軣崆?,尤其是華雄拿出了酒囊后。涼州鬧了饑荒,酒這種東西也沒有再釀了,嗜酒如命的他垂涎了好久。
“狩元,去幫你修筑塢堡管吃嗎?”
當(dāng)兩人閑聊的時候,杜軍候聽到華雄的打算后,就斜著腦袋問了句。
也讓華雄眼中冒出了疑惑。
這個家伙孑然一身,住在軍營里管吃管喝的,還問這個干嘛?
“馬上就要入冬了,我麾下兵卒的家人也閑著,若是你管吃我就讓他們?nèi)ベu點力氣?!?p> 一眼就看穿了華雄的疑惑,杜軍候解釋道,然后又嘆了口氣,“哎,這該死的饑荒,兵卒的家人日子也不好過啊。”
“好。到時候我和夏先生商量下,動工了再讓人來尋你?!?p> 華雄應(yīng)了下來,又接著敘話了一會兒,便起身告別。
他想起來了,按照約定里,乞兒措木妻家的女兒,應(yīng)該在年初的時候嫁給王達(dá)。既然發(fā)小不在冀縣,自己也應(yīng)該回去看看他阿母和妻子是否缺糧什么的。
但是呢,回到了城外的村落一看,自己和王達(dá)的家中小院荒草都長滿了。
顯然是一直都沒有人住。
難道王達(dá)帶著老母和妻子去上邽縣住了?
華雄有些疑惑,卻被一聲招呼給打斷了思緒。
“是華家子回來了啊!”
那是臨里的老丈,他臉上帶著微笑,“你回來正好,前段時間有個叫胡車兒的羌人少年,隔三差五的來打探你的消息呢!”
胡車兒?
是鳥鼠同穴山參狼羌的小車兒吧!
羌人沒有姓氏,所以漢人們稱呼他們的時候,都習(xí)慣在前面加個“胡”字。
華雄笑了笑,隨即就一臉呆滯。
操!
胡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