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序(一):脊梁骨彼岸花開
此后,弒神滅佛,斬盡修羅,我布下的這場(chǎng)死局,所走的每一步棋,都是為了帶你回家。若這天膽敢攔我,我便一劍挑破這萬丈蒼穹,不死,便不休?!旯?p> “你的眼睛很好看,是不會(huì)騙人的?!?p> “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huì)比你穿白衣還要好看,我也想為你穿一次白衣。于是,我一個(gè)不信佛的人,放下屠刀,入目皆是山花爛漫,跪在佛前低了頭,替你求了一次長(zhǎng)命百歲?!薄ㄘ搽x
花姓小女,實(shí)在不敢貪心,不敢向佛祖許愿,唯怕佛祖不允。
她這一生只投了一枚桃花簪,他也只撐了一柄玉骨傘,便只許了這一個(gè)愿望。
佛祖,世人皆說你慈悲為懷,可你生來金身泥塑,山河人間,萬民涂炭,你只合掌閉眼,面含淺笑,端坐高臺(tái),受盡香火,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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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與黑吞沒于這世間,黎明的曦光圈繞著一縷縷的碎珠,濺落于潮濕幽暗的山洞,魚水清清蕩漾及波面,似月色素白,似黑暗潮生,初雪冰冷的打在臉頰,黯然凝結(jié)在眉目。
狹窄潮濕的山洞連一絲微光都吝嗇于飄落在地,花夭離靜躺于泥濘里,身體發(fā)僵動(dòng)彈不得,平靜的直視于黑暗,水面凝結(jié)成冰,面容似溫潤(rùn)如玉,朦朧間覆蓋著一層白霜。
初雪,山洞,還有黑暗。
百草枯竭鳥飛絕滅,初雪夾雨刺骨凜冽,洞外嘈雜聲起,漸遠(yuǎn)漸近的火光點(diǎn)點(diǎn)繁星一般飄落于山洞里,十幾余人急促的喘著粗氣,兩人扯起地上將死的花夭離,粗暴的左右架拖。
“脊梁骨里盛開此等妖花,定會(huì)予我族滅頂之災(zāi)。”一人舉著火把,尖著嗓子在怒罵,“留余此妖女十幾年,長(zhǎng)蘇掌門可算是離去,今日定要將她送予獸獵場(chǎng)?!?p> “這妖女絕對(duì)不能留,我可憐的孫子就這么落河而亡,死得不明不白?!币幻赀^古稀的老者身穿縞素,頭披白布,掩面而泣道:“定是這妖女施了什么妖術(shù)?!?p> “……”
山洞黑暗彼伏,冷風(fēng)刮過巨石凄厲的尖叫著,尖銳詭異的巨石猙獰著百種姿態(tài),巨獸一般徘徊在弱小的凡人身邊,永生固定著不變卻駭人的姿態(tài)。
花夭離無力的撲倒在地,呼吸險(xiǎn)些停歇,冰冷刺骨的雪水裹著尖銳的碎石磕蹭在手心,她冷然的跪跌在地,面無表情。
族人們咒罵著指指點(diǎn)點(diǎn),雞蛋青菜爛葉如同蛛網(wǎng)一般鋪天蓋地的吞沒身形,黏膩腥臭的雞蛋液體順著發(fā)絲滴落在地,彼此交錯(cuò)復(fù)雜不堪入目。
世人皆知,世間幽冥有一鬼府名喚陰曹地府,本有黃泉路、輪回鏡、三生石、忘情水、奈何橋、孟婆湯、引渡人、彼岸花。
彼岸花是冥花,用以將士的鮮血染就,花開無葉,葉生無花,花開葉未生,葉生花已凋,花葉兩不見,所經(jīng)之處片甲不留。
傳說生長(zhǎng)在忘川河畔,引渡著故去亡魂,寓意著死亡和災(zāi)難。
彼岸花降臨于這人世,依附在一介凡人背脊骨而盛開,冥花唯世間所不容,是劫,皆因這脊背骨而絕艷盛開的彼岸花,終究是難逃世俗,墮落入塵。
世人總是這般,對(duì)異類感到恐懼排斥,心中藏著邪鬼,偏生固執(zhí)己見認(rèn)定他人為邪鬼,世俗的雙眼如同枷鎖環(huán)環(huán)相扣在頸脖,輕易便可扼殺一生。
額頭如同被活生生剜去一塊血肉,波瀾起伏一般的疼痛難耐,眼眸里浸染著淺薄血光。
血光微風(fēng)沉沉中,一女嬌俏歡笑。
寒光凌厲的匕首在陽(yáng)光下微閃著眩目的圈澤,裹著三寸金蓮的小腳緩緩邁到花夭離的面前,丑陋扭曲的形狀,前端如同尖錐將其五指擰斷,裹著厚重的錦緞靴布。
花夭離蜷縮著身體像當(dāng)初那般,隱忍不堪,眸光里早已失去孩童的稚氣,面容陰沉麻木,眼里渙散無光,冷冷的緊盯著眼前與她有六分相像的小姑娘。
“阿妹。”
這是花夭離的阿姐生平第一次喚她阿妹,掩著口鼻嬌笑著,銀鈴一般清脆悅耳,卻是字字誅心的在說:“阿姐好生厭棄你的臉?!?p> 白皙如雪的手心里亮堂堂的拿出一把匕首,玉雪鑲著兔毛的披風(fēng)肆意的在身后招展,花流芫招搖的露出明眸皓齒,笑得惡劣。
“不如阿姐在你臉上劃幾刀吧?!?p> 匕首提血在肌膚上鐫刻雜文,沿著層層皮肉割劃,清晰的感受到匕首延及血肉的疼痛,提匕首在肌膚上勾勒入畫,鮮血拖曳著汩汩流淌,寒光凌厲的匕首映照著刺目的殷紅。
梅花瓣從枝椏間被山風(fēng)吹落,一瓣一瓣的濺落于殷紅白雪。
花夭離垂著眼簾微抬著頭,下巴被那只白皙如雪的手指狠狠掐著,眼神疲憊又像是在迷離恍惚間,墜入云霧繚繞墜入潮冷地獄,肌膚刺痛且冰涼。
“你們?yōu)楹尉筒豢辖o我留條活路?!?p> 脊背骨里的彼岸花從未如同詛咒里所說的那般,世間乾坤陰陽(yáng)瞬變,伴隨著花夭離降生于人世間,除去給她帶來滅頂之災(zāi),再無其他。
她這一生,所求不多,寧可孤寡一人,遺跡世間,也從未害過人,不信神鬼不信邪魔,只求余其命。
“不是我們不給你留活路?!惫裱┩妹L(fēng)的姑娘瞇起眼睛,將冰冷刺骨的匕首貼在花夭離的臉頰,一寸一寸的挪移輕滑,“背脊骨盛開此等妖邪之花,你便是劫便是難?!?p> 冰涼潮濕的液體流淌及嘴角,鐵銹腥血混合著眼淚融化于嘴里,冷咸腥銹,風(fēng)雪飄零如同滿心荒蕪,一只手拖扯著花夭離的頭發(fā)將其丟摔進(jìn)獸籠。
視線與天際蒼穹好似一片血光,濃稠的血跡壓抑著墨云在翻涌,齜牙咧嘴的咆哮著世間無情,花夭離淪落為獸籠囚獸,失去野性,沒有慘叫沒有哭泣,而是平淡的看著,黯淡無光。
無力倚靠在獸籠里,性命彼起彼伏宛若水面浮萍,風(fēng)卷簾而起而落,單薄的布衣被鮮血染紅,四肢凍僵無力,胸腔里彌漫著鐵銹腥味的疼痛。
匕首沾染著殷紅的鮮血,雪花飄飛落定于匕首側(cè)面,幾滴殷紅的血珠順著匕首滑落,似墜非墜,濺落于潔白無瑕的雪地,盛開出一朵艷麗的殘花。
那個(gè)與花夭離本該是世間最為親密無間的姑娘笑得張揚(yáng),用以白皙嬌嫩的指尖擦拭著匕首上的鮮血,眼眸璀璨如繁星,倨傲的高昂著頭道:“像你這種人,怕也只有外族的獸獵場(chǎng)容得下你?!?p> 花夭離自然不曾知曉獸獵場(chǎng)為何物,但是也猜到些許意思,背脊骨里盛開出妖花的女子,便是如同身帶惡毒詛咒的災(zāi)星,皆因世人的偏見與恐懼,不配茍活于人世間。
胸口里一股腥味彌漫上涌,喉嚨間濃稠的血液紛紛涌出口腔,殷紅如血珠的血液順著下巴滾落衣襟,暗紅的大片的汩汩流淌成河。
她的唇瓣干裂得發(fā)疼,卻是慘淡的笑了笑,問道:“像我這種人又該是哪種人?”
世人的偏見皆來源于對(duì)異類的恐懼和排斥,如若她背脊骨里沒有盛開出這彼岸花,就不該會(huì)是這般模樣。
本是一母同胞,兩者卻是云泥之別。
她這種人,又該是哪種人。
九澤大人
一直都在努力的寫,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希望能有那么些讀者看見這本小說,除了一事無成的堅(jiān)持,真的一無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