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上元燈節(jié)·燃燈供佛
天色已晚,長安城風流夜,南明九州遠望之,猶如一條三千明燈組成的長龍,兩岸繁花似錦,張燈結(jié)彩,仕官便衣而行,傍水取樂,百姓們“燃燈供佛”,花市明燈如白晝,夜市香火如流煙,南明帝王褚啟雖十分不喜修仙者,卻又莫名力求百姓們拜仙,故而一些修仙者慕名而來,留在了宮殿,占卜算命。
一輪金色的明月,鑲嵌在湛藍的巨大天幕,月光昏黃,照得整個世間都是暖玉色。
風聲從奇形怪狀的山峰破空而來,帶著呼嘯如虎狼般的凌厲,劈開了人間煙火氣,掠過黝綠色的草叢,猶如狐貍化成人形的少女拎起裙擺,赤足踩過晨間潮地,發(fā)出“沙沙”的雜音,待山風帶著洶涌的寒氣涌入南明九州時,卻被一面無形的金色屏障給擋開。
南明九州,寒氣如玉峰,立有一追星樓,護佑著帝王的山河人間,高聳入云,據(jù)說得天神庇護,能看見云頂天宮,神佛臨世,仙鶴盤旋,這也是帝王褚啟的禁地,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踏足,違令者,斬。
九州百姓們便是仰望著這座屹立不倒的追星樓,視它為神地,“燃燈供佛”這一習俗也是居于追星樓,到了此時,萬家燈火連綿不絕,猶如彼端萬川的千里長龍,那場面,當真是,人間一絕景,世人艷羨。
堂前明月樓,花間窺彩屏。
花夭離微微揚起頭,立于梨花枝葉簌簌而落,梨花姣白更勝似月色,于一片黑暗天幕里,仰望著那座追星樓,通體流光的銀面在明燈照耀中,流淌著水光般流暢的亮麗,綺麗紋路古老又詭異,倒像是一種奇異的符,露出來的下巴瘦削,唇瓣粉白,蒼白得近乎可怕。
“阿離。”眼前梨花落,耳畔傳來嘈雜的歡笑聲,似乎有人在輕聲喚她。
好像……從來都沒有人這樣溫言細語的喚過她的名字。
一般來說,人們都是充滿鄙夷,或是厭惡的大聲怒喝她,她一直覺得是自己的名字不夠好聽,可就在剛剛,她發(fā)現(xiàn),似乎也沒有那樣難聽,又或是竹令君喚她名字時太過于溫柔。
花夭離一怔,似是沒有回過神,良久,收回眼神,神色染上幾分溫和,連同眉目間的戾氣也被削弱了幾分,向聲源處一眼掃去,便見那青衣公子,立于人群之中,披著潔白如玉的薄衣,里袍內(nèi)繡仙鶴青葉,面若冠玉,身形如覆清霜,大片如云霧般的青絲散開,似是在微笑,長挑一盞明燈。
花夭離纖長的睫毛輕輕地顫了顫,明燈一照,眸底便燃起風雪與火光,透過竹令君,宛如在那一瞬間看見了另一個風華絕代的少年郎,她在原地怔了許久,不大確定的喚他:“陵……竹令君?!?p> 竹令君長挑那盞明燈,于人群洶涌中,獨步向她走來,穿過人群,衣擺渲染著暗夜流光的芬芳馥郁,草木暗香,浮光掠影,也不知是不是她一時的錯覺,她總覺得竹令君的步伐比以往的都要快了些,倒像是……在奔向她。
她的身高只及他胸口處,抬起頭看著他時,明燈里鏤空的碎光便傾瀉在她眸底,如火光般明亮,竹令君來到她身旁,抿了抿唇,似是不悅,只將那盞明燈遞予她手中,低著頭,道:“你怎么不與我說一聲,便一個人跑出來觀賞上元燈節(jié)?我們先前不是都說好了的么?!?p> “我去找過你的?!被ㄘ搽x抿唇,愣了愣,看著手中飄轉(zhuǎn)著的那盞明燈,瞥了他一眼,眼底倒映著那簇火光,側(cè)臉沉浸在暖黃色的光暈,眉目間含著一種柔和,神色意味不明,淡淡解釋:“可你那時不在,我以為……
“以為什么?”他問。
花夭離將視線落在不知名角落,抿了抿唇,面上略有遲疑,似乎是在猶豫該不該說,良久,她的聲音輕而低緩,飄渺微弱得近乎就像是被風吹滅的燭火,顯而易見的失落:“我以為,這種小事情你只是隨口一說,根本不會放在心上?!?p> “這對于我來說,從來都不是小事。”竹令君目光逐漸變得悠遠,柔和,語調(diào)平緩,聲音也變得遙遠,卻也分明就近在咫尺。他只是低聲道:“我說話向來是作數(shù)的,答應你的事,斷然不會食言,一定會做到,你不信別人,但總歸可以信我?!?p>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總讓她有那么一瞬間的錯覺,或是恍惚,這不僅僅只是一句話,而是一個無人撼動的承諾,只他一人對她的承諾。
“我信你?!绷季茫鐚嵳f。
……
上元燈節(jié),比以往都要熱鬧。
西域來的商人牽著駱駝沿街販賣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嗚嗚咽咽地吹起古怪卻有趣的調(diào)子,鄰桌的是一對波斯舞姬,在長安城這種圣賢之地,顯得那樣肆意又張揚,那些衣服輕薄如霧,又如紗衣,隨著動作飛舞著,肚臍眼處鑲嵌著幾串漂亮的小鈴鐺。和著那活潑的小銀鈴鐺。
在這如同水墨畫的南明九州,倒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小酒肆,茶色小桌,烈酒入喉,那對波斯舞姬如金蛇般瘋狂地起舞,紅紗起伏間,看客拍手叫好,她們?nèi)菝蚕嗨疲耸且粚﹄p生花,瞳孔是琥珀色的,宛如貴族豢養(yǎng)的寵貓,鋒芒畢露般的艷麗,只是手臂或是腳踝處都系著紅紗,動作輕靈又柔軟,迎著這南明九州的微風,笑得張揚又不羈,直飲一盞烈酒,真比男兒還要瀟灑恣意。
大街小巷里,女子們皆與閨閣好友結(jié)伴同行,素衣居多,戴面具或是斗笠,男子尋歡作樂,閑時調(diào)戲意中人,或是吟詩作對,空氣里充斥著發(fā)糕、桂花糕、糖葫蘆、燒餅……的味道,還有煙花爆竹,桃花灼涼,酒香清冽,這便是人間煙火氣。
花夭離的目光卻不由得被那對波斯舞娘給吸引,頗為好奇,扯了扯竹令君的袖子,木著臉很認真地問:“那些女子,眼睛像貓,是琥珀色的,莫不是妖精?”
她早先便在獸獵場聽陵光說過,一些狐妖貓妖之類的精怪,修行不易,渴求一步登天,便走了捷徑,極愛扮成女人,尤其是貌美女人,披著人皮,與人私底下做交易,廝混于喧鬧街市當中,蠱惑人心,吸食男人的三魂七魄,但這般大膽的妖精,還真是頭一回見。
“那些不是妖精?!敝窳罹剖强扌Σ坏?,指了指那對波斯舞姬,低著頭,很認真的向她解釋:“那是波斯女子,她們穿著打扮不似我們那樣繁瑣,眼睛的顏色也跟我們不一樣,在她們那兒琥珀色是很正常的,你若是瞧仔細了,興許就能看出來這兩個女子容貌跟我們中原人其實不大一樣?!?p> 確實是這樣,她也發(fā)現(xiàn)了,便收回詫異的目光。
中原人大多居于南北四方,南明九州地處長安,姑娘家飽讀詩書,說話時溫聲細語,滿身書香門第之氣,大多都是“三寸金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對波斯舞姬,衣飾奇特,濃眉,言談大方,眼睛輪廓卻很深邃,很容易讓人一眼沉溺進去,渾身都散發(fā)著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氣息。
南明九州長安城褚啟廣納賢才,手段高明,諸國大首,波斯舞姬當街酒肆賣酒,這些外族人予百姓們而言,已是司空見慣,反倒是花夭離被囚于牢籠,很少會有機會知道外界的東西。
“我聽他們說,殿下你身體一直不大好,靜養(yǎng)府中?!被ㄘ搽x跟在他身后,于心底盤算著,低著頭,凝望著手中轉(zhuǎn)動的那盞明燈,用余光打量著眼前青衣少年郎的臉色,道:“那這些東西你都是從哪兒知道的?”
竹令君見她落后,便刻意地放慢了速度,語氣帶著一股散漫,或是仙人在上的閑情雅致,含笑回答:“看得多了,便也就記得一些?!?p> 花夭離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微微頷首,難得一見的笑了笑,拋開那些錯覺或是念頭,提起那盞明燈,與他同行在長安城街道,旋即道:“你跟陵光倒是挺像的,有時候看著你,我總覺得他就站在我面前,你與他既然是朋友,那你跟他的關系應該很要好吧?!?p> 竹令君眼中似有一閃而過的光亮,卻并不明顯,只是轉(zhuǎn)瞬即逝,語氣頗為意味深長,似是輕笑時,如冷泉在叮當作響,音調(diào)如平渡寒川的銀白暮雪,帶著說不出的風韻,又讓人想起酷暑炎日,南方春風化雨,微撫柳堤岸,風吹過草尖被卷起的冷香,回答得很干脆:“是的,我跟他很早就認識了,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p> 花夭離抿了抿唇,頗有些扭捏,于無人發(fā)覺的角落里,緊張的將衣角捏成皺巴巴的一團,復而試探性的側(cè)過頭,眸色光影浮動,滿臉期待的看著他,問:“那你能跟我說說他的故事嗎?”
“他的故事其實也沒有什么好說的?!?p> 竹令君微微一怔,未能想到她會問起這種事情,但看得出來,他似乎頗有幾分高興,語氣卻不以為然,但還是放低了聲線,溫聲笑道:“你就那么想知道陵光的故事?他的故事,可能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的好故事,很多人都視他為神明,但他也殺過不少人,其實說到底,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故事稍微難過了些?!?p> 花夭離清淺一笑,點了點頭,雖然沒有流露出多少情緒,但她的眼神卻很堅定,語氣也很固執(zhí):“他救了我,將我從地獄里拉出來,我想知道更多關于他的故事?!?p> “那我就說給你聽一聽。”竹令君不動聲色的瞥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看她的神色,旋即正色,低頭時,光影投射在他的側(cè)臉,他的眼角于黑暗中冒出幾分戾氣,突然間開口,沉聲道:“有一段時間,他屠了一座城的人?!?p> “為什么?”花夭離有些吃驚。
“他不停地在找一個故人,那個人身份尊貴,也很強大,她在這凡塵間無數(shù)次輪回,每一次都是全新的身份,也不記得往事,永遠都只有他一個人記得他們的故事?!?p> “有一次,那個人投胎成了一座古城里的紅鯉精,一個小妖精護佑整個城池,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可大婚當日,她穿著嫁衣,那座城的人們卻發(fā)現(xiàn)了她妖精的身份……”
竹令君卻突然不說了,話音戛然而止。
花夭離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后話,便抬眼去看他,他的胸腔處不受控制的開始劇烈起伏,洶涌得近乎就像是一只猛獸,即將從身體里掙脫束縛,似乎是在隱忍著什么莫大的痛苦,觸及她不解和關切的目光,他只勉強地笑了笑,將一只手用力地壓在心臟處,道:“見笑了,我有心疾,時而會心如刀絞,不過也只是一瞬,沒有什么大不了的?!?p> 他抿了抿唇,又垂下眼瞼,接著極其艱難的說:“人們發(fā)現(xiàn)了她的身份,不記得她的好,騙了她,給她下了毒,又將她扒皮拆骨,吊在石柱上活活燒死了。他趕回來時,她便只剩下了一捧灰燼,還有石柱上的百條掙扎痕跡,他想再抱她一次,可風一吹,就什么都不剩了?!?p> 他聲線飄散在空氣里,蘊含著黯淡,突然轉(zhuǎn)過頭去,睫毛輕輕地顫開,深深地看著她:“你能想象到,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嗎?”
這種故事是何等的難過,聽者落淚,那故事里的人又該多么傷心,她實在想象不到,那該是何種的痛苦。
但意外的是,花夭離卻只在意他所說的那句話,腦海里也只充斥著,如寒風灌耳,周遭的一切都停止在那一瞬間,反復叫囂著那句話——她在這凡塵間無數(shù)次輪回,每一次都是全新的身份,也不記得往事,永遠都只有他一個人偏執(zhí)的記得他們的故事。
所有人都忘了,只有他一個人記得,若是時間久了,他會不會覺得這些故事不太真實。永遠,都只有他一個人記得他們的故事;他記得她,而那個人,卻永遠不記得,不記得一切故事,也不記得他。
陵光他每次都義無反顧的去追尋這個人,重新以其他陌生的身份,來到她身邊,極其耐心的等待,與她相識,一次又一次的教她如何喜歡自己。而這條道路上,沒有那個人的日子,他是否會交到一些朋友,然后再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老死在眼前,繼續(xù)踏上路途,這該是何等的孤獨與艱辛。
陵光,這便是有關于你的故事嗎……
那也是他最痛苦的一世,看著心愛之人穿著紅嫁衣,他原以為這一世能長相廝守,她卻被人族吊死在石柱上,到最后連一捧灰燼都不剩下,風一吹便什么都沒了,只有石柱上滿眼觸目驚心的抓痕,他跪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想著她死時該是有多痛苦,可除了他,沒有人記得一個小鯉魚精的存在,他一輩子也沒能原諒自己。
“所以,他便替她執(zhí)刀,屠了一座城池的人?!?p> 花夭離喉嚨里堵塞著說不出一句話,良久,才話音顫顫的接下他的后話,突然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間,天地萬物流轉(zhuǎn),腦海里一陣巨大暈眩,將她的理智給徹底地攪翻,身體幾不可聞的晃了晃,她半倚在竹令君懷里,也將手死死地壓在心臟處,咬住下唇,額頭冒出大顆大顆的冷汗,那里,鉆心般的泛起無邊疼痛,如同江海卷起流沙,沖破大壩堤防,勢不可擋。
竹令君半扶起花夭離搖搖欲墜的身形,見她如此反應,便皺了皺眉,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又刻意似的壓抑了幾分,問道:“阿離,你怎么了?”
“也許,我也有心疾吧?!被ㄘ搽x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在這種時候還開起了玩笑話,竹令君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她復而抬手指了指心臟處,唇色蒼白,話音微顫,“聽完這個故事,只覺得心如刀絞般難受,大概,是陵光的這個故事太過于痛苦?!?p> 她又沉默的低下頭,問:“對于陵光來說,那個人很重要嗎?”
竹令君立于繁花似錦處,身后萬家燈火連綿不斷,眸底流光印著一片大紅色的明燈,灼熱又招搖,他的嘴角似是啜了清淺,卻又憂傷的笑意,凝視著她,眼神卻十分的深情,微微張嘴,聲音飄散如煙,一片片的、清晰的如魚躍般,連同風聲鶴唳,涌入她的耳朵里。
“對于他來說,那個人就是他的太陽?!?p> “你知道嗎?忘記一個人是從聲音開始的。”他壓低了聲線,低著頭,俯身看著她,既像是對花夭離所說的,卻又像是對著自己說的,“可哪怕是違逆了本能,他也永遠都不會忘了她?!?p> 花夭離心頭一顫,這經(jīng)歷了風霜滄桑的心弦,遲緩得近乎是遲暮老人,猶如一把磨損的刀,刀鋒磨鈍,因為眼前人這番話,猶如幾根斷裂的琴弦,半晌無言,目光皆在對接處,眸底涌入大片如魚般的艷紅,被風雨將歇時給徹底地撞翻,于她心底,深刻靈魂,發(fā)出幾不可聞卻驚天泣地的顫栗。
良久,她才怔怔的反應過來,瞠目結(jié)舌的推開竹令君,垂眸,纖長的羽睫掩蓋滿眼落寞,或是尷尬,低語好似輕喃——可對于我來說,陵光也是我的太陽。
他卻無從聽見此句。
花夭離突然舒了口氣,眼睫上沾染了山水墨畫的霧氣,眼眸沉浸著雪夜烏木珠子一般的漆黑,眼角微紅,刻意地轉(zhuǎn)移話題,眺望遠方長空,笑道:“南明九州四季如春,美得就像是畫一樣,一點也不真實,似乎很少會下雪,不知怎的,我突然有點想看見雪了?!?p> “這事,倒也不難的?!敝窳罹蝗坏吐曕艘痪洌皇琼樦哪抗馓痤^看向天空,若有所思,倒像是在自言自語,“若是能得見一場大雪紛飛,你我,也算是……共了白頭?!?p> 良久,長安城夜行,帝王褚啟一人獨身居高臨下,站在追星樓,抬手點燈,明燈高升,人聲鼎沸。
人們突然如同潮水般涌了過來,將他們兩個人擠了開來,竹令君似乎是想要一把抓住她,但然而還是遲了一步,只抓到一手虛無,耳畔皆是翻天覆地般的喝彩聲,嬉笑聲……花夭離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能拼了命地踮著腳尖,于人海茫茫中,看見被沖散的竹令君在沖著她說話,嘴巴一張一合的,卻難以分辨在說些什么。
她一時手足無措,找不到竹令君,最后一點安全感也消失殆盡,連帶著認錯了好幾個人,三千明燈光亮聚集處,如大片的魚躍,所有人涌向光亮,只有她逆光而行,站在人潮人海中,奔向那位少年郎,頓覺失落,暮然回首時,少年郎卻就站在她身后,微笑著朝她遞出一串糖葫蘆,五指修長,白皙如遠山。
從此,天光大亮。
時間仿若在那一刻靜止,她的氣息似是斷了一秒,晦暗不明的世界斗轉(zhuǎn)星移般往回穿梭,渲染了所有光華與色彩,少年郎一身青衣,墨發(fā)玉冠,唇紅齒白,身后明燈招搖成一片大紅,他卻只立于她身前,溫柔含笑,似是一縷陽光照在了這片灰暗人間。
“你……”花夭離垂眸看著他手中的那串糖葫蘆,話音一顫,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喜歡。”他只這樣輕描淡寫的說,便將那串糖葫蘆輕輕地、卻也鄭重地放入她的手中,指尖像火一般灼熱。
她銀面素衣,獨執(zhí)一串糖葫蘆,與他玉面青衣,同立于桃花灼灼中而巧笑嫣然,落了滿身瀲滟桃花,就像是披了滿城浮華的一對新人。
良久,花夭離睫毛一顫,顯然有些吃驚,緩緩地低頭,抿了抿唇,便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蘆,糖葫蘆的甜膩掩蓋了山楂的酸澀,在唇齒間流轉(zhuǎn)穿梭,恰到好處的甜,似乎甜到了心坎里。
她鼻子一酸,抬頭沖竹令君一笑,眼睛彎成一輪新月,露出可愛的小虎牙,她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眸光里,如群星璀璨,他突然呼吸一窒,似是一頓,竟是莫名地像個少年郎紅了耳垂,慌亂的偏開頭,又摸了摸鼻尖。
果真是,極好。
她望著手中的糖葫蘆,又笑了。
九澤大人
第一本小說,所以對于我來說,意義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