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帝王爭權(quán)杖殺太子
夜色已深,然,宮鎖深園,朝堂詭譎,南明九州注定是一場不眠之夜。
烏云壓頂,遮天蔽日,藏藍(lán)色的天幕上空籠罩著一層輕紗似的灰暗,星月寂寥,屹立在九州大陸的一座追星樓高聳入云,樓閣外層玉樹青瓦,建以飛天追星,可待九天凡塵之神女,祠堂內(nèi)里立著帝王褚氏,簡陋木牌用鮮血一筆一畫寫下四個血字,字字纏綿,入骨相思……
約莫是因為主人時常撫摸木牌,故而木牌表面很是平滑,沒有木刺,血漆的姓氏卻是模糊不清,時光荏苒,有些淡了,只能依稀辨別出是一對男女的名字。
排在第一的是一個名為初雎的女子,第二個便是追星樓的主人,南明九州的一代帝王——褚啟。
月上枝頭,殘影涼色,追星樓前孤魂野鬼,臺階前濕痕未干,散落著大片濃郁的血腥,宮人皆低頭大氣都不敢出,直至穿著潔白里衣的帝王散落半白的鬢發(fā),推開門,拎著長劍,瞳孔清亮,泛起冷漠的眼皮,眸底醞釀著翻江倒海般的晦暗,然后抬腳,緩緩地,從底下血肉模糊的尸體上邁了過去。
他一身戾氣,身影被光線拉長,如同地獄間深藏已久的帝王氣,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是連一個眼神都吝嗇于給腳底下的少年尸體,似乎在這個世上,從沒有什么東西值得他低頭看一眼。
拖到腳踝處的雪白衣擺如漣漪波紋般垂落下來,布料柔軟,分外單薄,一雙內(nèi)繡著龍紋的銀靴一塵不染,仿若熏染著初雪時的甘洌清香,精準(zhǔn)無誤的從那具尸體上輕易跨過,滴血未沾。
寒風(fēng)起,凄月北上,狂風(fēng)刮過各宮屋檐墜著的青鈴,滿山皆是流光,古色詭譎,發(fā)出尖利而恐怖的聲音,穿著各色服飾的宮人們頭垂及于臺階青石,惶恐不安,跪了一地。
武將皆是一臉肅穆的站在這座追星樓前,低頭不語,放慢了呼吸,后背卻悄然無聲地凝結(jié)了一層薄汗,腳底猶如生了根,難以迎上眼前這位帝王的銳利目光。
在良久的沉默當(dāng)中,無人言語,帝王半百烏發(fā)遮掩住半張臉,微微偏著頭,眼角帶著烏青和晦暗,瘋狂的臉龐在微弱燭光下頗有種猙獰的意味。
他笑了,很冷,在夜色里極其令人毛骨悚然,站在他們面前的帝王終于難得開了口。
他笑著,似乎生來便是一個仁慈的帝王,待人真誠,居高臨下的問:“是誰將六皇子帶到這兒來的?”
沒有人回話,眾人死死地閉上眼,將頭低得更狠了些,空氣里是良久的壓抑。
“沒有人說話是嗎?”
褚啟發(fā)出一聲恥笑,嘴角的弧度越發(fā)詭異,像是在醞釀著翻天覆地般的詭計,他抬起亮堂堂的長劍,眼神帶著瘋狂落到眼前這些人的身上。
“我給你們?nèi)腌?,如果還不說話,那我便殺一個人,你們且看看,今夜會死多少個人?!?p> 夜色森涼,僅僅是輕飄飄的幾句話,穿著單薄的宮女們跪在地上已有半盞茶的功夫,后背冒出冷汗,身子搖搖欲晃,女子性本弱,此刻卻無人敢發(fā)出聲音,一眾武將和文官亦是低著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褚啟漫不經(jīng)心的擦拭著手中的長劍,慢條斯理的喊出第一個數(shù)。
“一?!?p> 所有人都感到退卻,在惶恐不安當(dāng)中抬起頭,面面相窺,更有素衣婢子掩面輕聲哭泣,嗚咽哀凄。
褚啟無視哭聲,微笑著欣賞手中極好的冷劍,又厲聲喊出第二個數(shù),“二?!?p> 世人皆知褚啟不喜撒謊,喜怒無常,殺人這種事情對于他來說只是家常便飯,可若是真回話,到底也是沒有人敢的。
就在這時,人群里突然冒出一道少年清朗的聲音,“陛下,還請莫要玩笑,這是六殿下?lián)谋菹?,自己闖進(jìn)去的?!?p> 月上枝頭,殘影如鉤,人們循聲望去,便見一堆文官里冒出一片衣料邊角,站著一個青衣書生,身姿如松間清竹,他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容貌中上,衣著打扮甚是雅致,面容俊朗,玉骨靈秀,勝在眉眼間的幾分疏離與冷淡,渾身仿若玉琢雪雕般的溫潤如玉,氣質(zhì)通俗,乃是一位神仙似的人物。
褚啟放下長劍,因著光線灰暗的緣故,他站在青石板前半倚靠著,瞇著雙眼仔細(xì)辨認(rèn)了半天,意外發(fā)現(xiàn)竟然站出來的是個娟秀少年,方起了興致笑道:“你是哪家的后生,報上名來?!?p> 青衣少年腰間系著玉佩,垂下冷淡的眼簾,眸底猶如沉浸著一片死水,沒有任何動靜,拱手行禮,青衣飄拂,語調(diào)清朗:“微臣名喚唐宗明,乃是國子監(jiān)?!?p> 褚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皺了皺眉,頗為怪異的干笑幾聲:“你是我親封的國子監(jiān)?南明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年輕的國子監(jiān),我還以為都是一些冥頑不靈的老匹夫呢?!?p> 一直侍奉的君王忘記了自己的屬下,對于朝臣都是莫大恥辱,唐宗明倒也不生氣,看似修養(yǎng)極好,垂眸不冷不淡道:“陛下日理萬機(jī),操勞國事,自然記不得微臣這種小人物。”
這些阿諛奉承的話褚啟坐在高位上早已聽過太多,聽到厭煩,一眼望盡偌大南明九州,皆是一些貪生怕死、深陷榮華富貴、權(quán)力榮耀諸如此類的人物。
褚啟立于原地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也無心與這唐宗明詳談他該是何種人物,只是瞇起眼,抖袖一震,骨節(jié)修長且白皙,劍色光華之繚亂,將那柄長劍一把收在身后,道:“你先前與我說,是秦韶自己闖進(jìn)來的,那你告訴我,是誰將這孩子帶到追星樓的?!?p> 人群之中似是傳來一聲輕微的躁動聲,像是有人無意間踩動了小石子,聲響不大,可褚啟卻已是微笑著一眼掃了過來,他骨相剛硬,五官端正,一身浩然正氣,足以看出年少時該有多么意氣風(fēng)發(fā),此刻,所謂皮笑肉不笑大抵便是如此。
身居高位,坐在南明九州的帝王如何會是一個善茬,又如何會被一些雕蟲小技所迷惑,兄弟相爭,魚死網(wǎng)破,頭破血流,只求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帝王家最是無情,褚啟那樣聰明的人物,怎么可能會不曉得其中關(guān)系。
他只是在等那個人親口回答他的話而已。
唐宗明亦是抬眼看向聲源處,而那里,正站著臉色蒼白的太子殿下楚獨川,他穿著繡著六爪蛟蛇的明黃色衣袍,生得頗為女氣,此刻身子癱軟般扶著石墻,神態(tài)極其難看,眼睛死死地瞪著唐宗明,在光影照射下竟有一種猙獰的扭曲。
唐宗明也便垂眸,不卑不亢的立于原地,順勢淡定地說了下去,“微臣趕來時便見太子殿下在一旁對六皇子殿下勸說,六皇子一時手忙腳亂,到底是孩子氣性,年少無知,擔(dān)心陛下圣體安康,失了分寸,不管不顧的闖了進(jìn)去?!?p> 褚啟身為南明帝王,老謀深算,見到太子如此模樣,心中早已有數(shù),于是笑著朝太子殿下招了招手,頗為和藹近人。
“太子,你過來?!?p> 褚啟這個人性子奇怪,不準(zhǔn)膝下兒女承褚姓,亦不準(zhǔn)兒女喚他父親,哪怕是太子殿下也是不行的,除了看過一次皇后的幼女,教習(xí)過六皇子讀書識字,與其他兒女很是疏離,在這南明九州,所有人都只尊稱他一聲陛下。
太子半個身子籠罩在光影,腦子里一時天旋地轉(zhuǎn),扶著石墻身形一晃,險些癱軟在地,胸腔處不停起伏,嘴唇顫抖著,似是在念叨些什么,眼神已下意識間開始躲閃,面色蒼白,礙于在眾人面前,他硬是強(qiáng)撐著氣勢低頭走到褚啟眼前,行了一禮,上下牙齒打戰(zhàn)。
“陛下,兒臣惶恐。”
“哦?”褚啟佯裝一副驚訝的模樣,拖長尾音,笑了笑,低下身子湊到太子面前,問:“如何惶恐?莫不是背著我做了些什么,嗯?”
太子垂著眼皮,渾身發(fā)涼,一顆心臟幾乎要從胸腔里跳出來,弱冠之年的男子竟帶著幾分哭腔似的跪地,一把抓住褚啟的袖子哀求:“陛下,兒臣惶恐,兒臣只是擔(dān)心陛下安康,一時說錯了話,無心害死六弟的……”
他興許是真的怕極了這位執(zhí)掌萬人生死的帝王,而并非將眼前人當(dāng)成自己的父皇,從內(nèi)心里帶來的恐懼深入骨髓,刻在骨子里,只要站在這個人面前,他事先想好了的說法一朝潰不成軍,便會像喪家之犬一樣流著涎水,跪在地上只會一味的痛哭流涕。
褚啟眼角瞧見,原本和顏悅色的臉當(dāng)場撂了下來,厭惡起身一拂袖,似是要將袖子上骯臟的東西給甩掉,沉聲罵道:“不爭氣的東西,連話都說不清楚,你母妃便是這樣教導(dǎo)你的?我當(dāng)初在花宴見你年幼卻一派儒雅隨和,頗有帝王風(fēng)范,這才立你為太子,如今見你這般模樣,還真是我瞎了眼!”
對于他這些兒女,褚啟并不會有半分憐惜,反而要求嚴(yán)苛,不似一位父親,他怒聲呵斥:“堂堂九州儲君,你這樣算什么樣子?站起來!”
太子幾乎被嚇破了膽,顫顫巍巍的從地上掙扎著準(zhǔn)備爬起來,像個鵪鶉似的縮著脖子,舉止落魄,言談無話,躲閃著眼神,一身明黃蛟龍袍穿在他身上格外刺眼,唯唯諾諾的連聲開口:“陛下莫氣,兒臣這就起來?!?p> 褚啟腰身挺拔立于蕭月涼夜,猶如一柄斜插在山巔平原里的一把長劍,抬著頭,閉著眼,緊鎖著眉頭,似乎不大情愿看見太子。
太子卻以為又是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一時惶恐,竟是中途腳下一軟,失了力氣,渾身軟得像是沒有力氣,倒插秧似的一頭栽了下去。
唐宗明原本淡定的垂眸站在他旁邊,身形一晃,不動聲色地抬手?jǐn)v扶了他一把,回以一笑:“太子小心。”
太子只覺得在那一刻,沉重的身體在下墜,右膝即將跪地,一股勁力猛然間給拉起,眼前青衣國子監(jiān)生得纖秀,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五指修長,輕若鴻毛,柔若殘花,簡單一扶,卻順著四肢百骸直達(dá)筋脈,到了丹田之時似乎像是在醞釀著溫流似的熱意,連帶著渾身皮毛都舒坦起來。
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滿臉驚愕,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似乎看見了唐宗明對著他翻起涼薄眼皮,稍縱即逝而又意味深長的微笑,還有眼底一絲漫不經(jīng)心的厭惡,快到近乎讓他以為是錯覺。
而這位唐姓的青衣男子已很快地收回那只手,面不改色的站在褚啟身側(cè),衣擺被風(fēng)吹起,扶風(fēng)若仙,當(dāng)觸及自己疑惑不解的目光,青衣國子監(jiān)友善又憐憫的對著他笑了笑,仿若先前那一舉動只是一時好心,只為不想見他人前失態(tài)。
褚啟垂眸再去皺著眉看他,見到的便是太子瞳孔圓睜,薄唇大張,本就生得女氣,渾身亦沒有身為男子的硬朗之氣,這幅見到鬼的表情更令褚啟心中不喜,平添幾分不耐:“你這幅模樣成何體統(tǒng),大白天的莫不是見到鬼了!”
太子回過神來,后知后覺的收回滿臉驚愕,顧不上細(xì)想,抖著雙手像個鵪鶉似的縮著脖子站在褚啟面前,飛快地抬起眼看了一眼他,小聲勸道:“陛下還請息怒?!?p> “你母妃婦人之仁,將你教成這種模樣,乃是溺愛,有違身份?!?p> 褚啟看見他就頭疼,極為厭惡的皺了皺眉,一甩手,隨手便想打發(fā)掉太子:“傳我命令,自今日起囚于漢闕宮,著宮人褪華服,摘十二合金釵,與宮人打理舊花,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一步?!?p> 頓了頓,褚啟背對著太子,儼然一副殘酷帝王屹立不倒的模樣,所有人都被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他卻薄唇輕啟,面不改色的說下這世上最狠毒的話:“太子愚鈍善妒,害死六皇子殿下,廢儲君位,發(fā)配滄州,貶為庶民,此生沒有我的命令,不得回宮。”
這樣的懲罰,對于尊貴的太子來說,實在是太狠了些。
所有人都始料不及,抬起頭呆望著這一場鬧劇,心中自是排山倒海般的逐漸崩塌,一直站在一旁的唐宗明亦是有些遲疑,然后將視線落在褚啟的身上,眸底肆意橫行著不少的不解和震驚,顯然這件事也超出了他的預(yù)料,最起碼,太子會很慘,但結(jié)局不該是這樣的。
過于刻意且悲催,反而顯得始作俑者頗為刻意,他知道褚啟這個人很狠,手段高明,可沒有想到他會狠到這個地步,對于自己的兒子亦是這樣狠心,一時之間他竟然有些看不穿褚啟這個人是怎么想的。
失去身份和金錢,一代太子淪為庶民,恐遭天下人嗤笑,敵家必定會要了他性命,太子臉色一瞬間更是變得煞白,他渾身打了個冷顫,癱軟下來,無力的軟在骯臟地面,瞪著雙眼,眼珠內(nèi)密布紅血絲,面目猙獰而扭曲,可怖的幾乎要從眼眶里跳出來。
“不——不——”
他渾身一震,如夢初醒般撲到褚啟身下,一時之間全然不顧太子的風(fēng)范,猶如一條喪家之犬在泥沼里打滾,腦子受了刺激,瘋瘋癲癲的大喊大叫:“陛下,我是你的兒子啊,父皇!父皇!你低下頭看看我,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這樣對母妃!你怎么能貶我為庶民!”
褚啟冷笑出聲,居高臨下的抬起頭,印在太子眼底的身影是那樣遙不可及,卻又近在咫尺,一手都抓不到,似乎都有些不太真實,他自始至終一個正眼都沒有給這個名義上的兒子,一字一句皆是帝王涼薄,猶如警鐘長鳴敲在眾人心頭。
“如今你只是一個庶民,東宮何曾有過太子?就憑你一介庶民也想讓南明九州的帝王為你低頭,你也配?”
他站在原地大喝一聲,抬腳便輕易踹開了太子,這聲線分外硬朗,磅礴大氣,有一種來自帝王的氣勢洶洶,叫所有人心頭一震。他厲聲道:“胡德安!”
隨著他這句話,跪了一地的人群里爬起來一個太監(jiān),正不停地用衣袖摸著額頭前的冷汗,縮著脖子一路小跑到褚啟面前,再是一跪,渾身發(fā)涼,捏著嗓子回應(yīng)道:“奴才胡德安,陛下可有吩咐?!?p> 褚啟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唐宗明,他的臉色已變得越發(fā)不好,仿若此時此刻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已脫離他的掌控,已是他拼盡全力也無法收手的,他笑著摩挲拇指上戴著的扳指,字字誅心:“這個庶民以上犯下,觸怒龍顏,拖下去——”
后面那兩個字他刻意頓了一下,環(huán)顧四周一切活物,說得十分著重:“杖斃。”
所有人都大驚失色,唐宗明身子不易察覺的晃了晃,被廢的太子渾身無力的松開手,軟倒在地,滿臉皆是震驚和失神,胡德安畢竟是跟在褚啟身邊十幾年的老太監(jiān),卻也是愣了好一會兒,這才憐憫的走到太子面前,低下腰身,嗓音尖利。
“你吶……就安心上路吧……奴家保證不會讓你太痛苦的?!?p> 太子已然一瞬間近乎昏厥過去。
宮中杖刑十分狠毒,受刑,是要脫褲子的。受刑人是被脫了褲子并撩起上衣受刑的,兩頭還要人按著,以免亂動亂蹬,行刑的侍衛(wèi)力道極重,打得皮開肉綻在家中躺一個月算是極好的,打成殘廢或是死者則占為大多數(shù)人,而杖責(zé)則是不停地受刑,直至打斷腰骨,血肉模糊,痛苦死亡。
復(fù)而太監(jiān)胡德安直起身子,對著不遠(yuǎn)處的侍衛(wèi)招了招手:“來人,把太……這個庶民拖下去杖斃?!?p> 太子不甘就這樣死去,自然在兩名侍衛(wèi)手中掙扎得厲害,怎么也拖不下去,人在絕境中自然能生出幾分勇氣,他竟然再次撲到褚啟腳下,“不——滾開!你們這些狗奴才別碰我,我不信,陛下!你是我父皇,你一定是氣暈了頭,你怎么可能要兒子死?!我不要死!”
褚啟卻只是冷聲呵斥:“胡德安,你們?nèi)羰窃俨粚⑦@個人拖下去,那我便將你們都拖下去杖斃,給這個人一起陪葬!”
胡德安了解褚啟這個人從來不會說這種假話,額頭前冒出大顆大顆的冷汗,便也跟著侍衛(wèi)一起將太子拉扯開來,太子一路胡亂掙扎著亂蹬泥土,姿態(tài)全無,被拖走時還在大喊大叫,猶如在地獄間爬行的厲鬼。
唐宗明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亦是覺得后背起了一層冷汗,面上猶如凝結(jié)了一層冰霜,眉目間染上幾分灰敗。
而就在這時,褚啟緩緩地轉(zhuǎn)身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臉上突然擠出一抹近乎詭異且病態(tài)的笑容,一字一頓的問:“這不就是你想看見的么,你怕什么……”
你怕什么。
你怕什么。
耳畔輕笑似乎是帝王的沉重壓迫,血腥帝王位之下滿是鮮血和白骨鋪路,所謂棋局在帝王面前崩塌,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仿佛看見了死亡,這四個字猶如夢魘般的死死地纏繞住他的頸脖處,一股強(qiáng)烈的壓抑感使得他低著頭,一時之間甚至無法呼吸,根本沒有勇氣去回答褚啟這番話。
好在褚啟并沒有繼續(xù)說些什么,似乎只是想看一看唐宗明聽到這些話該是何種反應(yīng),便只詭異的笑了笑,拂袖而去,唯獨留下大汗涔涔的他在原處,一個趔趄險些一頭癱軟在地。
太監(jiān)胡德安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見他年紀(jì)輕輕估計是從未見過這種大場面,湊到他耳畔,小聲說道:“唐國子監(jiān)莫要害怕,對于陛下來說這些事情算不得什么,前幾年還有個使臣在陛下面前玩弄心機(jī),結(jié)果隔天便被吊死在長安城墻暴曬三天三夜,殺個兒子……是比平時要瘋了些,可也算不上什么?!?p> 雖然他是這樣說的,可不難看出他這番話中也含著不少驚魂未定。
俗話說,虎毒不食子,可褚啟這頭老虎便是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兒子,實在是過于狠毒,其手段簡直是令人感到發(fā)指。
唐宗明將手拿開,勉強(qiáng)地平穩(wěn)住呼吸,面色蒼白如雪,頗為有氣無力的笑了笑,點頭微笑,一派儒雅君子的模樣:“多謝公公勸慰,你說的不錯,陛下……確實并非是一般人能算計得了的?!?p> 是的,褚啟并非是他能算計得了的人物,九州帝王,向來不是個善茬。
能算計他的人,也許世上只有極少幾個,但在這些智者當(dāng)中絕沒有他唐宗明的名字,他現(xiàn)在唯一感到后怕的是褚啟為什么不殺了他以絕后患,更覺得可怕的是褚啟竟然殺了自己的兒子,就只為了一個局,這樣的帝王,無情無義,殺人誅心,在這世上還有什么能令褚啟感到害怕。
他若是還想活著實現(xiàn)那個計劃,就必須先安分守己,等待下一個時機(jī),而褚啟這個人,并非是他能動得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