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狹長的眸子,猶如一面泠泠的鏡,瞳孔中清晰映照著她的面龐。
“我……”
那如同神祇一般的男人此時正看著她,還與她說話,急促的心跳聲如擂鼓,夜白受寵若驚,臉頰悄然浮上兩團嫣紅,聲音細弱蚊蠅:“我沒事……”
述清不再言語,兀自轉(zhuǎn)身御劍而去,行云流水的身影穩(wěn)重不失飄逸,夜白怔怔望著那抹青衣,就連千條的呼喚聲也置若未聞。
是夜。
身旁的塵微摟著小福祿睡得正酣甜,小椿枕手翻身背對著她們,一雙漆黑的眸子此時格外明亮有神。
“給她吧,銀子我來付?!?p> 那般溫暖如旭日的男子,似是與她有著不淺的緣分糾纏,那張溫和清新的笑顏,此刻清晰的浮現(xiàn)在眼前。
“常愉師妹,你怎么樣?”
思及二人方才相依相靠的場景,小椿眸中的亮光黯淡了幾分,他應(yīng)是還有許多朝夕相處的師妹吧?這般令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汲取溫度的男子,她能肖想企望嗎?
與此同時,相鄰的雅間內(nèi),還有一人在床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不能入眠。
“虛化實,有為道……”
偶然得了本所謂的“神術(shù)秘籍”,流螢這幾日專注修煉如同入魔了一般,就連夢囈也離不開心術(shù)口訣。
沉浸在思緒中的夜白絲毫未受她影響,腦海里頭都是那個通身銀光凌冽的男人,他救她于水火之中,臨走之際還不忘關(guān)切問候,是否同樣對她有所心動呢?
“述清……”
喃喃念出心上的那個名字,夜白滿足的輕笑一聲,終于沉沉睡去。
翌日,塵微抻著懶腰往樓下大廳走去,千條正坐在擺滿早點的方桌旁耐心等待著。
“千條哥,早?!?p> 翹首以盼的望著樓上空無一人的拐角處,千條心不在焉的回應(yīng)道:“早啊塵微,她們都起身了嗎?”
塵微此刻肚里空空,一雙眼睛直勾勾膠著在各色早點上:“小椿起了,我出門時聽到隔壁有動靜,想來夜白與流螢也快下來了?!?p> 心思各異的二人再無交流,只是眼巴巴的望著樓上,終于聽聞有腳步聲傳來,千條興奮的站起身來,眼神卻再次落空:“夜白呢?”
流螢不假思索的回道:“還歇著呢,許是修為被那妖霧吸走太多,一時半會兒恢復(fù)不了精力。”
聽聞夜白不好,千條哪里坐得住,卻又不得不顧忌她還在床榻上睡著,心神不寧的落了座,余光瞥見將要伸到碟子里的兩雙筷子,連忙高聲喝止:“等等!”
小椿與塵微不明所以的停下動作,只見千條來去如風(fēng)的端來兩個空盤,風(fēng)卷云殘般將桌上的各色點心逐一擺在上邊,而后小心翼翼的將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谋P子放置在旁桌上。
面對三人瞠目結(jié)舌的注視,千條流暢自然的捏起筷子,仰頭沖她們靦腆一笑:“好了,我們用早點吧?!?p> 無奈的嘆息一聲,流螢并無責(zé)怪之意,只是隨口說道:“讓小二再送一份早點上去不就好了。”
千條聞言一怔,而后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后腦勺:“是啊,我怎么沒想到呢。”
他的心思簡單直率,不過下意識護著她,顧著她,想把最好最干凈的都留給她。
塵微迅速將肚子填飽,而后夾了幾塊軟綿細密的糕餅裝在帕子里:“你們慢用,我得上去喂小福祿了?!?p> 待得日頭高照,夜白總算轉(zhuǎn)醒用了些吃食,眼見千條一行人準(zhǔn)備外出,老掌柜急忙放下算盤大步走了過來。
“幾位,幾位留步?!?p> 對上五雙疑惑的眸子,老掌柜刻意壓低嗓子將原委細細道來:“近日卞胥皇城可不太平,魔族擄走不少平民百姓家的姑娘,蜀道中派人出來斬除魔道,不想女弟子也被抓去了幾個,聽說被抓走的那幾個已然沒了活口……”
可惜了這么些正值花季的少女,老掌柜想來唏噓喟嘆不已,而后為難的望著能做主的千條:“小哥,自寅時起,我們這兒陸續(xù)被盤查了兩次,一撥是蜀道中的人,一撥是王上派來的兵將,皆為肅清魔族中人,幾位并非丹吳人族,又初來乍到不知世事,這段時日還是避避風(fēng)頭為好?!?p> 似是怕幾人耐不住玩性不聽勸告,老掌柜又苦口婆心的開口道:“我自是對幾位的作息行蹤了然于心,知道你們是正經(jīng)修行,不日還要上蜀道中拜師學(xué)藝,但若是在外頭引起什么誤會,不僅不能幫你們開解兩句,只怕小店也會受到牽連啊?!?p> 老掌柜話已說到這份上,千條等人如何還能不知趣兒:“謝掌柜提醒,那我們這幾日便閉門修行,您放心,必然不給您添麻煩?!?p> “哎,哎好?!?p> 目送千條等人上了樓,老掌柜總算松了口氣,這些孩子還是能聽進勸告的。
一連悶在房中好幾日,無心修心的小椿軟綿無力的坐在桌旁,單手支著下頜,呆呆望著床榻上正玩樂的一大一小。
小福祿殷紅的雙唇正肆無忌憚的流著哈喇子,塵微毫不嫌棄的用袖子幫她揩去下巴上的晶瑩,手中的撥浪鼓“咚咚作響”,嬰孩歡快的手舞足蹈,嘴里咿咿呀呀叫個不停。
眼前這溫馨的一幕,聽在心中躁悶的小椿耳朵里,卻是別樣的厭煩。
沉重的關(guān)門聲起,塵微下意識回頭望上一眼,便知是小椿又出去透氣了,并未受到旁人影響的塵微,自顧自捧起小福祿白嫩圓潤的臉頰“吧唧”一口接著一口,已然疼愛憐惜到了骨子里。
才出了房門,便能感受到對流送微風(fēng)的涼爽,小椿下意識向著走道盡頭半敞著的小門而去,待見到倚坐在樓欄邊的水色身影,腳步微微一頓,竟是再也邁不動半步。
風(fēng)拂起墨發(fā)三千,光映著紅唇雪膚,不可謂不令人目眩神迷,夜白出神的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道,下邊的行人也頓下腳步癡癡相望。
擁有這樣的顏色,無論旁人如何用心裝扮,都會淪落為她的陪襯。
若是能及夜白七分姿色……不,哪怕只得五分也好,再面對中景之時,她便能收起心底的自卑。
論起相貌,她不及夜白傾世容顏,也不及流螢秋水伊人,甚至比起尚且稚嫩的塵微,都少了幾分精致討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