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滕王閣序

　　寒冬轉(zhuǎn)春，時間流轉(zhuǎn)，轉(zhuǎn)眼間，六個月便過去了。

　　南轅州相比于北涼州和晴天州來說，要更熱鬧些，南轅州的地理面積雖然只排在五州的第四名，但人口總數(shù)卻遠(yuǎn)超任何一州。

　　無論晝夜，城里街上都有許多人來來往往，白天更是車水馬龍，繁華至極。

　　但熱鬧都是他們的，蘇生什么都沒有。

　　進(jìn)了南轅州的地界之后，蘇生走的比之前都快，以往和步帆初一一起走三天的路程，蘇生一天就能走完。但南轅州境內(nèi)湖泊眾多，許多時候只能走水路，但冬天湖面結(jié)冰許久不化，所以也耽擱了很長的時間。

　　夏末之際，蘇生終于走進(jìn)了江南地帶洪都府境內(nèi)。

　　這一路實在有些辛苦，銀子當(dāng)初都給了步帆，蘇生身上的錢只能買那種最硬的干糧，就算是這樣，路上還得節(jié)省著吃，渴了便喝溪水，若沒有碰到湖泊小溪，便只能將還未融化的雪揉成一團(tuán)吃進(jìn)嘴里，最后化成冰水喝到腹中，夏季倒還好些。

　　進(jìn)城后，擺在蘇生面前的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壞消息是身上的干糧都已經(jīng)吃完了，而好消息是蘇生聽說有一個姓閻的人從朝廷告老還鄉(xiāng)后，當(dāng)?shù)毓賳T為了歡迎這個名聲在外的閻公，特地設(shè)席宴請了全城有名望的人。

　　而且只要是讀書人便可以領(lǐng)到一份吃食，甚至可以進(jìn)入宴席現(xiàn)場圍觀聚會。

　　這對大部分讀書人來說都是一次絕佳的機會，因為參加聚會的幾個主要人物，都是身份顯貴、聲名遠(yuǎn)揚之人，若有幸在現(xiàn)場能得到青睞，最少也能得到他們的幾句稱贊。

　　要知道，這對小輩讀書人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

　　蘇生排了近一個時辰的隊伍，才領(lǐng)到兩個白面饅頭。

　　果腹之后，蘇生便跟著人群來到了宴席現(xiàn)場，地點就在洪都府的標(biāo)志建筑滕王閣前，近千人簇?fù)碓谝粋€方圓百丈的空地上。

　　蘇生站在后排，只能看到場地中間擺了幾桌酒席，坐在酒桌之上的，無不是錦衣玉食之人。

　　聚會進(jìn)行到一半，穿著知府官服的男人端著酒杯笑道：“今日是閻公還鄉(xiāng)之日，光吃酒食未免太無趣了些，現(xiàn)場這么多讀書人，可有誰能以今日之事或今日之景作出詩詞的？”

　　現(xiàn)場一時間議論紛紛，每個人都在心里準(zhǔn)備著措詞。

　　知府又道：“凡今日能寫出佳句好詩的人，均賞白銀百兩，就當(dāng)是個彩頭了。”

　　這種場面，就算不給錢，也有無數(shù)讀書人拼的頭破血流的上臺露臉，更別說還給銀子。

　　“就給諸位小半柱香的思考時間。”

　　現(xiàn)場很快安靜下來，每個人都是苦思冥想。

　　蘇生也想?yún)⒓樱康闹徊贿^是想要那一百兩銀子罷了，需要錢買吃的是其次，蘇生更想買一身干凈衣服，倒不是蘇生好面子，只是馬上就要見到陶宇兒了，多少要穿的得體些。

　　男人多半是在遇到喜歡的女子時，才會意識到自己有多窮。

　　小半柱香很快過去，知府起身道：“有誰想第一個來？”

　　“我我我……”

　　一群人趨之若鶩。

　　“不急，就從你第一個開始吧?！敝S意點了一人。

　　那人很快就將自己做好的詩詞念了出來，可是反響并不大，垂頭喪氣的下場之后，一個又一個的讀書人接了上去。

　　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一個頭束綸巾的儒生念完自己所作詩詞后，閻公和知府率先拍手稱好，隨后便是一陣山呼海嘯的叫好聲。

　　這人被留在了宴席之上。

　　這之后，就沒幾個人敢往場上走了。

　　只有少數(shù)幾個有膽量有自信的人接著上了場，可念完后，雖然也有掌聲，但相比起那位儒生，卻要差了許多。

　　“還有人愿意上場嗎？”

　　一片安靜中，蘇生舉起手走到了臺上。

　　沒人說話，很尷尬的局面。

　　因為相比于其他讀書人來說，蘇生現(xiàn)在的這身打扮卻是有些狼狽。

　　除去袍子上沾滿了泥巴印記之外，蘇生臉上也長起了胡須，相比之下，就顯得有些邋遢了。

　　“這位公子怎么稱呼？從何而來啊？”閻公好奇問道。

　　蘇生拱手回道：“在下蘇生，從北涼州、途徑晴天州一路游學(xué)而來?！?p>　　“難怪。”閻公語重心長道：“這年頭，肯八千里游學(xué)的學(xué)子可不多了，希望你能給我們帶來一點驚喜?！?p>　　“學(xué)生盡量?！?p>　　蘇生原地駐足，眼睛望著滕王閣頂部，沉默幾息后，開始念道：“豫章故群，洪都新府。星分翼軫，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

　　開頭幾句，平平淡淡，是大部分人都能寫出的序。

　　蘇生沒有受影響，繼續(xù)道：“物華天寶，龍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雄州霧列，俊采星馳。臺隍枕夷夏之交，賓主盡東南之美。都督閻公之雅望，棨戟遙臨……”

　　些許騷動也慢慢安靜下來了。

　　所有人都在聽，就像是在聽說書人講故事一樣。

　　“是維九月，序?qū)偃?。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

　　“披繡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紆其駭矚。閭閻仆地，鐘鳴鼎食之家；舸艦彌津，青雀黃龍之輈。云銷雨霽，彩徹區(qū)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p>　　滿頭白發(fā)的閻公顫顫巍巍地起身，用力拍手喊道：“好！”

　　在座所有人紛紛點頭稱贊。

　　“……”

　　蘇生念完幾段，長呼出一口氣，最后念道：“嗚呼！勝地不常，盛筵難再；蘭亭已矣，梓澤丘墟。臨別贈言，幸承恩于偉餞；登高作賦，是所望于群公。敢竭鄙懷，恭疏短引；一言均賦，四韻俱成。請灑潘江，各傾陸海云爾?！?p>　　一席話將聚會帶向高chao，圍在看臺上的讀書人看蘇生的眼神中，滿是羨慕。

　　在大部分人心里，光是這一番長序，便已力壓在場所有人。

　　那些個坐在宴席上的人也都在想，北境什么時候出了這么一個驚人之才。

　　萬眾矚目之時。

　　蘇生朗聲道：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

　　“畫棟朝飛南浦云，珠簾暮卷西山雨?！?p>　　“閑云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p>　　“閣中帝子今尚在？檻外長江空自流?！?p>　　詩成聲落，萬籟俱寂之時，曾在京城見識過四座書院頂級天才的閻公驚呼道：“真乃天人也。”

　　蘇生聽不到周圍的叫好聲。

　　因為腹中氣臺在自己念完最后一句后，崩裂了！

　　度秒如年。

　　蘇生就感覺自己的腹部就像是被人拿到劍搗碎了一般，劇痛無比。

　　“公子？公子？”一個小廝拿著百兩銀子上前喊道。

　　但蘇生卻許久都沒反應(yīng)。

　　眾人震驚完，發(fā)現(xiàn)蘇生靜止不動后，聲音又慢慢小了下來。

　　每個人都帶著疑惑的眼神望著蘇生。

　　“他這是？”

　　知府皺著眉頭，嘀咕道：“難道是文道等級……突破了？！”

　　旁邊閻公頷首附和道：“看這情形應(yīng)該是了，如此年輕就將突破到學(xué)士，真是后生可畏啊?！?p>　　“尋常讀書人突破這道門坎之時，雖然也需要一點時間，但也不像他這樣需要這么久啊?！?p>　　“只有一種可能！”

　　宴席上的人都齊齊看向了閻公。

　　“他壓制境界了?！?p>　　“什么！這怎么可能，童生壓制境界是為了更好的打好基礎(chǔ)，從來沒聽說過才子境也有壓制境界的。”

　　“有的，四座書院當(dāng)中的一些頂級天才也會在才子境壓制境界的?！?p>　　“可…可……他只是一個游學(xué)書生啊?！?p>　　閻公嘆道：“我在京城這么多年，學(xué)到最讓我感慨的一句話就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氣臺崩裂之后，腹部重新歸為一處混沌。

　　也不知過了多久。

　　混沌之中有一粒金黃色沙粒狀物體轟然炸開。

　　霎時間云霧繚繞，一條由才氣化成的金龍在此時，沖開云霧，撥正清明，最后又蜷縮成一團(tuán)，形成了一個嶄新的氣臺。

　　而且，在極短時間內(nèi)，就迅速擴大。

　　直到天色漸黑時，這種變化才停了下來。

　　蘇生睜開眸子，一雙瞳孔金光熠熠，呼吸之時，縷縷元氣傾斜而出，真應(yīng)了閻公那句話——真乃天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