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拾玖章
陸景朝一話:
月色朦朧,漸到亥時,宴上酒過三巡,便有了那樂師助樂,余音裊裊不絕如縷。
我喝了兩杯酒并未動桌上的佳肴,溫少筠夾了塊魚肉放入我碗中,并道:“不能只喝酒?!?p> 我沒有心情理會他,隨著月色越晚,我心中便越沉,我心系齊行,祁容也不知道成功了沒有,這會府里還沒有動靜…是不是說明祁容沒有被發(fā)現(xiàn)。
如果這樣那是最好的,如果被發(fā)現(xiàn)了……后果不堪設想。
“我出去透透氣?!蔽艺玖似饋?。
溫少筠抬首望著我:“怎么了?”
我略嘲諷:“怎么?吹個風也不行?那我可以先回房?”
“我不是那個意思……”溫少筠的眸子沉了沉。
座下祁之鳴和陸景朝聊得正歡,我并不想引來注意。
便壓低了聲音:“你放心就是,這府里難不成還有我的人?”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望了我好一會。
在我以為他要嘲諷回來時,他卻道:“夜里涼,拿件披風披上?!?p> 說完,便收回了視線。
他眼里的情緒總是很復雜,讓人看不懂。
我偷偷溜了出去,秋月在后面拿著披風追了出來。
夜里的確很涼,吹得我一個冷顫。
秋月在后面喊著:“姑娘,你慢點,等等我?!?p> 我突然停住腳步,我想明白今晚為何總覺得那里不對勁了……
公孫堰…一直同溫少筠形影不離的侍從公孫堰,我今晚沒有見到他!他去了哪里…
我轉過身,一把抓住走到跟前的秋月:“你今夜見到公孫堰了嗎?”
“公孫?”秋月想了想:“今夜好像沒有見到他,怎么了姑娘?你找公孫嗎?”
我頗是緊張道:“對對!我要……不,不找他,我要找祁丹陽!”
秋月不解問:“丹陽郡主?姑娘找丹陽郡主做什么?”又有些憂愁道:“王爺說不讓你亂跑,所以你不能去?!?p> 我推了她一把:“那你去!快去,我在這里等你們,我不會跑的?!?p> “好好好我去我去,你一定要在這里乖乖等我。”
“知道了知道了?!?p> 她跑了幾步,又返了回來,我正想問她回來做什么,她一把將手里的披風塞給了我:“穿上,不要著涼?!?p> 語落轉身就跑。
我抱著披風,瞧著她的身影遠去,才將披風披上。
找到祁丹陽之前,我得看著溫少筠,倘有變故……
我前行了宴場前入口,一小排綠竹后,有個小池塘,我站在小池塘旁一眼能看到進出的人。
公孫堰出現(xiàn)時,我一眼就瞧見了,他急著找溫少筠,所以并沒有看到他。
我不知道祁容是否被發(fā)現(xiàn)了,但是公孫堰如果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肯定會第一時間來找溫少筠。
若是人被抓到了…他大不會如此緊急闖入宴會,驚動到祁之鳴和陸景朝。
只是此刻如何攔住溫少筠才是問題。
可是我剛提起腳走。
“賤人!都是因為你!你去死吧!”
祁丹陽從竹旁沖出來的時候,我正瞥見溫少筠和公孫堰匆匆出來的身影。
事情來得太突然,那刺眼的銀光照到我眼睛時,心里一跳。
腦中閃過許多想法,所以祁丹陽手執(zhí)著匕首沖到跟前時我并沒有閃開,而是一動不動。
腹間傳來疼痛時,我驚呼一聲。
我知道他聽見了。
抓住祁丹陽的手時,那血也噴得我一手,她美貌的臉在我眼中此刻變得十分猙獰扭曲。
眼里的恨意可怕得嚇人。
聞得她仿佛解脫的聲音“我殺了你就好了……”
我嘆了一口氣,而后緊抓她的手狠狠拽了一下,隨著腹間的疼痛加劇,我的身子往后倒了下去。
祁丹陽的臉色一變,隨著我一起往后倒一起掉入池塘里。
冰冷的池水淹沒我時,我聽見了溫少筠驚慌的聲音“啊昭!”
驚慌?他為什么驚慌?因為我陷入險境?
不該啊…溫少筠,我就算死了你也不要慌啊,不然你就輸了。
池水吞沒了我,閉眼之際,我似乎看見了溫少筠。
他朝著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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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話:(一段久遠的記憶)
(看不懂指路?第拾壹章)
溫少筠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從一開始就是,或者說他本性如此,一張漂亮的皮囊下是虛偽的靈魂。
許多年前的那個破廟里,我抱著昏迷的少年躲在供桌下,外面是雷雨交加,淅淅瀝瀝的雨聲與不時的雷轟聲讓我不得不緊閉上眼睛,心里害怕得不得了。
少年傷重一日未醒,我怕他醒不過來,怕他冷著,脫了身上的外衫蓋在他身上,自己冷得直抖,腳冰得沒有知覺。
那時心中還自我感動,我可真是個善良的小公主。
我自覺自己個是公主,所以我不能拋下我的子民,我那般護著懷里的少年,覺悟十分的高。
直到后半夜雨漸漸停了,我才惶惶靠著少年的頭睡下。
瞇眼不過一會,我便又突然驚醒,一睜眼便被人捂住了嘴,我剛欲掙扎。
一聲低低清越少年音“別怕,是我,噓……”
咦…他醒了?
微弱的光中我只能看到一雙清冷的眼睛,我惡狠狠的瞪著眼前的少年。
你做什么?
“這一路來沒有什么其他躲藏地點了,兩小孩肯定是走不遠的,再找找?!?p> 我心里一驚,驀地從外面?zhèn)鱽淼哪腥寺曇簦约耙恍┥成车哪_步聲,還是不少人!以及一些零碎的聲音。
“會不會已經進城了?”
“今天雨那么大,那小子受傷了,還帶著一丫頭,腳程沒有那么快,應該就在附近,看看附近有沒有山洞?!?p> “媽的!那丫頭從哪冒出來的?要不是她,我們早就抓著那小子了?!贝肢E的男人聲音。
“別說了,趕緊找吧,找不到就去城門口蹲著,那小子受傷不輕,不進城找大夫醫(yī)治就死定了?!?p> 那些人口中的小子的確是受傷不輕,臉色如今都是慘白得可怕,但想來我也是差不多的。
他已經放下捂住我嘴的手,昏暗中只聽得到我們的呼吸聲和過快的心跳聲。
我有些驚慌,外面那么多人……若是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逃得了。
不安中少年微冷的手安撫般的拍了拍我的手背,我反手抓住他的手,手心觸手背是涼的,卻在黑暗中給我了一些安撫。
外面的聲音又起:“走吧,繼續(xù)找?!?p> 聽那些腳步聲似乎要走出破廟,突然又停了下來,那粗獷的男人聲道:“等等,這破廟搜過沒有?”
另一人應:“方才粗略看過一圈?!?p> “粗略?混賬東西,給我仔仔細細的再搜一下!”
“是?!?p> 我的心臟幾乎跳到嗓子眼,抓著少年的手越發(fā)的用力,怎么辦?
悉悉索索以及一些混亂的腳步聲在廟里響起。
“一會發(fā)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來。”少年低沉的聲音壓在我耳邊。
即便無法清楚的瞧見他的臉,我還是側過首望著他,擔心問道:“那你呢?”
他沒有應話,隱約中我似乎聽到輕輕的他抽劍的聲音,他側過身對著蓋著的桌布,我知道一旦有人掀開他便會沖出去,打對方個措手不及。
他能打得了一個,但是還有那么多人啊……
腳步聲漸近,我知道這一刻終于來臨。
我松開了抓著他的手。
一布之隔,千鈞一刻。
忽然有人匆匆跑進廟里:“老大,發(fā)現(xiàn)那兩個侍衛(wèi)的蹤跡了,就在附近!”
那人停下了,聲音很近:
“哦?那兩人一定是來找那臭丫頭的,跟著他們說不定能找到那小子?!?p> 他轉了身:“走!”
頃刻間,破廟里的人都撤了出去,腳步聲逐遠。
我那緊繃的后背一身冷汗,才松懈了下來。
小心翼翼的問:“他們走了嗎?”
少年用劍挑開了桌布,探頭望了望,好一會才回了首:“嗯。”
破廟里依舊是昏暗的,那座破爛的神像也顯得有些詭異。
少年出來第一時間就跑廟外面去了,我站在廟里看著自己臟兮兮的衣衫,被冷汗浸濕的里衣黏乎乎的貼著肌膚,覺得自己付出太多了,就為了一個少年,我真是個堅強的公主。
少年很快又回來了。
“他們應該跑遠了,不會再回來了?!?p> 如此甚好,但是……
“我的侍衛(wèi)會不會有事?”我有些擔憂:“萬一他們找不到我們,抓了我的侍衛(wèi)怎么辦?”
他道:“你的侍衛(wèi)很厲害,自保沒有問題,他們誰也占不了誰便宜?!?p> 那當然,我的侍衛(wèi)也不是普通侍衛(wèi)。
“那現(xiàn)在怎么辦?你還好嗎?”我看著他身上的傷又出血了,看著有些慘不忍睹。
他的嘴唇很蒼白,應該是失血過多的緣故。
“我……”他話還沒說,身子就有些搖搖晃晃的。
我連走過去扶住他,可是他實在太重了,壓在我身上讓我也晃了晃。
我扶著他坐下,又喂了他喝了點水。
外面又淅淅索索下起了小雨,他并沒有失去意識,即便臉色很差,我又將外衫給他蓋上,他皺了皺眉,伸手扯了下來:“不要。”
我有些惱:“做甚?還挑?”
他咳了一聲:“我不用……你自己穿?!?p> “可是我又沒有受傷,你不冷嗎?你要是冷死了怎么辦?”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是滾燙的,又握了握他的手,是冰冷的。
“還是你在嫌棄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可是很貴的!”
他眉頭一皺:“不是……我不是那意思?!?p> 我又將衣服蓋他身上,這次他沒有再扯下,只是神色有些別扭。
矯情鬼,我在心里默道:比我這個金枝玉葉還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