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拾玖章
更深入邯州中心,必須經(jīng)過五壓山,如今的五壓山全都是土匪盜匪,甚至現(xiàn)在都在抓他們,此次闌筠出行是秘密,帶的隨行人員極少,根本不能與之抗衡。
闌筠甚至和形影不離的公孫堰分開走,帶著我繞過五壓山,再一路喬裝入瑤城…
只是繞過五壓山后的那一段路并不怎么好走,即便闌筠雇了輛馬車,那所謂的大道也是坑坑洼洼,幾番覺得馬車要散架了。
在野外路邊的小茶攤歇腳時(shí),我瞧見了許多乞丐,即便我的眼睛還未完全恢復(fù)好,離得遠(yuǎn)些便瞧不見,但那一個(gè)一個(gè)乞丐到桌前睜著乞求渴望的眼睛乞討時(shí)我還是可以瞧見的。
我動(dòng)了惻隱之心,想將桌上的包子給那一臉污泥的小乞丐,闌筠卻將我的手拍下。
“不可。”他道:“你若了給一個(gè),其他人便會(huì)都過來朝你要,這里這么多人,很容易引起混亂?!?p> 我看了眼那路邊上坐著站著乞丐,每個(gè)人的眼睛死死盯桌上的食物,仿佛下一刻便要撲過來撕咬,我收回了手。
“走走走!快走開!”那小二正好端著餅上來,一邊驅(qū)趕著桌邊的乞丐。
“客官,你莫管他們,你這好心使不得,便因?yàn)槠饺绽镉泻眯目腿速p吃的,他們就全聚集在這里附近?!蹦切《溃骸斑@些乞兒野得很,搶吃的,打人,還偷東西,就不該同情他們,你們啊也看好自己的東西,小心被偷了?!?p> 我皺了皺眉:“這又不是城內(nèi),怎么野外也聚集如此多的乞丐?”
那小二笑哈哈道:“這城里他們也得進(jìn)得去啊,全給趕出來了,加上這兩年雨水少,冬天又多雪,附近的種莊稼的農(nóng)民沒有收成,吃不飽飯,不出來討還怎么活下去?”
許是瞧著我有些異色,他又道:“姑娘,你頭一回到我們邯州吧,不怕跟你說,若你冬天來啊,這道上都是凍死的乞丐和災(zāi)民,被那雪鋪蓋得厚厚一層,春天來時(shí)那才開始雪融化,那尸體才開始發(fā)臭腐爛,地上油油的都是尸水,那才嚇人?!?p> 小二還是那副司空見慣的樣子,仿佛自己麻木了。
我便是聽著便能想象到那畫面,活生有點(diǎn)想嘔吐,吃不下東西了。
若真是如此,那這邯州不成了人間地獄?
闌筠給我倒了杯水,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問:“我記得這邯州是朝廷重點(diǎn)扶貧的州域?每年都撥扶銀,怎么還有如此駭人的事發(fā)生?”
“有啊,全撥去建水庫(kù)了,建了一個(gè),還是兩個(gè)來著?反正是沒成?!彼肓讼胗值溃骸澳虾沁呥€說要搭座橋與西溪連接,促進(jìn)啥發(fā)展,搭了三年了,架子都沒搭上,有個(gè)屁用???你說是吧,客官。”
“這官府如此不作為,但是朝廷不是年末都派人來巡檢的嗎?若是常年這種情況朝廷怎能不知?小兄弟夸張了吧?”闌筠搖著頭輕笑,似半點(diǎn)不信。
我瞧了他一眼,斂下其他情緒,也輕嗤:“就是,按你這么說,這邯州窮山惡水的,這幾年還鬧旱災(zāi),那這每年得死多少難民?這還沒人來管,那些官員是吃干飯的嗎?你這小二,你莫瞧我們是外地來的便要嚇唬我們?!?p> 我知曉邯州定有問題,且問題不小,不然父皇不會(huì)特地派闌筠來,這樣一路艱辛便也曉得要查這邯州定不易,只是我未想這邯州的惡劣情況。
“哎喲,我騙你們做什么?客官,我這是好心提醒你們,你們這再再往前走,可得小心?!毙《脑怪溃骸艾幊峭饪蓻]人管的,不僅流民多,土匪盜劫也多?!?p> “多謝你的提醒,小兄弟?!标@筠道:“我們兄妹二人是江湖中人,這些年走南闖北的,不怕土匪盜劫多,就怕他不多?!?p> 我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瞧瞧這張口就來的本事,前些日子被盜匪打著四分五裂的不是我們一樣。
那小二明了表情:“如此便好,那你們兩位若能可以便去瑤城走走,也不算白來一趟邯州啊?!?p> “瑤城?”
小二笑得意味不明:“人間瑤池啊,男人的銷魂窟,全邯州的富商大賈都在那了,我們這窮鄉(xiāng)僻野的不能比。”
瑤城…便是我們此行要去的地方了。
我故問道:“什么男人的銷魂窟?女人不能去咯?”
小二嘿嘿笑:“像客官這樣的女子,那在瑤城可是大受歡迎的?!?p> “那我倒有些好奇了?!蔽页@筠挑了一下眉,夾了塊餅放進(jìn)他碗里:“兄長(zhǎng),你看起來也很期待呢。”
闌筠表情淡淡的瞥我一眼,點(diǎn)頭:“嗯。”
這人現(xiàn)在連在我面前裝以前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都不肯了…是直接破罐破摔了嗎?
我望著他,小二在旁道:“那便祝二位客官玩得開心,小的就不打擾了?!?p> “回來?!?p> 我將荷包里的兩錠金子扔給那轉(zhuǎn)過身來的小二。
“客官還有什么吩…哎喲,客官這是做什么?”
我道:“給他們發(fā)些包子或者餅。”
那小二望了一眼那群乞丐,笑得歡:“沒問題沒問題?!?p> 那小二一走,闌筠的聲音微低:“殿下心善?!?p> 我咬著包子,也有些無奈:“他們得吃飯,有得一餐是一餐?!?p> -
茶攤上熱鬧異常,一大群乞丐擠在茶攤上搶著吃食,伴隨著那小二暴躁的叫罵聲:“媽的,排隊(duì)!排隊(duì)!再搶老子打死你們這群混蛋?!?p> 走的時(shí)候聽到那小二越發(fā)暴躁的怒吼聲,突然有些同情他。
闌筠駕著馬車,我雖坐在馬車?yán)飬s只與他隔了車簾,我坐在車板上沒有坐上榻坐,便與靠得他極近。
一路上只有馬車的轱轆聲,我問他:“左相大人,那小二說得是真嗎?”
頓了一下,我又道:“你莫騙我,你來邯州前定是調(diào)查過了,我不會(huì)給你搗亂多事,我只想知道他說的是否屬實(shí)?”
是否冬來時(shí)那道上凍死了一路的流民?是否夏時(shí)旱災(zāi)無人能吃飽只能上街乞討?是否真的無人作為?
“殿下,你要親眼去看。”他的聲音自車簾外傳來,低沉清緩:“臣也是親眼來瞧?!?p> 我心頗亂,他的意思便是默認(rèn)了,他之所以到這邯州來,分明是來拿證據(jù)的,而從踏入邯州開始,那些盜匪欲殺人滅口,一切就顯得欲蓋彌彰了。
若真為事實(shí),那這邯州同人間地獄有何不同…太荒謬了這一切。
在宮里時(shí)那些先生總說現(xiàn)在國(guó)家安定,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yè)…可我一路走來,遇到了重重危險(xiǎn),只窺到了這世道黑暗的冰山一角,便令我后背發(fā)涼。
那真正的人世間又是如何的呢?
胡桃里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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