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捌拾玖章
我在夕暮中醒來。
房里無人,一片寂靜,我想起了失去意識前發(fā)生的事,方捂著昏沉沉的腦袋坐了起來。
腰間的傷口有些隱隱作疼,我抬手按了按,許是昏睡了許久,傷口已然愈合。
本想著這次是會死的,奈何命真大。
嘆了口氣,我心中掛念齊行,不知祁容是否成功救走了齊行,若是沒有,我的傷豈不白受了?
可千萬要救走。
正想著時,窗被悄無聲息的推開,我瞧著一個綠衣身影躍了進來,又快速的回身將窗關上,動作一氣呵成,瞧著就十分有經驗。
他轉過身來便與我對上眼,瞬間嚇得一個后跳。
我面無表情,被嚇到的不應該是我嗎?
“你這個女人怎么回事!怎么不出聲啊!差點嚇死小爺我了?!彼袅艘豢跉?,順了順胸口,朝我走了過來:“不是說還沒醒嗎?我就知道溫少筠那個騙子不可信!”
若是突然出聲才該嚇死人。
“恭喜祁小公子,榮幸成為我剛醒來見到的第一人?!蔽业穆曇羯硢 ?p> 他走到床邊,驚訝:“你是真的才醒來么?”
“驚喜嗎?”
“其他人還不知道?”祁容欣喜:“那我現在把你帶出王府!趁今日王府的戒備不森嚴?!?p> 倒是挺突然。
我提醒他:“我剛醒來,全身無力,現在走,我怕是走不動。”
他瞧著我,神色一正“我抱你走。”
說完,他扯下掛在旁邊的披風,一掀被子,直接給我裹上了。
“哎……”
披風上的帽子又往我腦袋一拉,蓋住我的全臉,絲毫不給我拒絕的機會。
多日臥床的我整個人軟綿綿的被祁容抱著,頗有些生無可戀。
聲音從帽檐下悶悶的出:“祁小公子,罷了吧,我走不了的。”
少年郎清脆的聲音道:“廢什么話,小爺說過要把你救出去就一定會救你出去的!你哥哥我已經救走了,你就閉眼等著團圓吧?!?p> 萬幸,他真的救走了齊行。
祁容抱著我踩著窗而出,天已經黑了,唯有月輝灑落在地上,灑在我們身上。
祁容的速度很快,帶來的風吹起了垂在披風外的幾縷長發(fā),也被月輝一灑,泛著若有若無的光。
恍惚間聽到他的聲音微低:“對不起,我姐姐不是故意傷害你的,她只是一時想差了?!?p> 我抬眼看他,只能看到他光滑的下巴,便又垂了眼。
“溫少筠抓了她,折磨了她段時日,也算是付出了代價,看在我如此幫你的份上,你能不能不怪她?”
語落,他身影一閃入屋檐下角落的陰暗處,不遠處有巡邏的護衛(wèi)走過。
祁丹陽那一刀原本傷我并不深,是我按著她的手又往里捅了,還把人拉進池子里的,她還被溫少筠抓了,算來倒是我對不住她了。
何況祁容幫我救了齊行。
“祁公子于我之恩,感深至骨,永世難忘?!蔽业吐暤溃骸暗り柨ぶ鞅闶菤⑽?guī)状我彩强梢缘?,何況此次怪不得郡主,祁公子也不必同我道歉?!?p> 他卻連道:“我救你,是可憐你,與我姐姐無關?!?p> 說著,祁容便又動了起來,藏在屋下的陰影處走。
隱約中我聽見了嘈雜聲,府內亮光大作,著急的腳步聲忽遠忽近。
祁容的身體瞬間繃得有些緊,腳下的速度又加快。
跑了小段路,便聽到了人聲,祁容連背于拐角,連同我屏住呼吸。
“快,快,到那邊去!”
“所有地方都仔仔細細的找。”
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一盞盞燈籠在前面穿行而過,后面還有舉著火把的人,將四周照得明亮。
我抬眼看祁容,昏暗中少年連臉都繃得有些緊,呼吸可以屏住,心跳聲卻無法控制。
“過去那邊看看?!?p> 人聲越發(fā)的靠近,只能往回走,繞到后院花園時,府內的亮光更甚了,人更多了。
躲在假山石與花叢的偏角處,祁容將我放下,他則蹲在地上,緊張的觀察著四周,額上滿是汗。
我抬著眼瞧著他,平靜道:“祁小公子,你自己走吧?!?p> 他回首看我,頗有不滿:“你覺得小爺會就這么丟下你?我一定會將你帶出去的?!?p> “就算祁小公子帶我離了王府,溫王爺也不會放過我的,天涯海角的被追殺,我如何逃得過?你也不能護我一輩子?!蔽衣曇粑⒌停骸昂慰噙B累你?!?p> “若你是擔心這個……”祁容避開眼,頓了頓,神色有些別扭:“護你一輩子有何難?”
我微訝,他又連忙解釋。
“你別多想!我是說我會幫你!”他的耳根有些紅,語氣也有些急:“你不必怕他,我也會保護你!我…我是說我會帶你去祁山,溫少筠再怎么一手遮天,也遮不到我們祁山封地去?!?p> 我扯了扯嘴角,彎了唇。
心中有些感動,這被涼風吹得全身冰涼的身體感到了一簇暖意。
只是一開始忽悠來的少年實在無辜,若他受了牽連,我怕是罪孽深重。
“可是祁容,保護我之前你得先護好你自己。”我雙眸微抬:“我相信有一日你會帶我去祁山,我會在這里等你?!?p> “你怎知……”
“走吧?!蔽掖驍嗨脑挘骸安灰鈿庥檬?,乖。”
他定定瞧著我,好會眸子才垂下,帶上了些沮喪。
他也知道,王府的人都發(fā)現人不見了,所有人都在找人,這個情況下他根本帶不走人。
“我會救你的?!?p> 走前,他無比堅定的道。
我嘴角微微莞爾,看著他的綠衣身影一閃而去,很快不見。
即便如此,他也很難在被里三圈外三圈人流牢固的王府里走出來。
我得幫幫他。
我扶著假石起了身,全身沒啥力氣,走兩步都有些踉蹌。
爬上那座最高的假山時,更是幾番差一點要沒了力氣摔下來,踩著不平的石面,我站上了后花園里那座最高的假山。
風有些冷,月也冷。
“姑娘在那里!”
“快那邊,那邊,花園那邊!”
“姑娘!”
有人發(fā)現了我,我垂眼下望,看到了花園錦簇,小池流水,亭臺樓閣,看到了盞盞亮影在風中搖曳,在逐漸朝我涌來。
月光在地上映出假山的灰影,像個恐怖的怪物,而我的影子在上面,溫少筠也站在上面,卻隔了千山萬水般的距離。
我垂眼與他對視,他深邃的眼里有波動,沉甸甸的哀痛和慌張,卻斂下一切,聲音低柔:“出來怎么不穿鞋?”
我低眼一瞧,哦,方才出來得急,果然忘記穿鞋了,祁容連襪子都沒給我套,白皙的腳已被鋒利的石子劃了一道道血痕。
“忘記了……”我喃喃。
他頗有些小心翼翼:“上面的風那么大,很冷的,我們回去好不好?”
是很冷,我已經全身冰冷。
“我好餓啊?!蔽易灶欁缘馈?p> 又冷又餓,整個人都有些麻木了。
溫少筠躍上假山,到了跟前,高大的身影一下子罩住我,他身上的暖氣讓我本能的往前湊。
他聲音低沉的道:“我們回去,我給你做飯好不好?”
我點了頭。
整個人已經站不住,迷迷糊糊的往他身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