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玖拾伍章
若非皇兄們求情,父皇又要將我禁足。
反正忤逆不孝的之罪早已按我頭上,坐實了又如何,也自那日之后,他便不拿正眼瞧我,在嘉儀皇后寢殿遇見時,也當我不存在,我氣他還帶著那小梓嬪進進出出,也沒給他好臉色看。
也給不了,他那巴掌將我呼得嘴角出血,那臉腫了好些天,還被王翡當眾取笑了,我瞧她笑得那么開心便捉弄了她一番,讓她摔了個狗吃屎。
她摔得那一頭上的珠釵都掉了一地,更是碰了一鼻子灰,可我并沒有感覺到報復的快感,嘉儀皇后一日未好起來,我便什么也開心不起來。
我日日去瞧她,可嘉儀皇后每日清醒的時辰極少,更多時候都是昏昏沉沉的感覺,我便守在她身邊看著她日漸消瘦,看著她的生命一點點的消逝。
我想起了幼年,因中毒而險些不治,嘉儀皇后日日夜夜守在床榻邊,寸步不離,那時雖幼,卻也懂得生死,便常常問她:“母后……我是要死了嗎?”
她總抱著我,輕聲溫語:“不會的,啊昭只是生病了,很快就會好起來的?!?p> 我知曉她在安慰我,便故作懂事:“母后,啊昭不怕死,”
“你啊莫要說胡話。”嘉儀皇后:“有母后在這守著你,你定很快就好起來的,菩薩憐憫,將你送到本宮身邊,定不會輕易將你奪走?!?p> 于是我每日看完嘉儀皇后,便去求菩薩,誠心祈求菩薩保佑,不要帶走嘉儀皇后。
可菩薩始終沒答應我的祈求,嘉儀皇后終究是沒熬過新元,在那新歲前夕…薨逝了。
那是北昌使臣到訪漢周,那日也正值我十七歲生辰,父皇下令太子哥哥一同操辦設宴。
往年我的生辰都不曾大舉慶祝,一是不喜,二是覺得鋪張浪費,常常是一起吃個家宴便過了,可今在國庫空虛之時父皇竟然讓太子哥哥把我的生辰宴一起辦了,這擺明了將我往那北昌使臣跟前推。
我未有興致,花榕為我梳妝,拿出了新衣,特意道:“殿下,這是今年入冬前皇后讓人送來的冬衣,聽聞這衣料是皇上賞賜的狐皮所制,極是難得?!?p> 我瞧著那紅衣,心里微酸,想著嘉儀皇后何時好起來,卻想剛梳妝完畢,便有人來稟,嘉儀皇后醒了。
是的,那日病了許久的嘉儀皇后竟醒了過來,我提著裙角匆匆趕來時,正遇上父皇在喂嘉儀皇后用膳。
能吃東西,便是更好了,那時我天真的以為她好了,未想只是回光返照。
“母后!”我踏進寢殿,便沖到她床邊跟前,無視掉一旁坐在床邊的父皇,可能還撞了他一下。
是以,他臉色很黑。
我可不管他,一把抓住嘉儀皇后的手,難掩歡喜:“母后,你終于醒來了。”
嘉儀皇后的臉色還是那不正常的蒼白,甚至透著些詭異的青,她彎了唇,勾出一抹溫柔的淺笑:“啊昭。”
她的聲音還是那么柔和溫暖。
許久的擔心在她溫聲喚著我名字的這刻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將臉貼到她手背上,略帶哽咽:“我很想你,母后?!?p> 下一秒,我便被人狠狠推開,猝不及防的整個人往一旁摔去。
隨之而來的還是父皇暴怒的聲音:“蠢貨,是想將冷氣過給你母后嗎?”
“欸?”嘉儀皇后極是無力的聲音也響起:“皇上……你這是干什么?”
父皇的話讓我一震,我的確忘記了,剛從外面進來,身上還帶著冬日里極寒的冷氣,若真在這個時候過給了嘉儀皇后,我怎原諒我自己?
我甚羞愧,頭都不敢抬,皇后的婢女連將我扶起,我也連退到珠簾后。
說了句:“啊昭該死。”
嘉儀皇后不忍,著急:“皇上,有話好好說……”說了一半便開始一邊咳嗽一邊喘著粗氣:“你……你推啊昭干甚?”
父皇出聲前,我先出了聲:“母后,啊昭該推,是父皇推輕了,啊昭應該挨打才是。”
父皇冷哼一聲,一邊將嘉儀皇后的手塞進被窩里:“若是過了寒氣給皇后,你便得提著十個腦袋也不夠抵?!?p> 我垂著頭:“是,兒臣知錯?!?p> 嘉儀皇后瞧了瞧一瞧我,又瞧了瞧父皇便蹙了眉:“啊昭,你過……”
剛開口,又開始了幾乎要咳斷氣的咳嗽,父皇連抬手給她順后背,一邊不悅:“皇后莫說話了,趕緊躺下?!?p> 婢女醫(yī)官們都涌上前,將兩人圍得都看不到,我想上前,卻不能,如父皇所說,我身上帶了一些冬日寒氣。
今年的冬日又冷得入骨,是如何也祛不除的寒。
好一會,那讓人揪心的咳嗽聲好會才停下,我擔憂的伸長了脖子,那方嘉儀皇后已經躺下了,父皇給他掖了掖床被,而后摸著她臉道:“皇后,不必操心其他人,有朕在?!?p> 我依舊沒有上前去,父皇將我趕走,他言:“你母后睡下了,便不要打擾了,今日是你生辰,你便忙你的去,不必往這湊了?!?p> 我應了。
出了皇后寢殿,那內殿服侍的貼身侍女便追了出來,攔住我后,言:“公主殿下,這是娘娘先前為公主備下的十七歲生辰禮?!?p> 我打開了那精致的花雕盒子,里面放著的是一對玉佩,是上上等的羊脂白玉。
她說:“這對玉佩乃娘娘親手所雕刻?!?p> 我將那玉佩戴在了身上,回頭看著皇后的寢殿駐足了許久才離開,生辰今至,新歲將臨,我的心卻依舊緊繃,心中的不安久久無法散去。
回殿前,我突然想去看一個人,唯每年的生辰父皇才準我去瞧她一回。
那便是我的母妃,一個身懷六甲便被打入冷宮的棄妃,幼時我便被帶離她的身邊,養(yǎng)于皇后身下,即便在記憶中她不曾抱過我,也不曾對我笑過,甚至每年去瞧她,她都避而不見。
我知曉…她并不喜歡我。
看到她時,雖也失落,卻也能激起我的士氣,我便能告訴自己一切還不是那么糟,即便每次都只能偷偷躲一旁才能見到她。
可我剛拐了方向,便遇到了太子哥哥的隨從,急匆匆的將我叫走。
開宴在即,太子哥哥此刻應在宴上,卻在宴前與我秘話,我當他著急忙慌的要同我說什么。
未想他一見著我,便連伸手將我頭上的珠花玉釵取下,神色微急:“怎穿戴得如此好看?”又扯了扯我衣裳“快快去換身樸素點的,還有這妝面也得擦擦,素面便可了,不必如此隆重!”
我未解:“發(fā)生了何事?太子哥哥?”
他氣呼呼:“自然是那北昌使臣!那群小兒肖想……”他瞧了我一眼,將話止住了,頓了頓:“此番北昌之所以來訪,是父皇與北昌王達成協(xié)議,北昌若助我漢周度過難關,便允諾一堆條約,而表誠意,父皇……那群老臣提議擇一位公主去往北昌結親。”
我聞言,沉默著沒應聲。
天下沒有白吃的東西,求助北昌解漢周形勢之危,必然是要付出代價,而所謂的公主在歷朝歷代的作用不都是這樣嗎?已是意料之中。
他瞧我沒說話,緩了聲:“是以在皇兄說服父皇更改主意之前,你和啊翡盡量不要給那北昌使者瞧中,北昌王族最喜以親結盟,連皇子都能送去他國做質子,難保我說服了父親,他們會不會主動求親?”
“太……”我剛想開口,便見得隨從匆匆而來:“殿下…殿下,開宴時間馬上到了?!?p> 太子哥哥趕時間,沒時間聽我多言。
“這其中利害你如今也知曉了?!彼溃骸盎市直阆茸吡?。”
太子哥哥說完杵著拐杖轉身便走,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過身同我道:“啊昭,你也別害怕,皇兄定不會讓你們去和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