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老太太在嗎?是我”林玲穿過木門,往左邊一拐來到了天井,朝著天井前的堂屋喊道。
看著架勢,聽這聲音,林玲來了不止一次兩次。
堂屋前有三級石階,皆有青石砌成。即是石階,也是門檻。
不多會兒,一個老人聽著聲音,來到了站在了堂前。想來,林玲之前喊著的“老太太”,應(yīng)該便是眼前這位。
老人頭發(fā)花白,看著年紀(jì),怕是已經(jīng)八十上下。但這精神頭卻是格外的好,身子不顫,手腳不抖,只是逃不了歲月擠壓下的佝僂。
我下意識的朝著堂內(nèi)望了一眼,卻是再沒瞧見第二個人。看來,又是一個留守的孤寡老人。
“老太太,還記得我嗎?”林玲很是自然牽著老太太伸過來的手,顯得格外的熟絡(luò)。
“你來啦,來,里面來。”老人拉著林玲就往里面走。而我,也順著邁過了青石階,走了進去。
說實話,這樣一座木頭椽成的老屋,我不是沒見過,但畢竟都是在夢里。如此真切的走近,好奇中不禁有些激蕩。
所以,我根本沒在意林玲與老太太究竟在聊些什么。只是自顧自的四下打量著,滿是好奇。
這是一座椽木框架的老屋,青石壘砌的地基,紅磚砌成的墻。屋外一塊天井小院,被院墻包裹在了里面。
一切,像似隔絕了外間的煙火氣息,顯得那么的悠然。
更讓我好奇的是,這間老屋的左側(cè),竟然還保留著一座古老的灶臺。
盡管老太太早已沒了劈柴生火的氣力,又在右側(cè)架起了一口燃?xì)庠?。但依然沒有讓這灶臺,化作記憶里的殘石碎礫。
而更奇特的是,這老屋的地面上,一層細(xì)碎的石子間,竟是填充著一種紅色。只知道,當(dāng)初孟家村的地面,絕不是這個模樣。
老街,舊厝。這里的一切,竟是那樣的新奇,卻又親近。
“老奶奶,我能到里面看看嗎?”看到左側(cè)灶臺邊有一條過道通向屋后,我忍不住開口問道。
老太太也不在意,揮了揮手,讓我自己進去就行,繼續(xù)跟林玲扯著家常。
過道旁有一木樓梯,模樣看似別扭,一摸就知道,那可是真正的原木,甚至還能看到掛在上面的樹皮。經(jīng)歷了如此多的年頭,不腐不蛀的,絕不普通。
后來聽老太太說,以前她那幾個孫子小的時候,就喜歡在這木樓梯上爬上爬下的,好不快活。就連上面得樹皮,也被蹭得沒剩多少。只是如今都大了,各成個家,早就搬了出去。
越過樓梯,左右各有一門,那是兩個房間。我沒想到的是,這左邊的屋子里,竟然還有一口灶臺?
一屋兩灶?之前這里到底管著多少人的吃食啊?
然而超出我想象的,還不止這些。就在過道的盡頭,那里還有一扇小門,像是通向屋后。
直到我跨過那道門檻才知道,竟是別有洞天。假山水池,綠植盆摘。這哪是什么屋后,分明是中庭小院。
更讓我咂舌的,是那一方水池,五六米見方的模樣,竟是直接由一整塊青石掏出來的。雖然還不至于夸張到是什么玉石瑪瑙。但光想想這青石原來的模樣,也不是一般人家可以輾轉(zhuǎn)得了的。
中庭兩側(cè),各有一兩層小樓,雖然看不見內(nèi)貌,但墻體上披著一層白灰,卻透著一股白墻黑瓦的即視感。
而當(dāng)我的目光,落在小樓盡頭夾著的那道院門時,想著這方中庭的古色古香,怕是有得是一方天地。
這少說也是個三進的院落??磥恚@老太太的祖上,也不是什么尋常人家。
后來林玲告訴我,老太太祖上本是當(dāng)?shù)赜忻牡刂?。舊社會時,這十里八鄉(xiāng)有著一半的田地都是他們家的。若是再加上綢緞莊,食肆,酒窖那些,也算是一方富賈鄉(xiāng)紳。
于是乎,除了祖宗的祠堂沒敢動外,就只給自己剩了間酒窖作坊,養(yǎng)活這一家老小。
我這才知道,這原來是間酒作坊,難怪前后壘著兩個大灶臺,想來是用來蒸米釀曲的。
我說這地面怎么紅成這樣式,想來應(yīng)該是用多余的酒糟,和上泥灰抹成的。
想著當(dāng)年釀酒坊,而今改成我的打鐵鋪,雖不算一脈相承,但怎么說都是老祖宗的傳承手藝,倒也相得益彰。越想,我越發(fā)喜歡這個地方。
我本想繼續(xù)往院子深了走,只可惜眼前的院門上掛著一把古銅大鎖,我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轉(zhuǎn)身回到前院,林玲好在跟老太太閑扯著家常,我也就乖乖的站在旁邊,心中卻已經(jīng)搗鼓著,該怎么把這里布置成鐵匠鋪了。
卻沒想,林玲與這老太太一聊,竟然聊到了傍晚。眼瞅著天就要黑了,我這才清咳了一聲,提醒林玲。
老人家多是早睡早起,此時也意識到天色不早了,這才停下了與林玲的閑篇兒。
“走,我請你吃飯去?!备鎰e了老人,我笑著對林玲說道。
林玲順手幫老太太帶上了院門,雙手別在身后,腳下的鞋子在路上的青石板上,碰撞出歡快的節(jié)奏。
我還真怕她這一不留神,崴到了腳,只好緊緊的綴在她身后,亦步亦趨。
還是那雷打不動的老規(guī)矩,火鍋。
“咕咚咕咚…..”
紅色的湯水里,翻滾的氣泡一顆顆輪番炸裂,釋放著白色的霧氣。
我終于把憋了大半天的問題問了出來??蓻]想到,幸福來得竟然是這么快?
老太太真的就這么把老屋租給了我。當(dāng)我聽到那低得不能再低租金時,我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沒想到,我竟然白撿了這么個大便宜。不過尋思回來,這里面絕對與林玲有關(guān)系。
后來我才知道,林玲小時候就住在這條老街上。那時候的人可不比現(xiàn)在,大白天的那家大門不是敞著的!
老太太這里大門大院的,她小時候就喜歡玩這里跑。因為中庭那里的水池里,養(yǎng)著不少的金魚。那大眼泡的晃晃悠悠的,別提多好玩了。
那時候,只要沒事她就會趴在這里看金魚,一趴就是一整天。有時候,在老太太這里蹭完一頓飯,繼續(xù)趴著看。
有一次,還不小心掉里面去了,把她那個嚇的,好在老太太把她撈了上來。不過后來想想,這水池本來就不深,站在里面也就到腰眼,也不知道那時為什么那么害怕。
只是后來老城改建,越來越多的樓房拔地而起。原本的那些街坊,也漸漸的都搬走了。只剩下一些老人,舍不得這住了大半輩子的老屋,方才拖著。
只是年歲越來越大,實在不能繼續(xù)這么孤單著,也就慢慢等待也被兒孫接走了。
像這老太太,就是想在搬走前,找個靠譜的人,幫她再照看老屋幾年。
其實,林玲跟老太太早些時候就談妥了。今天,就是想看我一眼,好安心。
老太太說了,錢不錢的,看著給就成。唯一的要求,就是得替她守著這老屋,好讓她有生之年,還能回來看一眼。
想著老太太那把年紀(jì),這話委實讓我鼻子有些酸了。
不過這種情緒很快就被盤下老屋的喜悅所替代。之前所有的忐忑,在此刻煙消云散。仿佛,美好的未來正在前方向我招手。
酒足飯飽,我送完林玲,自己也回到了家里。
也許是鐵匠鋪的落實,心情舒暢下,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