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人魚

　　龍馬可以踏空而行，但它們沒有翅膀，千世一直很好奇它們是怎么飛的。

　　只見money順風(fēng)起勢，身體兩側(cè)伸出一雙虛幻的金色光翼，踏空飛去。

　　千世用手去摸了摸，什么也沒撈到，那種陽光的碎金色真的很美。

　　money的速度太快了，千世不得不為自己凝一個保護罩，不然她會起火。

　　事實證明，這個世界有超自然現(xiàn)象，但普通大眾還是要遵循基本的物理原則。

　　不然……直接被烤熟？

　　從月河城到賽洛城騎馬需要半個月，千世到的時候花了三天。

　　她穿著一身常服，完全不用擔心身份驗證問題。畢竟全儷國只有女王擁有一匹龍馬。

　　真正切切實實地走進儷國居民的生活，千世有些欣喜和震撼。

　　她并沒有急著進城，而是先去了沿海的一個小漁村。

　　這一天正好是漁村的小集市，千世這個外鄉(xiāng)人跟著人群涌進集市。

　　集市在沿海的一片小樹林里，因為要從早開到晚，繁密的樹葉可以遮擋陽光的曝曬。

　　這種集市充滿了原始社會的味道，樸素而真實。

　　一條大道向里延伸，陸陸續(xù)續(xù)分出許多小支，每個小支賣的貨物都有所不同。

　　交易可以通過錢幣，也可以以物易物。大多數(shù)都是相識的人，不存在什么缺斤少兩的糾紛。

　　偶爾有幾個過路的外鄉(xiāng)人，也有專程來淘寶。

　　在海里撈上來的東西一般會先在集市上販賣，說不一定哪家人正好缺，這時候賣，賣的是人情。

　　千世穿梭其間，偶爾有幾個零散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單身少女出門，確實引人注目。

　　“阿叔，這個怎么賣？”

　　那是一串樸素自然的貝殼風(fēng)鈴，沒有經(jīng)過專人打磨，呈現(xiàn)的是一種自然美。

　　“哦，這個啊，三個銅幣就行了?！?p>　　一個金幣等于十銀幣一百銅幣，相當于現(xiàn)代的三塊錢，也算便宜了。

　　千世身上只有金幣，一路上吃喝住宿都沒花錢。

　　當她拿出金幣給多格的時候，老人并沒有感到驚訝，暗中窺伺的人眼紅了。

　　多格淡淡撇了他們一眼，把找好的零錢遞給千世。

　　龍馬被收進莊園里，千世只能步行。

　　索性異能者的身體都比較強健，沒有感到太累。

　　“阿叔，今天的集市倒沒有以往熱鬧?！?p>　　有一個異鄉(xiāng)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的，隨意翻看著攤位上的東西，時不時地瞟一眼千世。

　　這是一個金發(fā)碧眼的青年，皮膚白皙，衣著整潔，長得不像壞人。

　　但出門在外，絕對不能以長相判斷為人，千世暗中留了個心眼。

　　“這幾天都這樣啦！還不是因為前段時間人魚那事鬧的，現(xiàn)在大家都不敢出海，只能偷偷摸摸打些魚蝦勉強糊口。”

　　大叔還沒有回答，旁邊攤位的婆婆就主動說明了情況。

　　“就你老婆子多嘴！”

　　多格瞪了她一眼，老婆婆王后縮了縮身子，沒再多言，看顧自己的攤子，嘴里還不忘小聲嘀咕。

　　看著挺可愛的，千世和青年都忍不住笑了。

　　“別聽她瞎說，這事情的真相誰知道呢？”

　　多格看著面前的男女，嘆了口氣，坐下繼續(xù)擺攤。

　　千世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追問老人：“老人家，什么人魚？我第一次來這里，就當故事講了吧。”

　　她無意識中帶了一絲撒嬌的意味，小時候向祖父母和叔伯討要東西時常這樣。

　　千世自己沒有察覺，青年發(fā)現(xiàn)了，附和著說道：“老人就當講個故事吧。正好您攤位上的貨挺好的，我們也多看看?！?p>　　“這……”

　　這些日子生意難做，有大客戶自然是好的，想著也不是什么危急存亡的大事，找別人也能知道，多格也不再猶豫。

　　“據(jù)說，這人魚女孩啊，是人魚族一位長老的小孫女。不同于一般人魚美貌，生來臉上就有一塊墨色的胎記，看著丑陋非?！?p>　　愛麗是人魚族艾力長老的小孫女，名字取的長老的諧音，她的出生得到了所有人的期待和祝福。

　　人魚族繁衍后代艱辛，新生兒的到來是全族的大事。

　　但在愛麗出生的那天，全族的人失望了，生下來的小孩皺巴巴的，沒有多好看，這是正?，F(xiàn)象。但是那張小臉上不該有一塊幾乎遮住左上半邊臉的胎記，巨大而丑陋。

　　人魚族以貌美自豪，愛麗的出生仿佛是一個污點。

　　全族上下，唯一淡定的就是那幾位長老了。

　　艾力長老抱著新生兒愛麗，長嘆了一口氣，神情悲傷地送上了自己的祝福，然后是幾位長老。

　　圍觀的人魚勉強說了句祝福，就四散開了。

　　“希望這個孩子的一生能順遂幸福！”

　　這是艾力長老身為祖父的祝福，也是他代替精靈族送上的祝福。

　　在美人成林的人魚族，小愛麗生活的并不快樂。她的存在像個異類，常常被伙伴嘲笑。

　　愛麗很傷心，跑去向祖父哭訴：“為什么海神恩準了我的降生，卻要附帶上這一塊丑陋的胎記？”

　　艾力長老嘆了口氣：“孩子，你的胎記或許并不是幸事，但是你知道嗎，人魚族的幸福都是因為有你啊。”

　　“我？”愛麗很疑惑。

　　“對。你的存在是海神的恩賜，會有人發(fā)現(xiàn)你的美麗并愛你?！卑γ念^，安撫她。

　　愛麗忍不住小臉紅了。

　　十六歲的人魚成年，可以上岸，可以學(xué)習(xí)用月光紗做嫁衣，可以議親，找到自己的愛人。

　　愛麗還有一年成年，她已經(jīng)學(xué)會紡織月光紗了，很熟練。但沒有先生夸她，因為她臉上的胎記。

　　她用手摸了摸，沒有明顯的凸起，但她知道，那塊皮膚一定黑如墨色。

　　艾力是族里的長老，平時事務(wù)繁忙，愛麗很少能看到他。相處的時間短暫，她也不想再為這些煩心事打擾祖父。

　　后來愛麗變得越來越沉默，她總是遠離人群和伙伴，一個人自娛自樂。

　　人魚是海中的精靈，可以和海中的生物自由溝通，愛麗雖然沒有同伴，偶爾會感到寂寞，但有海中生物的陪伴也還好。

　　愛麗成年的那天，是要舉辦成年禮的，愛麗拒絕了。

　　“我就想和家人們在一起?！?p>　　其實是怕難堪。

　　自己反正是被嘲笑夠了，但她不想祖父難堪。

　　“那好吧，你是個乖孩子?！?p>　　艾力長老滿足了愛麗的要求，他也希望能保護她。

　　成年禮上愛麗穿了一件自己做的紅禮裙，她不喜歡太多的裝飾，所以裙子很樸素。

　　大伯的堂妹也是一條紅裙，波浪卷的金發(fā)，荷葉袖，點綴了細碎的珠寶，頭上還有一個珍珠珊瑚王冠發(fā)箍，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著閃爍的光芒，華麗的讓人眼花繚亂。

　　眾人圍著她，夸贊她的美麗。

　　黑長直單調(diào)的愛麗被撇在一邊。

　　這一晚，不知道是誰的的成年禮。

　　祖父拍了拍她的肩，用送給她的珊瑚珠釵替她挽了發(fā)。愛麗的頭發(fā)又黑又長，沒有金發(fā)耀眼，但有一種溫婉沉靜的美感。

　　只是很少有人會去關(guān)注她，很少有人愿意去了解這顆藏在丑陋面容下的年輕卻滄桑的心。

　　成年后的愛麗第一次上岸，海底深處的華麗宮殿里人們的喧鬧還縈繞在耳邊。

　　岸上的漁家燭火搖曳，那是一種淡黃色的看著溫暖的光。

　　海水在四季都是涼的，人魚的體溫普遍比人類低。

　　愛麗游到岸邊，冰藍色的魚尾褪去，幻化出一雙修長白皙的雙腿。

　　她第一次走路，搖搖晃晃的，時不時跌到地上，沾了一身的沙，但她很開心。

　　人魚不能輕易靠近村莊，她只是遠遠看著村里的房屋、燭火，一切都很新奇。

　　之后愛麗會時不時上岸，更多的是在夜晚。夜晚一片漆黑，可以遮蓋她臉上的胎記，不至于像白天那般可怖。

　　那天，她浮出海面透氣，聽見了有人呼救。一架漁船孤零零地飄在海面上，水波蕩漾。

　　愛麗猶豫了幾秒，還是向叫聲的方向游去。

　　少年被海水包圍，以為自己要死了?；秀敝锌匆娏艘粋€女孩向自己游過來，柔順烏黑的長發(fā)，還有一條冰藍色的魚尾。

　　生活在沿海的漁村，漁民們都會信奉海神。人魚是海神的偏愛，是一種隱秘的物種。

　　他還未看仔細，已經(jīng)昏了過去。

　　海里是愛麗的天地，她將高大的少年拽上岸，然后躲在海邊巨大的石塊后面，等待有人來就少年。

　　村民發(fā)現(xiàn)了漁船，尋了很久，終于在沙灘上找到了少年。

　　愛麗松了一口氣，游回了海底。

　　后來，他們時常在一起玩耍，相知相伴。但愛麗每次都戴著面具或是面紗。

　　少年是孤兒，從小跟著村里的木匠做活兒。學(xué)了一身本領(lǐng)，做工精致有創(chuàng)意。村里的媒婆都上趕著給他說親，但都被拒絕了。

　　“愛麗，我想看看你好嗎？”

　　他走在她的身后，忽然站定，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愛麗察覺到他還站在原地，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就這樣不好嗎？”

　　“村里的媒婆要給我介紹姑娘了?！?p>　　愛麗心尖顫栗了一下，若無其事地說：“很好，希望是位好姑娘?！?p>　　“愛麗，我喜歡的是你，你應(yīng)該明白我的心意?！?p>　　“是嗎？你喜歡我什么?！?p>　　因為一直沒看到臉，所以喜歡？

　　她不確定。

　　“我喜歡你的全部?！鄙倌旰芎V定地說。

　　“那好，如果等你看到了我的臉，還能喜歡我，我們就在一起吧?！?p>　　她轉(zhuǎn)過身，揭開了面紗，月光皎潔明亮，那塊胎記在光潔白皙的皮膚上十分明顯。

　　“如果你喜歡我，就必須喜歡這塊胎記?！?p>　　男孩遲遲沒有回應(yīng)，愛麗覺得前所未有的難堪。被族人和親人嘲笑的時候，她從沒有這么傷心難受。

　　因為在乎了，所以酸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