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眾仙老聽到蒼之岑宣布這個消息時,那個震撼程度不比我小。聽印霜說,尹仙老差點(diǎn)在仙君殿氣吐血了都。
可是,無論仙老們?nèi)绾昔[騰、如何反對,這次蒼之岑只在宣布完決議后,就揚(yáng)長而去。
所以,現(xiàn)在整個仙山上下都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就剩我一個,還在云里霧里,還沒消化完這個重磅喜訊。
怎么我這個新娘都還沒點(diǎn)頭,就這樣被決定終身大事了?這古代成親,就算不需要當(dāng)事人同意,也需要父母家人應(yīng)允,什么媒妁之言,什么定情信物啥的吧?
我這么跟印霜提問了下,當(dāng)晚蒼之岑就將一珠玉寶盒放到我面前。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緩緩打開寶盒,里面是一只渾然通透、白潤如雪的云紋狀玉笄。
“此為‘扶云玉笄’,今后便只認(rèn)你一主?!彼嵵卣f道。
“送我的?”我疑惑道,“可我從來不佩戴首飾??!”
“大婚之時,便可用上。”他回道。
“……”能不能不提這事???
“此青塵玉笛便歸我所有?!?p> 他把我乾坤錦囊里的那支玉笛拿走,甚至還給它取了名字?
我依舊不明所以。我們這樣算什么?怎么像是在交換定情信物?
他再將一封書信遞給我。信的內(nèi)容是:今愿將吾妹亓訴兒許與仙主為妻!落款是白鏡湖。
“這是何時……”我訝然道。
“龍訖少主薨逝之后……”他回道。
所以,這是鏡湖水仙在天雷滅頂之前,寫下的這封信。她是擔(dān)心她不在之后,再無人照顧我了嗎?
我情不自禁地落淚,他用絲帕輕輕為我拭去。我一時竟有些羞赧,不自在地背過身,自己胡亂地擦掉眼淚。
他輕嘆一聲,說道:“訴兒,我知你不愿禁錮于仙山,不喜被仙規(guī)約束。若成婚后,你仍愿下山,我便與你一道四處云游一番,亦允你不必墨守仙規(guī)。如此,可好?”
“……”
額,他能不能不要說得這么真誠感人啊,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反駁了。
“你不作聲,我便視你已應(yīng)允?!彼劾镩W爍的光亮,讓我一時移不開眼。
就這樣,稀里糊涂地被忽悠進(jìn)去了。
當(dāng)我身穿著銀雪般的拖地長裙,唇點(diǎn)淡紅胭脂,眉間書畫嫣紅色梅花妝,松挽垂云髻上佩戴扶云玉笄,如此盛裝出現(xiàn)在仙君殿的成親儀式上時,整個大殿一片靜謐。
在仙長嬤嬤的牽引下,我一步一步地緩緩走向高臺,上面站著的那個風(fēng)華絕代、俊仙飄逸的人,是蒼之岑?
待到他執(zhí)手與我相對時,我仿佛踩在云端上飄飄然的,而若他一松手我便會墜落下去一般。
這種虛無縹緲的感覺,直到坐在精心裝扮過的婚房里,一聲肚子抗議的咕嚕聲響起,才恍然醒來。
今日一大早,除了印霜提前為我熬的一碗粥,便在沐浴、穿衣、梳頭、打扮,再行至仙穹殿接受仙家福禮,又走到代表神女的古老銀杏樹下接受賜福,最后走路、回到仙穹殿。
一番折騰下來,我覺得這是我人生中最有耐性的一天了!其實(shí)好幾次想撒腿逃之夭夭的,怎奈自從手被蒼之岑抓住之后,便沒有掙脫的時候了。
好容易熬到回寢室,四下里無人了,我就把那身長裙給換了,雖然還是仙長嬤嬤準(zhǔn)備的紗裙,可起碼沒那么束縛了。再把頭上的累贅卸了,總算舒服多了!
然后,獨(dú)自把桌上僅有的一些果品給吃了個精光。但是,依然餓呀!
“唉,為何今日印霜姐姐都不來送飯了……”
我可憐巴巴地等了半天,還是沒等到往常的飯食送來。
難道,成親的人就可以不吃飯的么?在入夢前,我如是想著。
夢到一半,忽然聞到一陣甜香。我馬上睜開眼睛,看到桌上竟然多了一盤精致美味的糕點(diǎn),簡直是喜不自勝!
“哇,真是餓極了什么都是珍饈佳肴呀!”我一邊樂滋滋地享用美食,一邊感嘆道,“還是印霜姐姐對我最好了……額,僅次于鏡湖姐姐!”
可是吃太快了,有點(diǎn)噎。我趕緊灌了杯水后,發(fā)現(xiàn)那水還有點(diǎn)果香味,甚是好喝,就多倒了兩杯。
喝到第四杯時,被人奪了下來。
我瞬時呆愣住了,為什么這么晚了還有人在我房間里?
我抬頭一看:哇,這個比梁朝偉還帥的人是誰啊?
“此果酒雖淡,亦不可多飲。”
哈,聲音還很有磁性!就不知道他那頭烏潤的長發(fā)是不是真的?
我剛起身卻感覺雙腳虛浮無力,險些摔倒在地。幸好,被眼前這個大帥哥給抱扶住了……
靜立倚靠在圣池邊上,在一片水霧繚繞中,我抬頭望著那猶如中秋那般圓潤皎潔的明月。
心里回想的是早上醒來的那一幕,蒼之岑絕色容顏在眼前,劍眉、濃睫、高鼻,薄唇。驀然睜眼,好似望進(jìn)一片星辰大海,讓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唉,所以說不能招惹這樣仙£顏£惑£眾的男子!這一招惹,就把自己陷進(jìn)去了,還弄得渾身比在霧汐海里遨游一天后還疲憊無力。
忽然,一團(tuán)雪白毛絨輕躍到面前。
“小白狐!”我欣喜地將它抱過來。
它接觸到我濕漉漉的雙手,有些抗拒,卻無法掙脫我的“魔£爪”,只好乖乖地任我撫順?biāo)能浢?p> “不知道小墨現(xiàn)在怎么樣了……”我喃喃自語道。
猶記得去年夏夜,還能聚在靈域鏡湖一起賞月吟唱。如今,獨(dú)剩小墨一個而已。它若是聽說了鏡湖水仙和我的事情,肯定又該傷心哭鼻子。
“訴兒若能吟唱一曲,小墨便不會懼怕了?!倍叿路疬€聽聽到鏡湖水仙柔柔細(xì)語。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fēng)歸去唯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一曲畢,覺得心情豁然開朗。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人的聚散皆和這明月的陰晴圓缺一般,又何必太執(zhí)著呢?
“呵,這世上豈有音律無法破解之事!”我學(xué)著老仙腐們的語氣調(diào)侃道,“你說是不是啊,小白狐?”
“此為雪狐?!?p> 蒼之岑不知何時來到了圣池邊。他輕輕一揮袖,我便從圣池里飛起,淺紫云紗隨即將我包裹在內(nèi)。
他一手擁著我,一手放下我的長發(fā),低語道:“莫浸浴過久,你身軀嬌弱易染風(fēng)寒。”
“我哪里嬌弱?”我不服氣道。
就算還未成為水妖,我也一樣身體很好的!
“可你昨夜幾欲暈厥……”他話里滿是疼惜。
“才,才沒有……”我頓時羞赧不已。
“是我不該貿(mào)然動你。”他略微愧疚道。
“……”我臉紅得快滴出血了。
能不能不要再提昨晚的事了,一想起是自己事先醉£酒£挑£豆他的,我就覺得丟人得不行!
唉,果然是喝酒£亂£形??!以后可絕不再碰了!
可被抱回寢室時,看到桌上那兩杯果酒,我就開始犯怵。
“此為交杯酒。只此一杯,莫再貪飲?!彼?xì)聲囑咐道,“明日尚要接受各方仙家朝禮,早些安睡?!?p> 喝過交杯酒,一夜好夢。
“小妖,若你再不醒,便要錯過你師姐的成親大典!”小墨的一句話,讓我從酣夢中驚醒。
我茫然地看著一臉焦急的小墨,還有神色復(fù)雜的羿穹羨,問道:“我這是又睡了多久?”
為什么沒有了龍珠,卻依舊能進(jìn)去前世的記憶夢境里?
“子衿師姐的成親典禮已經(jīng)開始了么?”我又問,“云晟師兄可有傳消息過來?”
“莫急,我們自琉晶洞便可徑直進(jìn)入仙山。”羿穹羨安撫道。
之后,我們從忘琴崖底的一處圖騰暗門,進(jìn)入了琉晶洞,再由琉晶洞進(jìn)入石碑林。
站在那棵遠(yuǎn)古銀杏樹上,遙望仙君殿。那里燈火耀眼,聲樂鼎沸,尤為熱鬧。
只是,我們無法到現(xiàn)場去,為子衿師姐和尹少主獻(xiàn)福。這對我來說,還真是遺憾!
現(xiàn)在也只能依照夢境里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那場大婚典禮,去想象里面是怎樣一副盛況。
他們是否也一如蒼之岑與訴兒一樣,在眾人面前許下“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約?是否晚些時候,還會來這石碑林里接受神女的賜福?呵,可在這個時代,哪里還有神女和神子?
“緒兒,”羿穹羨將我攬進(jìn)懷里,在身后耳語道,“你可愿再與我‘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這算是求婚么?只是,我們不早已私£定終身了嗎?現(xiàn)在也就差一個成親儀式而已。
“如今落到你手里了,我還有的選擇么?”我學(xué)著他的話笑道。
“我們定會再來跪受神女的賜福!”他許諾道。
“嗯!”我輕聲回道。
只是,為什么是“再”?
還沒想明白,突然聽到仙君殿里一陣騷£動,隨后還有云晟師兄放出的傳遞信息的符咒閃現(xiàn)夜空。
羿穹羨帶我飛身趕去仙君殿時,里面正亂作一團(tuán)。不過,見到子衿師姐被尹少主和云晟師兄安穩(wěn)地護(hù)在身后,我心里總算放心了些。
“秋國師,你不請自來,又在此施展邪術(shù),意欲何為?”尹門主高聲喝叱道。
“長空老兒,你尚未有資格質(zhì)問我。”狐王不屑道,“今日我只為亓子衿而來,未想傷及無辜。你等乖乖讓開即可!”
“你休想!”尹少主一貫溫文爾雅的面上盡是怒容。
尹星辰,這一世我最不愿見到的便是你!你可別逼我讓你再魂飛魄散一次!”狐王突然變得狠厲道。
我對他的話卻疑慮重重,什么叫再魂飛魄散一次?
我細(xì)細(xì)端詳著,今日身著盛裝的尹少主和子衿師姐,恍然間好像看到了龍訖少主和鏡湖水仙當(dāng)年大婚時的身影。
難道,他們并沒有真正灰飛煙滅?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當(dāng)我還在愣神時,狐王又再次開啟了圖騰血陣。羿穹羨立刻命剛剛趕來的小墨現(xiàn)出真身,大殿里的賓客和一些仙山門人頓時驚恐得四下逃竄。
尹門主和那群仙老們更加膽戰(zhàn)心驚、不知所措。直到看到我和羿穹羨從小墨身后出現(xiàn),才稍微鎮(zhèn)定下來。
“十三師弟!”尹少主欣喜道,“果真是你?”
“紅緒!”子衿師姐瞬間喜極而泣,“你可算趕來了!”
我朝她寬慰地笑了笑,可隨之便嚴(yán)陣以待地面對著狐王。
“狐王,你所有的陰謀,就是為了鏡湖水仙,是么?”我大聲質(zhì)問道,“你已害她一世,今世為何還要再苦苦糾纏不休!”
“呵呵呵,葉紅緒,你好似恢復(fù)了不少記憶?”狐王詭笑著,“只是,你似乎還未曾憶起,自己是如何香消玉殞、神魂俱滅的吧?”
“玄熩!今日必不再讓你遁逃!”羿穹羨不給他啰嗦的機(jī)會,直接命小墨對他攻擊起來。
狐王狡詐一味躲避,身形碩大的小墨在仙君殿處處受阻,無法施展全力。
我們?nèi)纪说搅说钔?。等狐王追來的時候,小墨便一個巨尾掃向他。
這時,他變幻為狐身,更加神秘魅惑起來。
羿穹羨剛要上前,我擔(dān)憂地拉住他。如今熾魔不現(xiàn)身,羿穹羨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等尹門主反應(yīng)過來后,也和云晟師兄一起加入到了戰(zhàn)斗的行列。
可狐王實(shí)在奸猾,他竟能幻化無數(shù)的分身,讓人一時眼花繚亂。
忽然,一陣急促高亢的笛聲響起。狐王的分身一個個開始熾火焚身,之后逐個消失。最終,剩下的那個真身,就在子衿師姐和尹少主面前。
圖騰血陣乍現(xiàn),我想也沒想就直接擋在了子衿師姐他們面前。而小撫的藍(lán)色靈力屏障,竟然擋住了血陣?yán)锏哪夤簟?p> 狐王氣急敗壞地催動血陣釋放更為濃郁的魔氣,可卻被一團(tuán)熾火全部燃燒殆盡。狐王也被熾火傷到手臂和面頰,他痛呼一聲,又想逃走。我馬上讓小撫化為乾坤圈,將他緊緊鎖住。
終于,逮住了這只狡猾可惡的臭狐貍!
尹門主下令,先將它關(guān)押進(jìn)密牢里,隔日再審問。
子衿師姐與尹少主的成親大典被破壞了,但他們也算是真正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雖然還想不明白,但是能見到鏡湖水仙和龍訖少主再度重生、又再續(xù)前緣,就是值得慶賀的事情!
尹門主在聽完小十九和云晟師兄的解釋后,對我們的戒備心雖然還在,總算沒有再那么針鋒相對。起碼,今夜余下的時間不需要擔(dān)心被驅(qū)逐出去。
如今仙山的仙穹殿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早已整改為藏書室和禁園了。
第一次來到羿穹羨以前住的地方,看著里面琳瑯滿目的新奇制作,真不知道竟然都是出自他的手筆。他帶我偷溜進(jìn)藏書室,在里面翻找到了啟蒙他的那本古籍。
一打開,果然就是尹墨芙曾經(jīng)在日記里提到的那本先人遺留的古籍之一。前世的訴兒,整天都活力滿滿,腦子里全是稀奇古怪的想法。不過,以她自己的能力,若是沒有蒼之岑在一旁協(xié)助,估計也無法實(shí)現(xiàn)吧。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忽然看守藏書室的人過來巡視了,羿穹羨連忙把我拉進(jìn)了一間密室里。
黑漆漆的密室里,伸手不見五指,我心里不由得有些發(fā)麻。
小撫隨之亮起了光芒。驀然望見羿穹羨那璀璨的金色瞳孔,一個奇怪的感覺從腦海里轉(zhuǎn)瞬即逝,讓我來不及抓住。
他走到一個角落,手撫著一副字畫若有所思。我也走過去,讓小撫再把光調(diào)亮一些。
眼前是一副丹青,里面畫的是一個少女。她身著玫紅紗裙,頭挽垂掛髻,正在輕歌曼舞,而臉上的五官卻是空白。
“她是誰?該不會是你哪個師妹還是師姐吧?”他看得十分專注,我不禁有些醋意。
之前在仙君殿擒住狐王后,曲莞再見到他,簡直激動萬分,對我卻始終不咸不淡。
他卻回道:“不知是何人,卻似曾相識……”
“穿成這樣的應(yīng)該是舞姬吧?”我猜想道。
我回想當(dāng)時舞翎她們排舞的時候,不正是這樣的打扮嗎?不過,現(xiàn)在的仙山門應(yīng)該沒有舞姬吧?
“一曲傾心,再舞傾情;天長地久,今生相隨?!彼?xì)語道。
“……”這還吟上詩了?
“畫上有題字。”小撫提醒道。
我仔細(xì)一看,還真是他念的那幾個字。只是那字體怎么有些熟悉?好像是……蒼之岑?
可不就是么,當(dāng)初仙穹殿的書房里不都是他的字畫?那俊秀飄逸、自帶仙氣的字體,就是想忘也忘不了。那他畫的是……
忽然一個熟悉的畫面閃現(xiàn)。這不是當(dāng)初訴兒教印霜跳的那支舞么?還有那歌詞……只是,為什么面部是空白的?
“羿穹羨,我們把它拿走吧?”我心血來潮道。
“嗯?”他有些愕然。
“額……你不是挺喜歡的?反正就一幅字畫而已?!蔽倚奶摰馈?p> 我總不好意思說,自己想留作紀(jì)念吧。
他輕笑道:“不必,早已鐫刻在心里?!?p> “……”
雖然知道畫里面的訴兒,就是前世的自己。可是,他那動£情的模樣,我心里也不舒服的好吧。
前世的訴兒是水妖,容顏姣好、嬌媚靈動,比現(xiàn)在的我好的不是一點(diǎn)半點(diǎn)。當(dāng)初蒼之岑是不是也因?yàn)樗拿烂膊畔矚g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