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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緒拂心繞

第七十三章 心魔難除

紅緒拂心繞 紅緒拂心繞 4172 2019-09-30 06:17:16

  遠處那片被熾火燒成煉獄的巫谷,就猶如蒼之岑此刻荒蕪斑駁的心境。

  他深知自己再無法成為那位高坐在仙君殿的仙主,他也不愿再回到那個讓訴兒香消玉殞之地。此后,他就該待在那片煉獄里,終其漫漫一生,為自己的所犯下的所有過失而受罰。

  只求訴兒終有一天能回到他的身邊,即便是等上千萬年!

  當(dāng)他去仙山要把小墨帶回靈域時,龍宮及其他各仙家正聚集在那里,商討如何應(yīng)對仙主變?yōu)闀缡佬澳У臑?zāi)難。

  他無視那些震驚無措的眾仙,旁若無人地將小墨帶離了仙山。自此,他便只在巫谷煉獄里劃地自囚!

  那些妖魔紛紛到此奉他為主,尊為熾魔。連當(dāng)初被瞿云嵊魔化后僥幸逃離仙山的印霜也前來投奔他,還有那個熾噬煉獄的小鬼……只是一到巫谷,他們便只能受蒼之岑的嚴律統(tǒng)轄。

  越來越多的妖魔聚集在巫谷,令眾仙家尤為惶恐難安!就在他們束手無策時,熾噬煉獄先師來到了巫谷。

  他被帶到曾經(jīng)的仙主、如今的熾魔面前,蒼老的臉上盡是詭笑:“熾魔,我來此是為勸你自行封印,脫離苦海。”

  他話一出口,熾魔座下的小鬼乩獸便齜牙咧嘴作勢要撲上去,被熾魔眼神一睨又收了回去。

  煉獄先師不以為意地繼續(xù)說道:“我知曉你并非自愿為魔,實為自囚以自罰。然而你無需如此,因亓訴兒早已灰飛煙滅,無論你為她如何堅守初心,她亦無法再重生……唔!”

  他話未說完,就被熾魔一手鉗住了脖頸。他盯著熾魔眼中的殺意,依舊咧嘴詭笑:“你可知,她灰飛煙滅之前所許下的夙愿?”

  “夙愿?”熾魔眼神凜冽道,“說!”

  煉獄先師艱難地將扶云玉笄遞到熾魔的面前。熾魔松開了對煉獄先師的鉗制,他手執(zhí)扶云玉笄,默默感受著殘留在扶云玉笄里的訴兒的意念:“倘若還有來世,莫再相遇!”

  “來世莫再相遇?!”

  熾魔一時間像被抽掉了所有生氣般,僅剩下一身灰敗慘淡……

  他只身來到了他為亓訴兒立下的石碑前,心如死灰地默念:“若你無來生,那我存于這世上又有何意義?若你有來生,是否果真不愿再相遇?”

  他從自己身上抽取了那部分最至純的魂靈放置到扶云玉笄上,而后催動它飛往曾經(jīng)訴兒最想去的地方--瀲光湖畔。

  “若是訴兒再度重生,望你與她在那處相遇。屆時,切莫再放手!”

  熾魔說完最后一句,便將自己剩下的魂靈,連同那份難以割舍、難以堪破的執(zhí)念,一起封印在冰洞石臺上的古琴之內(nèi)。

  ……

  失去所有靈力的沁心雪蓮,猶如一個丟失了護甲利劍的戰(zhàn)士一般,茫然不知所措。

  “對不起,師傅。”

  我已經(jīng)不知道說第幾次“對不起”了,可我明白,說再多也無法彌補我的過錯。

  “這并非是你的錯?!睙o望師傅嘆道,“我自己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絕不會推到旁人身上!”

  “你打算如何做?”我問道。

  他看著遠處在冰雪中微微顫抖的沁心雪蓮,若有所思道:“我想帶她一起去云游四方。”

  我不由得心生向往。我與羿穹羨還能有一起攜手云游的機會么?

  這段時間,他已經(jīng)沒有像之前那樣避而不見,也每夜來為小緒兒靈力養(yǎng)護。

  聽無望師傅說,在我中毒昏迷的那幾日,他時常守在我身邊,吹奏青塵為我安定心神。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糾結(jié)了,而是珍惜與他相處的每一個時刻,因為那是他曾經(jīng)癡守了千萬年才等來了與我重逢的的機會。

  而且,不久之后,這樣的時光隨著小緒兒降世的時間越來越近,也會越來越少了。

  即便是每日與他一起坐在藏書室里,各自坐著抄寫古籍,也覺得歲月無限靜好。

  在被我盯了數(shù)十次后,羿穹羨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毛筆,輕嘆道:“何事?”

  “額,無事?!蔽沂栈匾暰€,并將案上畫好的圖像收好。

  在這個世界里,沒有照相機和手機等高科技的東西。想留下一個人的樣子,除了畫像別無他法。

  等羿穹羨飛升為神,去往神界。余生,我便只能看著這些畫像來讓自己牢記他的模樣。幸好,跟著繪畫天賦極高的豆豆,我多少也學(xué)了些。

  我又開始每日為他煲湯,還向他借了青塵笨拙地自學(xué)。我想,等他不在我身邊了,我想念他的笛聲時,還可以自己吹奏以解思愁。

  只是苦了白皎翼獸,每日午時之后和黃昏之前,都要來載我去圣池練習(xí)。照著曲譜學(xué),我的進步十分緩慢。

  這個慢慢來倒也沒事,我可以當(dāng)作打發(fā)余生的消遣之一。

  唯一遺憾的是,我不會女工,沒辦法給小緒兒做衣物。那么,我便給她多唱幾首歌,讓她今后若想我時,可以以曲思人。

  在小緒兒降生前十日,無望師傅帶著沁心雪蓮離開了炁雪城。而藥神醫(yī)和柳夫人卻被請來了。

  “葉丫頭,你莫不是忘記我所囑托之事?為何如今這副模樣?”藥神醫(yī)一來便怪叫道,“你可曾記得自己懷著身孕?”

  柳夫人看著羿穹羨晦暗莫名的神情,輕輕推了下藥神醫(yī),趕緊解釋道:“自你來北莫尋七皇子后,不棄與我日夜為你掛懷。他一向言不由心,你可莫怪!”

  我淡然地笑道:“無妨,我知曉?!?p>  藥神醫(yī)卻一臉嚴肅:“葉丫頭,你是否曾重傷過?”

  我訝異地怔愣了下,都過去一個月了,他居然還能看得出來?

  柳夫人也關(guān)切道:“可嚴重?”

  “已經(jīng)都好?!蔽一氐馈?p>  藥神醫(yī)沉著臉不言語,柳夫人也面露憂慮。

  等他們安頓好后,柳夫人就過來,一邊將帶來的嬰孩衣物拿給我,一邊與我閑話家常,說的都是今后如何哺養(yǎng)的事情。

  見我默然沒有反應(yīng),便疑惑道:“紅緒,你與七皇子可有恙?”

  “沒有,我們挺好的?!蔽覝\笑道。

  “好與否,我與不棄一眼便可識得?!绷蛉藝@道,“這一回再見七皇子,他已與以往大不相同。你……可是受苦了?”

  我一時無法跟她說起那些復(fù)雜的過往,只是寬慰她道:“他只是性情變淡了些而已?!?p>  柳夫人見問不出什么,也就不再深談了。開始教我如何應(yīng)對生產(chǎn)的事宜,同時拉著我到外面散心,說越是接近產(chǎn)期越要多走動。

  我前世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倒沒那么陌生。就是覺得有心理陰影,不是害怕疼痛,而且擔(dān)心靈胎降世時,那些伺機而動的妖魔。

  走著走著,便聽見一陣吵嚷聲。

  “無論你如今變了何模樣,葉丫頭始終是你發(fā)妻!你怎可如此待她?”藥神醫(yī)怫然道,“外傷可醫(yī)治,心傷卻難愈!”

  “……”

  “你可知,女人產(chǎn)子兇險異常。葉丫頭她是凡人,非似你等有仙力護體無所畏懼?!彼幧襻t(yī)繼續(xù)斥責(zé)道,“你莫等她出了差池,再追悔莫及!”

  說完,他冷哼一聲,拂袖離開。

  柳夫人尷尬又心疼的模樣,讓我心里有些發(fā)堵。隨即又不以為意地玩笑道:“藥神醫(yī)還是那么古道熱腸,幸好沁心雪蓮不在,不然可就難收拾了。”

  “紅緒,你如此更讓我為你擔(dān)憂?!绷蛉瞬蝗痰?,“若你心緒難解、憂思過度,實是不利生產(chǎn)一事。”

  “有你和藥神醫(yī)在,我很放心。”我回道。

  今生這些苦算什么,怎么能及前世訴兒那時的艱難呢?至少,這一次,羿穹羨在我身邊。

  若是……能近些看著他便好了!我端詳著手里的畫像,有些遺憾地想著。怎么我就是畫不出來他的眉眼呢?

  原來羿穹羨他看著我時,是什么樣子的?那滿眼星辰我該怎么描繪出來?

  正冥思苦想,忽然手上的圖紙被人抽走。我驚慌地要起身搶回來,卻不小心扭了下腰。

  “嘶……”我立刻疼得小臉都皺在了一起。

  “傷了何處?”羿穹羨語氣里難得有一絲緊張。

  “小緒兒沒事?!蔽胰讨弁椿氐?,“是我扭到腰而已?!?p>  他忽然上前抱起我,將我?guī)Щ亓藢嬍?。這一路,我仿佛忘記疼痛,只是貪戀著他久違的懷抱。心想,這路程再長一些就好了!

  藥神醫(yī)過來瞧過后,吐了一句:“產(chǎn)期臨近,忌房事!”隨后就離開了。

  “……”這老頭!

  柳夫人則掩嘴輕笑:“這幾日便臥床歇息,每日多輕揉幾次。謹記,切記!”說完,她一臉曖昧地走了出去。

  “……”這事情就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好嗎!

  不過,看在可以享受幾日羿穹羨難得的溫柔時刻,就不再跟他們夫妻倆計較了。

  “不要!”我尖叫著從夢中驚醒,滿面惶恐。

  腦海里還一直在浮現(xiàn)著,剛才夢境里的那些可怕的畫面:那些血淋淋的腥臭的魔爪,正在肆意地扒開我的小腹,試圖要搶奪靈胎。我卻無法動彈……

  “葉紅緒!”

  我從夢境里逃脫,見到眼前的羿穹羨,便慌亂地緊緊摟住他:“它們要來了!它們又要來了!羿穹羨,帶我走,我們?nèi)ヒ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藏起來!”

  我神志不清地胡言亂語著,直到他為我施了安神咒,我才安靜地陷入沉睡。可依舊噩夢連連!

  “早與你說,她心神不寧,便會后患無窮!”藥神醫(yī)又在旁邊叫嚷著,“你自以為仙力無邊,便凡事可解?你且等著吧!”

  “住口!”柳夫人呵斥道,“如今重要之事非怪責(zé)七皇子,而是如何補救?!?p>  “哼,我只可救治身軀,魂靈之事我無能無力!”藥神醫(yī)氣道。

  我沒聽到羿穹羨的聲音,因為我又進入了那片虛無之境。我知道現(xiàn)在離魂,對小緒兒很不利,可卻無法控制,好像是被更為強大的力量召喚過來。

  “炁雪神女,”我試著呼喊道,“我明白這次我又是被你召喚過來,為羿穹羨渡劫。這一次,我沒有別的心愿,就只想好好地生下小緒兒。余生,我自己一個人度過也無事!就只求,讓小緒兒這一世平安就好!她和羿穹羨兩個人平安就好!”

  然而無人回答我,我又只能漫無目的地游蕩。這一次倒沒走多遠,就看見了那支青塵。這一次,又要讓我經(jīng)歷一遍什么?

  手握住青塵,預(yù)料中的場景沒有到來。只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叫紅緒?為何與母妃的紅緒絲線相似?”

  “她竟又忘記我是何人?可為何我好似與她相識已久?”

  “她竟愿為她師兄舍命相救?若我也如此,她會否將我牢記在心?”

  “那曲子甚為動聽,她的聲音亦甚為動聽!”

  “她為何只與她師兄親近,卻不愿理我?這雪狐與她好相似,她見了定然歡喜!”

  “她為何行事總?cè)绱藳_動!她真愿陪我一道老死在這琉晶洞中?”

  “她明知‘與魔為伍,世所不容’,卻依舊愿意陪我一道涉險?她是否亦傾心于我?”

  “為何她不明白我的心思?我是否該讓她謹記--她唯屬于我!”

  ……

  一句句,全都是羿穹羨曾經(jīng)留下的意念。它們仿佛一道道暖陽,漸漸撫慰我惶然不安的心。

  尤其是最后那些:

  “她如此嬌弱,不該來此嚴寒之地!她不該再如此為我涉險,她是凡人,該過安穩(wěn)平靜的日子。我終究身負重任,不該拖累她!”

  “我已心如止水,她為何苦苦糾纏?這湯水本該由她飲用,而非是我?!?p>  “那些前塵往事,她皆牢記在心?惟徒增愁緒而已!”

  “她為何又如此沖動?她不知小墨如今魔性仍舊無法自控么!”

  “她竟設(shè)計令沁心雪蓮靈力盡失?!她不知沁心雪蓮可助她順利產(chǎn)子么!她怎能如此固執(zhí)!”

  “她因何夢中落淚?可是余毒未清,疼痛難忍么?我又該如何做,方可令她心神安定?”

  “她為何為我作如此多畫像?該如何讓她放下我……”

  “我該如何放下她……”

  原來,我所在的地方,不是什么仙境之地,而是在羿穹羨的心海里。原來,我一直是在他心里徘徊……

  意識到這點后,我便慢慢清醒了過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羿穹羨的懷里。

  見我蘇醒,他略有些驚詫;但更多的是欣喜,不管他將它們掩藏得多深。

  “你醒了?”他說著便要起身,我卻摟著他的脖頸不愿松手:“再多抱片刻!”

  他僵住不動,我暗自默念道:今后,我再也不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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