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云輝恢復(fù)意識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片漆黑的空間中,濃郁的黑暗遮蔽了自己的一切感官,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到,什么也觸摸不著,整個空間里似乎只飄蕩著自己一個活物,壓抑孤寂又詭異的氛圍讓云輝心頭一陣發(fā)毛。
“什么情況,我不是在和空明大師切磋嗎?雖然挨了大師兩指,但總不至于就這么被打死了吧?”
“有師尊在,我肯定不會傷得太重。”想到這里,云輝漸漸冷靜下來,仔細思考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就在此時,空間一陣動蕩,一股強烈的眩暈感襲來,再睜眼時,眼前的景象使得云輝渾身發(fā)冷。
粘稠的血腥味浮在空氣里揮散不去,青黑色的地板、墻壁此時被鮮血染成一片血紅,破碎的四肢、四散的內(nèi)臟隨意地丟棄在地上,慘烈的氣息使得云輝臉色發(fā)白。
“這個景象難道是……”將視線轉(zhuǎn)向前方,身高九尺的三眼魔神。
“果然是夢中的場景?!?p> 師尊推測這是精血主人原有的記憶,然而云輝并不認同,那種親身經(jīng)歷般的真實感絕不是旁觀他人記憶可以比擬的。
即便在夢里經(jīng)歷過數(shù)次,再次面對這殘忍的場景,云輝還是深深地感到恐懼。
乍然,那魔神似乎察覺到了云輝的存在,三只血色瞳孔一齊轉(zhuǎn)向云輝,暴戾、陰暗的氣息眨眼間就將云輝吞沒。
以往的夢中,云輝并沒有與這魔神正面相對,一直都是倒在尸堆里以余光悄悄觀察,即便如此,魔神周身散發(fā)的氣息已成云輝十年夢魘。
這次與魔神正眼對上,可怕的氣息何止強了百倍,死亡的恐懼直讓云輝膽裂心寒,本能在叫囂著逃跑,身體卻是止不住地顫抖、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他仿佛站在深淵的入口,下一刻就是永墮黑暗、不得輪回!
“可惡!”
在死亡面前的膽小恐懼,在魔神面前只能顫抖的渺小屈辱,以及對自己弱小的不甘,漆黑負面的情感此刻在云輝心里不斷放大積聚,“若是我有足夠的力量的話……”
“那我就給你力量?!?p> 陰郁沙啞的聲音在云輝心底驀然響起,挾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瞬間充斥在云輝的四肢百骸。
洶涌澎湃的力量在身體里流轉(zhuǎn),渴望著尋找一個宣泄口,快要爆炸般的壓力讓云輝來不及細想就對著魔神一掌拍下。
一掌出,狂暴的力量在空中形成一只百米長的巨型掌印,對著魔神壓下。
帶給云輝無比恐懼的魔神面對這巨掌竟是毫無反抗之力,如螻蟻般被砸進大地,赫赫掌威印在地上印出一個深不可測的掌坑,掀起一陣兇烈的風(fēng)浪,刮至云霄。
“哈哈哈哈,真是痛快!”
糾纏云輝十年的夢魘被如此輕易地鎮(zhèn)壓,這巨大的反差讓云輝沉浸在揮霍力量時的那股快感中,云輝的精神逐漸開始扭曲。
此時,在現(xiàn)實中,昏迷在地的云輝臉上浮現(xiàn)一絲邪氣,那張能給人好感的陽光臉龐變得有些猙獰和殘暴。
云輝的異變讓段柔感到毛骨悚然,抖了抖手臂上立起的雞皮疙瘩,她下意識地靠近了澹臺凌羽幾步。
“開始了吧?”
“是的,前輩,開始了?!?p> 不同于段柔的不適,澹臺凌羽和空明對云輝的異狀似是早有預(yù)料,兩人對視一眼,又恢復(fù)到了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什么開始了?”完全不懂什么狀況的段柔內(nèi)心氣苦,拉了拉澹臺凌羽的衣袖,“大人,能告訴我究竟怎么回事嗎?”
段柔那圓溜溜的雙眼透著滿滿的求知欲,那害羞又小心翼翼的樣子一下子擊穿了澹臺凌羽的心,她沒忍住摸了摸段柔的頭,“空明的那一手把云輝的負面感情全都激發(fā)了出來?!?p> “世人都有潛藏的陰暗面,關(guān)鍵在于面對這份陰暗時,是墮落沉淪還是知黑守白?!?p> “沒錯?!笨彰鹘涌诘溃骸跋胍蘖?xí)明王不敗金身,首先需要的就是能夠抵抗黑暗的堅強意志以及對弱小的憐憫之情?!?p> 意識境內(nèi),云輝自在地使用著那股無窮無盡的無上之力,一拳接著一拳將魔神砸進地底,蹂躪著它,欣賞著它狼狽的樣子,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變得越來越瘋狂和嗜虐。
“只是玩弄一只螻蟻你就滿足了嗎?”
陰郁沙啞的聲音再度在云輝心底響起,似惡魔低語,充滿誘惑,“有這樣無敵的力量,你還可以做到更多。”
“比如,稱霸神州,手掌天下權(quán),一言定生死?!?p> 空間變換,云輝已經(jīng)坐在黃金澆鑄的九龍皇椅上,千千萬萬的臣民匍匐在他腳下,恭敬地向他叩拜,那些傳說中的先天高人、各派的天之驕子,在他面前也不敢抬起頭顱,只能跪拜在地。
“再比如,醉臥美人膝,天下美人圣女任你挑選?!?p> 空間再換,云輝身處寢殿,四周是隨侍的宮女,各個都是傾城之色、衣衫半褪。正中是一張暖玉雕琢的六人華床,床上躺著兩人。
兩人都被繩索綁縛、無法動彈,云輝定睛一看,一人正在小聲地啜泣,晶瑩的淚珠滴下,更添幾分楚楚可憐,另一人緊抿著嘴唇,即便身陷囹圄也毫不掩飾她身上的英氣。
竟是段部長和師尊!
“沒錯,君臨天下的你何須理會俗世的道德倫理,只要你想,就算是你的師尊,一樣只能在你身下婉轉(zhuǎn)哀吟?!?p> 靡靡低音在耳畔回響,不斷刺激并放大著云輝內(nèi)心深處的漆黑(欲)望。
受到蠱惑,云輝一步步走向師尊,同時他僅剩的理智也在心海一遍遍扣問:這樣真的可以嗎?
腦海里閃過張老漢卑微哀求的場景,又閃過師尊將他從陳三寶手中救下、黑袍人抗擊魔神的畫面,宛如一道旱天霹靂響徹心間,云輝瞬間恢復(fù)清明,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怎么不繼續(xù)?”
“閉嘴!”
理智回籠的云輝為自己之前的行為深深感到可恥,他怎么能忘記身為弱者時的那份無助?他怎么可以在成為強者后變成欺凌的那一方?他怎么可以在擁有力量后如此肆意妄為?
云輝怒吼道:“我可不是為了欺凌弱小、滿足私(欲)才想要力量的!“
師尊曾說過,修者集合了凡人所有的美好幻想,是凡人的憧憬,而云輝的美好幻想和憧憬絕不是那副模樣!
身陷噩夢時,云輝無數(shù)次地幻想過自己擁有黑袍人那樣的力量,用來阻止魔神;讀話本小說,聽傳說和英雄事跡時,云輝多次憧憬過故事主人公鋤強扶弱的俠義之舉。
或許天真,或許幼稚,當他不顧危險幫助張老漢的時候,當澹臺凌羽救下他的時候,那份拯救弱小的想法已經(jīng)在云輝心底扎根。
“我不知道你是誰?!痹戚x一字一頓道,語氣無比堅定,不僅是說給那道聲音聽,更是說給自己聽,“但我可以告訴你,我成為修者、渴望力量是想要——
劍濟天下弱!”
鏗鏘有力的話語落下,那道聲音再不出現(xiàn),然后,只聞“咔啦”一聲脆響,整個空間片片碎裂,云輝從意識境回歸現(xiàn)實。
一睜開眼,云輝就見到三人圍在他身邊,師尊和段柔沒怎么異樣,倒是空明大師神情有些崩裂,看著他就像是看著奇珍異獸一樣,“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別看云輝在意識境里似乎經(jīng)歷了許多,現(xiàn)實才不過盞茶時間而已,在這短暫的時間里,云輝不僅克服了心魔,還找到了自己的信念!
從后天跨入先天,最重要的就是那股信念,修者在突破先天時,第一次神與天合,獨自面對悠悠天地的廣闊浩瀚,無論好壞,只有擁有信念,才能保持自我,順利破境。
多少修者被無垠的天地壓垮,跌回后天,而云輝已經(jīng)提前拿到了先天境的門票。
前輩真是慧眼如炬,空明心中慨嘆,云輝的天賦遠超他的想象,他仿佛看到了一顆正道新星正在急速升起。
空明有些難以自持喜悅之情,他對云輝道:“云施主,剛剛是我對你的考驗,既然你順利通過了它,現(xiàn)在我就將明王不敗金身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