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鼠肉冰冷濕滑,帶著一股惡心的腥臭味,方明軒用了好大的決心,才把它塞入口中,卻險些一下子吐了起來。最終拿出了自身所有的毅力,才把它強行吞進了胃里。
但很快他就開始為自己的這個行為感到后悔,大概是在吃下老鼠肉三個小時后,他突然開始感到渾身發(fā)熱,腦袋更是昏沉沉的,伴隨著一陣陣針扎似的刺痛。
‘怎么回事?發(fā)燒?還是那些老鼠肉引起了過敏反應?該死的不會是有鼠疫吧!’
他靠在水泥管的內壁上,用力晃著腦袋,又用手沾了點泥水拍了拍臉頰,想讓自己清醒一些。只是地震還在持續(xù),這段時間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提心吊膽的過著,幾乎沒有合眼。那腦子里昏沉沉的感覺,很快就引爆了他這兩天來積累的疲憊,睡意一陣陣的襲來,沒過一會兒他就感覺思維飄忽,身體不由自主的軟倒了下去。
不到一分鐘,他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里,恍惚間感覺自己像是落入了海水中,正在向著下方不斷的沉去。周圍的海水漆黑而又深沉,閃著一股淡淡的深藍光芒,它們好像被什么吸引了一樣,瘋狂的向著他涌了過來。并通過鼻子,嘴巴,乃至全身的毛孔,不斷向他體內鉆去。
一股巨痛的感覺瞬間就襲上了他的意識,仿佛身體被插入了數不清的燒紅鐵絲,并一路破開皮肉,鉆穿骨頭,深入到了骨髓里。
即使是在睡夢中,方明軒也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痛苦的慘叫,雙手死死的捏成拳頭,整個背脊都完成了一個夸張的弧度。他全身的皮膚此時已經變得一片赤紅,像是煮熟的蝦子,一根根或粗或細的血管和筋絡在體表凸起,隨著血液的流動緩緩跳動著,仿佛一根根的蠕蟲。
隨著時間的流逝,疼痛也在進一步加劇,讓方明軒緊咬著牙關,額頭青筋暴起,在管道里瘋狂地打起了滾。然而即使是身上的衣服沾滿泥水,皮膚被碎石劃出道道血痕,他卻怎么也無法從噩夢里醒來。
一直到兩個多小時后,那股恐怖的劇痛才像退潮的海水一樣緩緩退去,他整個人也因為脫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徹底陷入了昏迷。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時間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手機為了打發(fā)掉之前無聊的時間,和緩解心理壓力,早就玩得沒電了。
但讓方明軒驚喜的是,那股持續(xù)了兩天兩夜還多的地震終于停止了,身下的水泥管道一動不動地陷在泥土里,平穩(wěn),安靜,讓人從心里感到安全與踏實。
這一發(fā)現讓他的手都開始顫抖,高興得差點流出眼淚,連忙一屁股從地上爬了起來,不顧浮腫發(fā)白的手腳,三兩步就沖向了管道的入口。
一束陽光從那里照射了進來,使得周圍不至于一片漆黑,隱隱約約能看到周圍混凝土磚塊兒的樣子。
他先是脫下了身上的T恤,沿著縫合線撕成了兩半,當手套繞在了雙手上。然后小心地拂去了最外面那塊混凝土上的泥沙,再才用力把它拔了出來。
擔心的二次塌方沒有發(fā)生,讓他松了口氣,把手上的混凝土送入了管道最里面,又再次回到入口處,開始一點一點的清理堵住入口的碎石。
很快四五個小時就過去了,幸運的是,并沒有過大的石塊堵住入口,導致搬不動的事情發(fā)生。不過想來也是,那種大塊的建筑碎塊應該都落在了地基附近,也飛不了這么遠。
當再一次站在陽光下時,方明軒心里說不出的感動,然而當他轉頭環(huán)顧四周,那因為死里逃生而雀躍的心情卻瞬間涼了下去。
往日熟悉的建筑已經全都不見了,地上滿是碎石和殘骸斷壁。唯一剩下還立著的幾棟高樓,也全都破碎彎折,墻面上滿是深深的裂縫和空洞,露出了里面繃斷扭曲的鋼筋骨架,像是折斷后刺破皮膚的骨頭。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令人惡心的腐臭味,滿地的建筑建筑殘骸下,隱約能看到一些衣物的碎片。雖然心里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但當看到這一切后,方明軒還是感到難以接受。
他無意識的向前邁出了步子,一腳踩在了旁邊的一塊碎石上,本就立的不穩(wěn)的石塊頓時滾落了下去,發(fā)出了一連串啪嗒的聲音。
嗡??!
這一下就仿佛捅了一個馬蜂窩,大片的黑影瞬間就從地面騰了起來,在空中盤旋飛舞著,如同一股烏云。那全都是蒼蠅,小指甲蓋那么大的綠頭蒼蠅。
地震對于這些會飛的生物造成的殺傷遠比對陸地上的動物要小,不僅沒有減少它們的數量,反而為它們帶來了充足的食物。那些死去動物的尸體對它們來說就是最好的育兒床,想必要不了幾個星期,它們的數量就會迎來爆發(fā)式的增長。
看到這一切,方明軒再也受不了了,忍不住放聲大叫了起來。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還活著?。?!回個話,有沒有人……?!?p> 他就這么一邊無意識地徘徊著,一邊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吶喊,直到遠處突然傳來了幾聲碎石滾動的聲音,才臉上一喜,快速趕了過去。
滿是碎石的地面崎嶇不平,穿著拖鞋的他沒跑出幾步就被絆倒在了地上,于是索性踢掉了鞋子,任由腳底被碎石割得鮮血直流。
只是當他連滾帶爬地跑到聲音傳來的地方,卻沒有看到預料中的幸存者,反而是看到了一只狗,一只渾身皮毛臟兮兮的粘在一起,嘴角流著涎水的大黃狗。
黃狗用一種讓方明軒感到陌生的目光看著他,從里面他似乎讀出了饑餓兩個字,并且看它齜牙咧嘴伏低身體的樣子,顯然是作勢欲撲。
“你打算要吃我嗎?打算吃人嗎?”
方明軒嘴里小聲喃喃自語著,把兩只手上的T恤全都解了下來,纏在了左手手腕上。腳下一步步地向前走著,向那只黃狗逼了過去。
黃狗嘴里發(fā)出了一聲威脅式的嗚咽,四肢發(fā)力,猛的就竄了上來。一張涎水直流的大口張開,一口就咬在了方明軒向前伸出的左臂上。
疼痛頓時讓方明軒的眼中閃過一絲狠色,直接上前一步,右手一攬,把黃狗的脖子抱在了懷里。并身體順勢向前一倒,直接把它壓在了身下。
“既然你想吃我,那被我殺了也不能怪我吧!”
身下的黃狗猛的掙扎了起來,四肢瘋狂的胡亂踢著,但方明軒死死鎖著手臂,任憑身上被它的爪子抓出了道道血痕也不松手,反而一點一點地用力收緊著。
很快黃狗就堅持不住了,張開嘴巴嚎叫了起來,但卻被方明軒趁機抽出了左手,隨手在地上摸了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在了它的腦袋上。
俗話說,銅頭鐵骨豆腐腰,形容的是犬科動物的頭蓋骨非常堅硬。但再怎么堅硬的頭蓋骨也是由鈣質組成的,又怎么比得上無機質的石頭?這一下直接就在黃狗的腦袋上砸出了一道血口,連嚎叫聲都弱了下去。
但方明軒卻并沒有就此罷休,反手就又是一石頭,再接一石頭,一下一下的,直接就砸得它腦袋上皮開肉綻,鮮血濺了自己滿臉,狗眼珠子都鼓了出來。
一連十幾石頭砸下去,黃狗很快就沒了聲息,只剩下四肢還在下意識的抽搐著。
方明軒這才是從它身上爬起來,雙手扶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這一下給他提了個醒,地震停了并不代表就安全了,那些沒有人喂的寵物這幾天恐怕都餓瘋了,都是會咬人的。
他先是把左手上纏著的T恤解了下來,看了看手臂,發(fā)現上面已經多出了幾個牙印,正在向外滲血。好在傷口并不深,如果忽略掉狂犬病的話,幾乎沒有什么影響。
于是他不在關注,從地上找了根大拇指粗,一米多長的鋼筋當拐杖拄著,撿起丟下的拖鞋,向廣場外走了過去。一路所過,看到的全是坍塌的建筑殘骸,風吹起塑料袋打著旋,卻不見一個活著的人影。
整座城市就像是變成了一座鬼城,沒有一點生氣。
很快兩個小時就過去了,方明軒只感到又累又餓,卻依然毫無收獲。眼見天色都有些晚了,他找了一家旁邊倒著半塊兒招牌的商店,挖開上面坍塌的混凝土石塊,從下面找了一些礦泉水和零食。
然后就那么一屁股坐在地上,胡亂地向嘴巴里塞著。三天三夜只吃了點老鼠肉,此時他胃里正火燒火燎的感到饑餓,但本該覺得香甜的面包吃在嘴里卻不是滋味,如同在嚼木屑。
他有些迷茫,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早在地震剛發(fā)生之后不久他就給父母打過電話,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沒有信號?,F在手機也沒電了,也不知道現在信號恢復了沒有,不知道父母怎么樣了。
整個城市的人都沒了,房子也沒了,電也沒了,水也沒了,他接下來該怎么活下去,活得下去嗎?
越想,他的心情就越是低落,晚風吹過,遠處的夕陽看上去是那么凄涼。就在這時,幾聲微弱的求救聲夾在夜風里,被送入了他的耳中。
這讓方明軒的心里頓時就是一震,整個人瞬間就再次活了過來,他一把丟開手上的礦泉水和面包,像瘋子一樣大喊大叫著就沖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我在這里!我在這里!你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