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聲笑語總是離去的很快,等方離慢慢悠悠的剔著牙回到花店時,整條街又恢復(fù)了冷清空曠的模樣。
打開卷閘門,看著空無一人的花店,方離輕輕嘆了一口氣,把牙簽扔進(jìn)垃圾桶,提起水壺開始澆水。他澆得很慢,左手小心翼翼的托著壺嘴,右手緩緩傾倒,水流呈霧狀噴灑下來,仿佛是在呵護(hù)世間上最瑰麗的珍寶。
這是寧雪晴以前澆花的標(biāo)準(zhǔn)姿勢。
其實這并不是一個澆花的正常時間,中午澆花,會造成盆土的溫度驟然下降,溫差一大,植物的根系很難適應(yīng),細(xì)胞極易劈裂。自然根系就會爛掉。養(yǎng)分吸收能力下降,導(dǎo)致黃葉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
不過這對方離來說,并不是什么大事。哪怕真的枯萎了,只要不是那些中高級的花木,有金手指在,也能迅速生根發(fā)芽,直接長成成體。
他只是在懷念那個離開的人。
剛才的酒桌上,大李小李都喝得不少,小李一臉神秘兮兮的說:“知道那個徐石是干什么的嗎?九州環(huán)球,說出來嚇?biāo)滥銈?!?p> 方離并不在意這個皮包公司的名字,倒是夏雨一臉好奇的端著剛出鍋的菜湊了過來。
“這是咱們東大陸最神秘的公司,在每個州都有他們的分公司或者分部。據(jù)說他們不受任何工商、稅務(wù)之類的部門管轄,直接向當(dāng)?shù)卣畢R報,沒人知道他們具體的業(yè)務(wù)是什么,更不知道有多大規(guī)模。”
“是嗎?”方離端著酒杯,只是冷淡的回了一句。
李巨醉眼朦朧的盯著方離,忽然笑了起來。
“就喜歡你這種無動于衷的樣子?!?p> “實際上,把九州環(huán)球的歷史往前推幾百年,一直上溯到冷兵器的年代,他們有個很古典的名字?!?p> “百騎司!”
聽到這個名字,方離的耳根動了一動。
這個職務(wù)的名稱,在那本《東大陸編年史》里曾經(jīng)提過:天極帝國一統(tǒng)天下之初,缺官少察,管理混亂,百廢俱興。開國帝王便成立了百騎司,負(fù)責(zé)監(jiān)察天下,對宮廷官吏進(jìn)行政治偵察,于民間聽察事非,用以加強中央集權(quán)統(tǒng)治。
用更通俗、更容易理解的話來說,就是前世俗稱的特務(wù)機構(gòu)“錦衣衛(wèi)”。
想不到幾百年之后的現(xiàn)代社會,這種特務(wù)機構(gòu)并沒有撤銷,反而用更加隱蔽的方式,以企業(yè)公司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在廣大民眾中間潛伏起來。
“既然是特務(wù)間諜,怎么會看上一株小小的神山蘭?”方離有些疑惑的反問了一句。
“這就是我們想不通的事情!”大李喝得兩眼通紅,重重的一拍桌子,皺著濃眉道,“如果說他們沖著大姐頭來,好歹還有些說法。這蘭花就算再好,對他們又有什么用處?”
微醺的方離立刻坐直了身子。
沖著寧雪晴?這是什么意思?
“這話怎么說?”方離試探著問道,“寧老板……她的身份很特殊嗎?”
“當(dāng)然特殊了!”李睿哈哈笑道,“虧你還跟了她這么久。咱們都知道,大姐頭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千金大小姐,出來就是為了體驗生活……嗝兒……她現(xiàn)在走了,你作為花店的接班人,這條街自然也就是你說了算……”
大李的話語顯然有漏洞,而且避重就輕的躲開了神山蘭的話題。
只不過方離并沒有在意,只當(dāng)他喝多了酒語無倫次。轉(zhuǎn)頭見到李巨也在不斷點頭,顯然是贊同李睿的說法。
“你們都知道她走了啊?”
對寧雪晴的這個富家千金的身份,方離一點都不吃驚。
只不過大李小李都知道她要離開的事情,自己反而是最后一個知道,這讓他多少有些覺得不自在。
“知道啊!”胖胖的夏老板又去柜臺上拿了一瓶白酒,順口回答道,“昨天晚上,大姐頭就跟咱們告別,然后還囑托我們多照顧照顧你小子?!?p> 昨天晚上?方離張了張嘴,苦笑著用拳頭砸了砸自己的腦袋。
那個時候,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拼命讀書,就想早一點把那一百次熟練度讀滿……
原來,寧雪晴就趁這個時候,已經(jīng)和街坊鄰居告了別,自己一大早悄悄離開,就是不想讓自己知道。
是在傷離別嗎?
或許有吧——
方離內(nèi)心中其實很清楚,就算自己不承認(rèn),但是這一個多月的相處,寧雪晴可以說是他融入這個世界最好的引路人。
半斤白酒下肚,方離搖搖晃晃的起身離去,大李小李已經(jīng)都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睡得鼾聲如雷。只有夏雨在那里收拾殘局。
方離收回思緒,將水壺放下,關(guān)上了卷閘門回到房間,不多時,緊閉的門窗里,又響起了瑯瑯的讀書聲。
只不過他并不知道,就在他關(guān)上店門的時候,大李小李忽然先后睜開了醉眼朦朧的雙眼。
“喝得真爽!”李睿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
“老夏,晚上再準(zhǔn)備一桌好菜,送到音像店來。”李巨笑嘻嘻的朝著夏雨大聲叫道,“都算在小方頭上!”
“好咧!”夏雨咧著嘴呵呵直笑,這三人中午一頓豐盛大餐,晚上再來一次,正好大大的消化了這幾天積存食材。
大李小李醉態(tài)可掬的站起身來摟在一起,唱著歌踉踉蹌蹌的走出門口,夏雨還不忘在背后揮舞著毛巾:“小心點,慢走啊——”
“這樣應(yīng)該差不多了吧?”李睿彎著腰,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眼神中卻早已恢復(fù)了清明,哪里還有半點醉意?
“大姐頭吩咐過,就讓小方安安心心過日子吧?!崩罹拮炖锖吆哌筮蟮某∏?,壓低了聲音,飛快的回答道,“這些事情,不該他一個普通人參與。”
李睿默默的點了點頭,突然開口問道:“不是說那小子在修煉五行功法么?”
“屁!”提到這件事,李巨就一肚子悶氣沒地方撒,“那天我聽到他在念口訣,還以為他有什么秘傳遺傳,誰知道他每天就翻來覆去的念那本狗屁心法。誰見過練功就靠讀口訣的?不想辦法周天搬運,不去錘煉金身法體,讀一百年也難以引氣入門。”
“更何況——現(xiàn)在才開始練入門筑基功法,不嫌太晚了么?”
大李遠(yuǎn)遠(yuǎn)的瞥了緊閉大門的花店一眼,嘆息道:“邵瞎子跟大姐頭說,天下萬物,皆有遁去的‘一’,就是所謂的一線生機。咱們兄弟兩這才護(hù)著大姐頭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如今邵瞎子說的一年期已滿,這一線生機到底在哪?”
李巨站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青玉街,慘笑道:“那瞎子神神道道的,咱們居然會把希望寄托在他的連篇鬼話上?如今大勢已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刀來腿接,棍來臂擋,大不了陪著大姐頭一起死,也就是了!”